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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再有意义不过的工作」,沈雷谈人居与内建筑

2016-12-30 人物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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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揭开面纱,野马岭中国村就已惹得万人瞩目。民宿、吴国平、6000万、遗存、改建……每一个关键词都足以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内建筑事务所合伙人沈雷说自己略有压力。他和孙云合伙创办的这家机构,承担了此次野马岭的改造。和吴国平是多年的交情,从一开始,吴国平的「外婆家」设计,多出自内建筑之手,也成就了彼此在业内的美誉。


成立12年之久,这家僻处杭州城北偏僻创意园内的设计事务所,已渐成一方旗帜。


从外婆家系列餐厅,隐居西湖系列酒店,阿里巴巴位于滨江的总部、光线传媒办公区,再到浙江音乐学院、口腔医院这类公共空间,小到20平米的西湖边的家,大到20万方的公共空间,内建筑收获了远超业内平均水平线的美誉度。


凭借多年业内积累,上个月,沈雷和孙云双双登上胡润华人室内设计师榜(top20),同在榜单的,有傅厚民、高文安这样著名的华人设计师。


不用太劳累,也不用太狂妄。沈雷觉得,这是「设计师最好的时代」。 「因为走过一遍了,所以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是什么,可以怎样做得更好,心里都很清楚。」


虽然现实中,依然有很多「表面奢华、实则廉价的东西,在误导很多想接触设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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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雷


   一   


明晰的态度,干净的风格,沈雷如此形容现在的自己。


在一次圈内活动中,他问台下80、90后的设计师——什么设计是你真正喜爱的?


这样的困惑他也曾经有过。1992年,他从中国美术学院环境艺术系毕业,进入浙江建筑设计研究院,每天工作,加班画图。


「中国的设计教育是没有态度的,甲方也会引导着设计师不讲态度」,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6年。某天醒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大脑变得空空荡荡。他意识到,自己的设计没有「根」,他需要沉淀自己的心灵,重新认识设计,他立即下了决定——辞职去国外求学。


1998年出国时,沈雷是个「什么风格都会的人」。当时的人认为这是设计师有能力的标志。但在英国读书的日子里,沈雷很快认识到,专注更有价值。


在爱丁堡,沈雷每天经过JK罗琳写书的咖啡馆,穿行在古堡和古旧的城市中。经常会有一些玻璃或者钢材质,或者说很奇特的建筑形式,出现在厚重的石头建筑之间。目之所及,化成了强大的冲击力,催逼沈雷生长出自己的设计态度。


他在英国的第一个案例,是个实验性的建筑改造项目。从认识建筑的构造、框架开始,系统性分析。在那个结构主义流行的年代,考虑到平面、楼梯和空间关系式,沈雷把西班牙货币的形态运用到空间的穿插关系上,甚至做了这个空间里所有的家具设计——只是因为家具跟建筑和空间也有穿插关系。


他甚至连日后的工作室名字都想好了——汉字「内」,结构中,有人也有空间,人既不在外面,也不在里面,是一个黑空间。 「内建筑,建筑在内部空间的延伸,由内做始点,却又不完全仅仅局限于建筑内部。」 他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


这几乎是未来沈雷设计观的一个总结:内建筑触及更多的空间,站在建筑和室内之间。「我们就在夹缝里边」,他一直在做跟空间、形式与功能追求相关的事。他说,这是建筑师不去做,室内设计师又觉得是建筑师的事。


起步之初,内建筑做了很多低成本的办公空间设计尝试,偏向简单、干净的创意,比如当时的阿里巴巴办公空间。


2005年,有一家年轻的传播公司委托设计办公楼,沈雷将4000平方米的建筑,经过改建,以低造价的方式,变成了约6000平方米的办公空间,这家公司就是如今的「光线传媒」。


「设计是一种服务,也是造未来」。沈雷试图把人居环境、周边的东西做得更好看一点。「让我们的后代,每天所受的教育不是很恶俗的、暴发户式的」。



宴西湖


2014年,一档家装改造电视栏目找到沈雷,邀请他作为设计师主导。改造户型位于西湖边,面积仅有区区20平米,这对设计师的功底是极大的考验。


但对沈雷而言,「这是再有意义不过的工作」。越小的空间和不理想的住宅环境,经过设计越是能带来力量。


这期节目的影响力之大,沈雷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但在节目背后,很少有人知道,在听了主人公一家的故事后,沈雷还默默做了4件事:邀请他们一家参观内建筑;请一家人吃了顿西餐;请好朋友、著名摄影师潘杰为他们拍了全家福;自己承担了老院内公共卫浴设施改造的费用。


设计最终要回归人居。「在建筑里面盖房子」,「用一种方式做设计」,「用最少的设计,反映出最好的设计」,如果说内建筑是一种风格,这就是沈雷在不同场合对它的诠释。「对我们来讲,可能每天在换不同的衣服,但是人的内核还是一样。


   二   


1998年出国前,行业期刊《室内设计与装修》和沈雷约定:在英国读书期间,由沈雷担任杂志海外专栏的工作。这是自大学起,陪伴了他整个设计生涯的杂志。2001年,拿到英国的硕士学位时,他接受杂志主编的邀请,赴南京出任杂志执行主编一职。


最初沈雷极为挑剔,「你说年轻气盛也好,文人相轻也罢,以设计师的角度看别人的作品,我都会发现问题」,到后来杂志稿源都成了问题。「后来老编辑赵毓玲老师告诉我,这其实才是编辑的工作,即使作品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你也要把它编得美美的登出来」,沈雷看待设计的方式才有了转变。


2002年6月,《id+c》开设了设计师访谈栏目,沈雷先后采访了先锋人物艾未未,南京先锋建筑师张雷,以及黑川纪章、孙天文、叶铮、陈耀光等名家,杂志在业内的影响力和前卫感一时无出其右。


这段时间,他的沟通能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谁能把现在的沈雷和以前那个「跟姐姐出去,都是她帮我聊天」的沈雷联系起来呢?做了杂志就必须要采访,要与人沟通,必须面对世界。


也是因为做杂志,沈雷认识了登琨艳,台湾最早一批进入大陆的设计师。1998年,在大家还不知道何为创意产业区、旧建筑改造时,登琨艳率先拿下了苏州河畔杜月笙的仓库,将那里改造成自己的工作室。他的举动在当时引起了一次观念的变革,他的作品还获得了联合国遗产保护的奖项。


沈雷由此受到启发,要做出好的设计,仅靠蛮力不行。回头看,1992年本科毕业时,为了能赶上「高不可攀」的大师设计,沈雷披星戴月低头赶路,却忽略了用心去感受设计。而现在,「我觉得设计师要做的行业其实是一个需要有修养的行业,经过千思百虑以后,划一根线可能就形成了这样一个空间。」



宴西湖


内建筑的员工,经常会听到沈雷传授自己的设计诀窍,「要出去走走看看,体验一下,或许在做某个设计时,会想起某一刻的感受,可能那些图片或画面想不起来了,但表达出了感受,那设计就是你的」。


沈雷这么说,也这么身体力行。他每年至少出国3到4次,最爱去的地方是欧洲。他赞赏那个地方的艺术态度:18世纪的房子,墙上可以看出非常斑驳的痕迹。甚至有时能看到,这是一七几几年修缮,一八几几年、一九几几年,每一次的标注,人们能看出历史的脉络和断层。「设计跟生活是 一样的,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有优雅的举止、认真的态度,设计才能做好。」


   三   


2008年是内建筑发展的分水岭,这一年沈雷和他的合伙人孙云与吴国平首次合作,从此诞生了系列有设计感又受欢迎的餐厅。「和外婆家的合作非常顺畅,创始人吴国平先生采取了不限定风格的态度,所以我们做了几十个各种类型的外婆家,就像玩杂耍一样随心所欲的表现。」


以沈雷的说法,第一个合作的作品外婆家湖滨店「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但在不断磨合之后,双方已形成稳固的「婚姻」,互相成就了彼此事业的新高度。


吴国平要做「宴西湖」时,再没想过找别人。对沈雷而言,西湖可以表现的东西很多,如果想得太复杂,反而理不清。他和吴国平的共同好友,杭州老炮儿潘杰是著名摄影师,此前已追着西湖拍了三年,一年四季,包括航拍,积累了大量的影像资料。


影像艺术就成了这个项目最先明确下来的设计。用高清的LED屏幕,通过材料的反射去呈现西湖。这跟沈雷对西湖的理解分不开,他在少青中三个不同时期游西湖,本以为这种体验越来越明晰,但事实上却越来越重叠。



宴西湖


西湖就是一种幻境,有感于此,他借用2014年帮法国服装设计师高缇耶做过的面料展中的灵感,通过镜面的多重反射,在真实中构建虚幻的平衡,顺应影像画面完成了其余部分的设计。


野马岭中国村亦是如此。两年前,为了实现不同传统意义的养老生活,吴国平开始不断在群山寻一个合适的地方。沈雷回忆,有一天吴国平特别兴奋,说自己找到一个特别好的地方,并提议大家「一起做点事,做成一个又好玩、相对还时髦一点的,时髦人愿意去的这样一个地方。」


考察完村子,一帮朋友心情都很激动。马岭这个村子差不多有600年的历史,因为原来是一个村落,所以是形成了自己的一个气场氛围。村口有两颗1200年的香榧树,从山底到山顶,差不多高度有4、50米。上面种了50栋老的土坯房子,依山而建。


牵涉到古建、村落跟文化继承,沈雷感受到一些压力。比如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达到和谐、平衡。最后沈雷选择,跟它保持距离。这更像是古陶瓷的修复,「即使后人觉得你这样做的不好,我就把你的做的拆掉也行,那老的还在。」他把这种方式叫做可逆的生长。



野马岭中国村


一边要处理老房子和新遗存的关系,一边还要陆续加入新的功能,再加上交通问题,施工难度比平地上的要复杂很多。到如今,改造已经进行了一年半,沈雷打趣说像中国传统的造园林,想一点做一点想一点做一点。


一般的设计项目,开始前会有个项目估算,但马岭没有,「大家觉得某个地方必须做的,就要做。」不需要讨论方案,不用见面,就可以往下做,他和吴国平沟通的方式,是经常一起看展览,一起旅行,从中发现双方的审美默契点。


   四   


「敏感的心灵,灵巧的双手」——大学第一课,老师就勉励沈雷,成为一个好的设计师必具此两条件。和艺术家独立完成创作相比,室内设计需要多工种的配合,水暖电、结构、灯光、大家必须合力才能完成落地。


对沈雷来说,他本科偏工科,毕业后又画了6年的图纸,落地对他来说并不难。但有时候「打你巴掌的是施工队」,在技术工人不理想的状况下,设计师只能做一些「凑拢」的精确。


内建筑做的大多外婆家门店,都遇到过这样的难题,所幸老砖、旧铁板、老木头,对技术的要求不是很高,通过精致的图纸的收口,让它放在一起看上去很精确,而且精确中还带着一些「包浆」,以致于「看上去还蛮像回事的。」但现在渐渐不同了,「以前的话,作品完成度顶多能到50~60%,现在基本上可以达到80~90%。」



西溪天堂外婆家


在沈雷看来,这是设计师最好的时代,人们的相互信任正在建立,设计师也找到了自己的尊严,「我满意的是可以做不同的尝试,不断地改变自我,追求新的东西。我们会挑不同的项目,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地域特征,让每一个设计都有新的挑战。」


做炉鱼全国系列门店时,吴国平经常想起什么就给他打电话。一天夜里,沈雷接到吴国平的电话:「一直领跑很累,但习惯了就好,这样让自己有更多的可能性,别人要竞争,你就一定要求变。」


2009年以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内建筑的设计,开始有人找到沈雷,要求做一个「类似」的产品。


但沈雷拒绝了,重复自己没有意义,「假如说你都做得差不多的时候,设计的广度、幅度就会受影响」。酒店、餐厅之外,他们更乐于尝试一些不同的建筑类型,比如目前正在做的千岛湖的一个抗衰老中心、重庆的一个口腔医院,还有已经完成的浙江音乐学院。


「你要能够预估你跟甲方合作的未来是什么。假如合作不下去的话,就根本不必谈细节。」谈话的5分钟内,沈雷就能辨别要不要跟这个甲方合作,以及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合作。「聊的过程中,知道彼此的共同点在什么地方,我是不是能够说服你,或者你是不是能够说服我,决定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一起做事。」


这套游戏规则的内在逻辑是,社会是人组成的,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你会交朋友,你会处理事情,你就会找到好的业主,找到好的业主,你的设计就会很有想法,能服务好,就能生存下去,成为一个良性循环的生态。


对沈雷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


四十不惑,作为设计师,他终能安下心来去做一些事,不需要太劳累,也不需要太狂妄。因为走过一遍了,所以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是什么,可以怎样做得更好,心里都很清楚。


「对于市场来讲,我们以前是参与者,现在是既得利益者」。沈雷从来不回避这个话题。从业24年,那些80后的设计师、杂志的编辑都管他叫做「前辈」,但他感觉到更多的压力。「因为你做设计师的「前辈」必须有东西给别人看,做杂志的「前辈」,对现在的杂志必须要懂。所以在当下这样的一个环境,我们还是要少说一点多做一点,别人才会有可信度。否则别人会觉得我就是一个「到处演讲的人」。


奇怪的是,即使在业内很好口碑,沈雷还是拒绝评价自己设计的作品,甚至尽量避免去自己设计的餐厅吃饭,除非朋友要求。「虽然我不是完美主义者,但是我有一点不好意思,是自己做的空间就更加不好意思去认真得看。」


 「追求完美,但又快速忘掉,这样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这是沈雷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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