【建安别裁】梦也无声：《薤露行》之一——精准的选题
时危不肯待河清，深致翻成薤露行。
五百精诚俱往矣，风流绝代看今生。
乐府旧题《薤露行》是送葬时吟唱的乐曲，传说中田横门人纪念田横之作，曹操选取这个题目来咏史，也是别有一番深意的。曹操所处的乱世气候，与田横当年处境相似，田横之死，已自惊天，田横五百壮士的故事，更是让人心怡神往，以高祖之仁德谋略，尚无可奈之何，也见其精神力量的无往不胜。
曹操向来英才自诩，精进入世，田横拯救危亡恢复齐国的业绩，与曹操此时境遇和心态都有契合，那种悲壮那种自任那种担当那种不屈正是曹氏心迹的生动写照，天下沦丧，生灵涂炭，有志仁人不甘于同流合污，欲独辟蹊径拯救天下于水火，但，所有的伟大都生于平凡，在求索的过程中，个人的力量何以对抗时代的浊流？孤独的个体如何向整个时代的颓势挑战？
生于古老民族的优势，就在于我们有丰厚的历史提供佐料，我们的劫难我们的困惑，在历史的长河中，都是循环回放的旧镜头熟面孔，那些伟大的先驱，在此时此地，无一不把眼光投向历史，向古老的历史搜求佐证吸取营养寻找支撑，曹操也不例外。
田横身处乱世不甘屈从因趁势而起成就业绩的故事，让曹操对自身处境和建功立业的渴望得到了某种印证从而支撑他执着的坚持。
从另一个角度说，毕生求贤若渴的他，对于五百壮士的生死相从心生无限向往，此际与田横拉近心理距离，以田横自任，是曹操对自己的的期望也是莫大的鼓舞。
选题之初，便有了这样一些诗外的神启。
所以，题目本身，已经有了兴之效力，读者看到题目所生的关于田横的联想，已经为全诗的背景音乐定下了基调，这里我们能看到曹操的意志，是如田横及其五百壮士一样的坚定不移，能听到曹操欲拯救天下于水火的心声，是和田横一样的迫切，能看到曹操的自信，是和田横的精神一样无往不胜，能解读曹操急欲建功立业的渴望，是那种不能像高祖一样赢得天下至尊的成功，就要像田横一样夺取天下至美的盛名那样悲壮的决绝。
更何况，关于薤露本身的联想，已经把现实的出路打入死牢，本诗通篇吟咏时事的不堪，揭露弊政的恶果，以微子之叹喻天下危乱的程度，正与薤露的生态形象相吻合。
“薤露”两字意谓人的生命就像薤上的露水太阳一晒极易干掉，这既是当时时局命运的象征，更是英雄对于生命苦短的自我暗示，时不我待河清无望行在当下势所必然，参照他的《让县自明本志令》中，有“向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几人称帝……”的自白，也是曹操一生对自己的历史位置的自我期许。
这样，从选题上来看，这首诗不着一字之际，已经有了无限深广的寓意，与曹操一生的困惑和追求、行为和动机等等，都有恰切地契合点。
不过，分析到此，都是事后诸葛，并不意味着曹氏写作此诗之初也有这样精明的“预算”，一个伟大的诗人，表述直观的心声，是不需要如此精明地推敲衡量反复比照的，形势与薤露的遇和，诗人与田横的相契，逝水如斯人生不待的迫切，天下危机生民涂炭的不忍，是直观地反射到诗人的心中直接地与所思所感发生作用的，诗人直接敏感到《薤露行》的兴之效力由《薤露行》的古题直接生发共鸣感。
曹操是第一个尝试用古题写时事的诗人，选题与内容却没有任何的脱节，形式与内容在新的格局下完全切合，唯有经过长期浸润熏陶的敏感诗心才能做到。
梦也无声 著名诗人、诗词评论家，中国古典诗歌的爱好者实践者传播者，作家、影视编剧、影视策划人。
作者：梦也无声 编辑：章雪芳
审核：小楼听雨 校对：冯 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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