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钟,整个城市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街上没有车声与人声,一片沉寂。突然,一丝强灯光晃了一下,照到了佛寺僧寮二楼,从我床头上方的墙上一划而过。立刻,我翻身坐起来,轻轻地从二楼一步步下楼梯,到一楼办公室的玻璃窗掀开一丝,透过窗帘往外看,吓一跳:“不好,有小偷。” 有二个男子正翻爬佛寺的砖墙,越过一米六的空心铁栏杆进入寺内。他们一个身高大约高1米八左右,一个稍矮大约有一米六八。“蹦、蹦”二声,他们熟路翻墙跳进佛寺。这时,邻居家的狗狗“汪、汪、汪”叫起来。
小偷靠近办公室的大门,用力拧门锁,用工具撬锁,这道门被我从内锁上了。我躲在靠近门的窗子下面,屏住呼吸。如果门一旦被他们打开,我就暴露了,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我们都从办公室的门进出,没后门可走。生命危在旦夕,报警也来不及,佛寺就我一人住。 十分庆幸,他们手中的工具没把门打开。接着,他们去拧办公室左边大殿的门,也没打开。他们又去拧大殿的其它三道门,也没打开。二小偷围着佛寺绕了一圈后,来到办公室右边供着无数亡者牌位的往生堂。往生堂内没开电灯,只有一盏地藏王菩萨面前的油灯,在发出幽幽的光,照着往生牌位与供果,念佛机正念着“阿弥陀佛”圣号。 往生堂的玻璃门,从来都不锁,他们轻轻拉开门直接入内,奔向那一盏油灯前的供果,一尊高大庄严的石雕地藏菩萨像静静地坐着,慈悲地看着他们。他们各自端起一盘供果,放到木地板上,坐下来开始大吃大啃起来。一会儿,他们就把往生堂的供果全部啃完了。吃饱后,他们竟然不走了,索性躺在木地板上开始睡觉。 我躲藏在办公室的窗子下面,透过窗帘看着他们。我不敢移动,怕发出声音,被他们听到就更危险了。我只能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平静自心,调整姿势,稍微放松一下身体,静观呼吸。告诉自己:不要惊慌,小偷夜半翻墙入寺是防不胜防的事。该发生的都会发生,接受此刻当下的现实。莫瞋恨,莫忧恼,接受自己的业报。一切皆因缘和合,平静地去承受一切,随缘消旧业,莫再造新秧。 假如此刻报警,用手机一说话就暴露自己是一个人,非常危险。对于报警,我不太抱希望。澳洲的警察,历来对小偷都很民主、温和、友好。以前在其它佛寺,白天小偷就企图撞门进来,我立刻报警。警察局就在佛寺前边走路三分钟看得见的地方。结果,二小时过后警察才来,小偷就在佛寺门口赖着不走,警察温和友好地与小偷谈了一轮。最后,小偷才心不甘、情不情愿地离开了。不料,当晚半夜小偷再来佛寺偷东西,全部把寺院翻了个遍。关于抓小偷,出家后三十多年,差不多夜晚都这样警醒。特别是1999年到澳洲悉尼后,一个人到处流浪,每夜警醒不睡,因为小偷随时会光临。 现在,即使我报警顺利,最快警察也要一、二个小时才来。等到警察来时,小偷早就不见踪影。而且半夜报警事先没与理事会管理者沟通商量,会影响到理事会的老人们。他们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怕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一番思考后,我选择忍耐。当然,如果是自己家,遇到小偷来袭,一定立刻果断报警,无奈这是公共场所,不是你家,作不了主。 静静地我站在黑夜里一动不动,一直听到他们真的睡着,还打呼噜了,我才稍微安心一点,轻轻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大约三点钟,一部巡逻的警车经过佛寺门口,突然停下来,警车的灯发出的光,吓醒了二小偷。警车走后,他们翻墙爬出去走了。 等小偷走了,我才安心地回到二楼房间,静静地盘腿坐在床上,念弥勒菩萨圣号,让心慢慢恢复平静。“唉,今晚实在太危险了。明天我要告诉管理佛寺的理事会长,是不是应该报警,请警察保护佛寺安全,请警车夜晚巡逻多过佛寺几次,这样小偷就会少来。”我想。 “澳洲是以基督教立国的国土,外来宗教在这里扎根不易。十八世纪,佛教随着移民开始传入澳洲,有南传上座部、汉传、藏传佛教三大语系。目前,澳洲佛教比较兴盛了,南传上座部人数最多,其次是藏传佛教。汉传佛教比较弱,出个别寺院僧众稍微多二个,几乎每座华人佛寺僧众都很少,通常是一僧一寺,或一寺一尼师,僧多养不活,这是实情。” 关于澳洲佛教的一些情况,2012年我开始义务写《澳洲华人佛寺史》,这个工作一直持续进行中。等写完全部佛寺后,我发愿建一座禅林,把华人佛寺资料全部建馆陈列,供大众免费参观。这样,汉传华人佛寺的历史就呈现出来,让后来弘法者可以了解澳洲华人佛教的真实历史,好好珍惜前辈们用生命传播佛教的艰辛与苦难,继承和发扬光大佛教,以自利利他,利益一方国土有缘众生。
第二天早上,我电话理事会管理者,通报小偷半夜进来的问题。他们告诉我:“小偷啊,他们经常半夜进佛寺来偷水果吃。以前没有铁栏杆,随便他们进进出出。后来新建大殿和往生堂,他们还是经常爬进来偷东西。” 我说:“报警吧,交给警察来处理,佛寺会安全一些。” 但是大家觉得报警不太好,担心华人佛寺公共活动场所的治安总有小偷进来的坏记录,如此会影响到佛寺的声誉。澳洲的华人来自不同的国家,早年被人虐待成习惯,总是“前怕狼,后怕虎”,都快变成受气包了,我也没辙只好随缘隐忍。结果,第三天半夜小偷又爬进了。我又躲在办公室监看小偷一夜。唉,每一夜我都无法安睡。
之后,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子矮小的小偷是住在附近政府公屋的一个土著(Aborigines),华人称他们为“阿布”。 那天黄昏十分,有五六个男女的阿布路过佛寺门口。他们手中拿着酒,一边走一边喝。走过佛寺门口时,他们停下来。其中一个小个子的男阿布,用手推铁门,然后按门铃,企图打开大门。我在大殿打扫卫生,看见他们。然后,我走到铁门前,隔着门问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我看他一眼,立刻认出:“就是他,半夜爬墙进来偷东西。” 我给他说:“这里是佛寺,为什么你经常半夜爬墙进来偷东西?我要报警。” 我答:“有录像,你爬墙进来偷东西的录像。”(我有手机录像)
我告诉他:“现在,我报警”。我用手机拨号时,他们一伙一溜烟全跑了。
就这样,我忍着每天半夜被“阿布”偷东西的惊恐不安,过了差不多一年,实在没法再忍下去,最后我强行报警。警察来了,轻松地记录发生的一切。我提出:“希望警车半夜多过佛寺来巡逻”。 果然,当天夜晚,警车半小时就过佛寺一次。这样我就可以稍微安心休息一下,非常感谢警察的保护。不过,我一直小心,每夜都警醒,从不敢入眠。 从一忍再忍,最后不得不报警的经验中,我深刻体会到:在法界流浪的云水孤僧,每个人都经历着各种不同的苦难,满是“心酸的泪”。在世间不信因果的俗人眼中,“云水孤僧”特傻、特憨,特好欺负。然而,法界因果丝毫不昧,因果何曾饶过谁?!
行愿 2020.12.17
(备注:这是已过去的旧事,但每次到佛寺诵经,都令我想起夜晚的恐怖。愿弘法天涯的云水僧众,平安吉祥!)
愿以此功德,导向诸漏尽。 愿以此功德,为证涅槃缘。 愿以此功德,回向诸有情。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同生安乐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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