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上有老下有小(徐建忠)
早上,殡仪馆工作的老张头习惯地推开停尸间的门,就觉得一股冷气迎面扑来。他像平时一样朝里一望,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两条腿也直打哆嗦。
“妈呀!”老张头惊叫着,他转过身,撒腿就往办公楼奔去。
按理说,在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他(她)们的胆子特别大,从来不信人死了还会有啥鬼魂作怪,今天这是咋了?怎么会把在殡仪馆工作了二十多年、和冷藏尸体打了二十多年交道的老张头吓成这样?
老张头一路小跑,来到馆长办公室外,惊魂未定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敲门的礼节,急匆匆推门而入,他那平日里说起话来像机关炮似的嘴,今天也不利索了,就好比三尺高的梯子靠五尺的墙——搭不上檐(言),连一句完整的也说不出来。
“诈尸,馆长……诈尸。”
“一大清早,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什么馆长诈尸?”馆长一看老张头煞白的脸和哆嗦着的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馆长,不好了,停尸室诈尸了。”老张头惊魂未定,话音还带着颤抖。
“别急,先喝口水,你慢慢说。"馆长用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上接了杯凉水递给老张头。
老张头把一口气把杯中水倒入了喉咙,定了定神,说: “昨天下班临走前,我把一个个冷藏屉都关得好好的,可今天早上进去一看,觉得不对劲,怎么会有一个屉是打开的?”
“你想想,冷藏屉会不会昨天没关好?”
“这决不可能。而且,我记得这个屉应该是空的,根本没放尸体,可里面怎么会躺了个死人呢?”
“不会把尸体放错了冷藏屉吧?”
“我工作了二十多年,根本不可能犯这种不该犯的错误。如果犯这种错误,死者家属向遗体告别,搞错了尸体,人家还不砸烂了我的脑袋。”
“哪你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明白。况且,我们冷藏尸体应该都用装尸袋装严了放屉中的,可这个人怎么还好好地躺在屉里,还盖着被子?除非是哪个屉里的尸体爬出来换了个屉又躺下了?馆长,你说这不是诈尸又是什么?难道我们殡仪馆真的像电影里说的那样闹诈尸了?”
“电影里说的诈尸是编剧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在吹牛,现在生活中谁碰到过诈尸?走,叫上保安,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馆长、老张头和保安一行人来到停尸间。殡仪馆好几个工作人员听说了停尸间闹诈尸,便尾随而来,他们十分好奇,想看看究竟。俗话说,人多撑胆。这时,老张头的腿也不哆嗦了,当他把大家领到了那张被打开的尸屉前时,一个八十多岁年纪的老太太正掀开了被子要从屉里爬出来。
“你是什么人?这么睡在这里?”老张头厉声问道。他见停有尸体的屉都关得好好的,又看到老太太掀开的那条被子是昨天一丧家留下来,让殡仪馆工作人员今日为死者殓尸时盖的,顿时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诈尸,躺在屉里的是个大活人。真是活人吓活人,差点吓死人。
“嘿嘿嘿嘿……”,老太太咧开了没牙的嘴,直笑。
“笑,笑,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差点没把人吓死。”老张头看到老太笑得开心,气便不打一处来。
“老太太,你叫什么?家在哪儿?怎么会在这里?”馆长见老张头火气上来,怕吓着了老人,便把老张头拉开,走到老太太跟前,问。
“嘿嘿嘿嘿……”,老太太没牙的嘴咧得更大了。
“老年痴呆。”馆长叹了口气。
“我们该怎么办?”老张头束手无策。
“还能怎么办,我们快报警吧。”
、
华盛小区101号1O2室。祥子打开了门,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妈还没找到?”秀秀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祥子。看秀秀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就知道她也是一夜没睡。
祥子接过热水喝了一口,说:“近边的小区、河道我都找遍了,没找到。医院我也去查过了,没有。都一个晚上了,你说这八十多岁的老人,脑子又犯糊涂,她到底会去了哪里呢?”
“都怪我。要是我离家时把门锁好了,妈就不会离家出走了。”秀秀急得眼泪都滾了出来。
“这也不能怪你。你老妈瘫痪在床,你弟弟又在外地,够你忙的。你老爸这次突发中风,在医院抢救,碰到谁都会有一点疏忽。别急,妈不会有事的。你老爸在重症监护室有医生护士照看着,你就先过去照顾一下老妈,再去医院。我再出门去找找。”
“我热碗泡饭,你先填填肚子再去找。”
“顾不上了,找不到老妈,我也吃不下。”
“祥子,要不让小强小凤他俩今天别去上班了,一道出去找。”
“他们单位请假不容易,就是能请到假还要扣工资扣奖金。算了,还是让他们上班去吧。”祥子显得有点无奈。
“那你今天不上班了?”秀秀问。
“我和他们不一样,退休反聘。你我养老金加起来五千元,没病没灾的够用了,要有点风吹雨落的就紧张了。原想趁做得动出去做点,手头上可以备些,省得到时手忙脚乱。现在家里的老人这个样子,看来今天不能去上班了。”
“不去就不去了,自己的身体要紧。我们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自己忙出个好歹来,这老的怎么办?这小的又怎么办?再说,发不发财是命中注定的,我们都忙乎了一辈子也没发到什么财。养老金够用就行,只要照顾好老的小的,这比什么都强。”
“嗯,是这个理儿。秀,我去找妈了,手机你放在身上,找到妈后我马上给你电话。”
“祥子,要不你先去报个警,人多了好找些。小强他们小夫妻上班早,我就先送小孙孙洋洋去学校,再去老娘那儿。”秀秀说。
“同志,我报警,我妈不见了。” 祥子急急忙忙赶到派出所,一进大门就嚷嚷。
“你先别急,先坐下慢慢说。”接待窗口是个年轻的女警官。
“能不急吗?我妈都失踪了一天一夜,这附近我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祥子着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不停地跺着脚。
“老太太的年龄?”
“八十五。”
“身高?性名?”
“刘云兰,1.53,微胖。”
“老太太还有什么特证?”
“我妈她牙掉完了,爱笑。还有,还有……”祥子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是不是脑子有点糊涂?”警官问。
“对,对。不过以前她不糊涂,聪明着呢。退休前在厂里还是个小领导,就是这两年才犯糊涂,出去了不知道回家,已经找过好几回了。这次实在找不到了,才来麻烦你们警察。”祥子不好意思地说。
“你妈已经找到了。”年轻女警官笑了。
“啊,找到了?太谢谢你们了。我妈她在哪儿?”祥子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在殡仪馆。”
“殡仪馆?”祥子那颗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老妈送去殡仪馆了?难道老妈遭到了不测?车祸?失足掉河?
“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女警官把殡仪馆一早报警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祥子。“这下你放心了吧。”
“天哪,你这个警官,刚才咋不把一句话说全。”
祥子等女警官话音落下,嘟哝着就要转身离去。女警官叫住了他,问:“干吗去?”
“接我妈去!”祥子听到母亲的消息,早就忘了一夜没睡的疲惫,恨不得马上赶到母亲的身边。
“你等一下。这次是殡仪馆报的警,所里正安排出警呢。上我们的车,一道去把你妈接回来。”
妈接回家了。
原来,昨天中午秀秀接到医院电话,说她父亲脑中风在医院抢救,便急匆匆打了个电话给还在上班的祥子就往医院赶。祥子到医院时,老人已经送进了手术室。等手术结束老人送进重症监护室已经下午五点多钟了。回到家祥子才发现,门开着,老母亲不见了。
后来祥子把警察和老母亲断断续续的对话连接起来,才明白,秀秀走后,母亲开了门走出了小区,看到隔壁小区的大门口停了一辆开着车门的大巴,她便上了车坐下了。谁知道这是辆送葬车,就这样把她带到了殡仪馆。谁都知道,红白婚丧总有相互之间不认识的。老太太也没人注意,下车后一个人七转八弯地来到了停尸间,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等老张头关门下班后,老太太便爬进了尸屉躺下,没一会觉得有点冷,看到桌上有被子,便拿来盖了,这才闹了一场虚惊。
妈终算找到了,祥子秀秀两颗荡着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可是,两边有三个八、九十岁的老人,一个瘫痪在床,一个在医院重症监护病房,一个老年痴呆,加上一个小孙孙洋洋,难坏了祥子和秀秀这对年过花甲的夫妇。
夜深了,两个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还在为上有老下有小而绞尽脑汁。洋洋是肯定推不掉的,亲家公前些年跌了一跤成了植物人,全靠亲家母一人在照顾。儿子小强儿媳小凤在单位经常加班,自己管自己都难,哪里顾得上洋洋?再说让他们管洋洋自己也不放心。最关键的还是三位老人,怎么办?
“祥子,我们也一年比一年老了,许多事力不从心了。每天这样几边跑,总不是办法。你是不是去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把爸妈送敬老院?”秀秀侧过脸问。
“我也想过。可是,敬老院的费用实在太高,不是我们能承受得了的。一个人全护理需要五千多,还不包括看病和日用品的钱。就算爸妈他们每人每月有三千多,如果要去敬老院,还差得太多太多,就算把我俩的养老金全贴进去还不够呀。”祥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敬老院我们去不起呀。”
“我们是不是在家为老人请个保姆呢?这样我们也可以轻松一点。”
“我也打听过了,请个二十四小时的保姆,一个月工资不低于五千,菜米油盐卫生纸洗衣粉都要另外供应,还有床单被褥凉席,逢年过节要包个红包,一个月休息两天,春节长假不扣工资。前些天我在保姆介绍所碰到过一个保姆,我向她打听了一下。她问我有单独的房间吗?有空调冰箱吗?有液晶电视电脑滚筒洗衣机吗?”
“咋会是这样?这还是招保姆吗?倒不如说是招了个大小姐拿回家来养着,或者说是请了个菩萨供起来呢。真是这样,还不如不请保姆。”秀秀有些生气地说。
“谁说不是啊?我也正为这事烦心呢。如果真要是请保姆,你父母那边请一个,我老妈这边请一个,费用也不比敬老院便宜多少,还更烦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秀秀问。
“你让我再想想。”
祥子闭上了眼睛想了一会,自言自语说:“这样吧,我们和小强小凤商量一下,把他们的三室户和我们的两室户对调。我们搬进三室户,反正洋洋还小,就让他们住这边。再说了,我们这边的装修也不差,最多把冰箱空调电视机换一下。我们住三室户,一间我们俩住,一间你父母亲住,一间我老妈住。这样我们就不用两边跑,照顾起来就方便了。”
“小强没问题,就是委屈小凤了。”
“这点委屈小凤应该受得了的。”祥子说,“这样的话,你父母原来住的那套房子,我们把它收拾收拾干净了,委托中介公司借出去,每个月少说也得有个二、三千元吧。这租费就贴补给小强、小凤。他们自从买了那套房子,每月扣除了按揭贷款,那点工资开销,手头也挺紧张的。”
“嗯。”秀秀点点头,说,“我们这一辈,又要想着老的,还要想着小的,活得也够累的。父母的今天也就是我们的明天。不知道到时候我们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也没想那么多,也不敢去想那么多。最近网上有这么一句话在我们这辈人中间传得很广,不知道你听说过吗?”
“什么话?说来听听。”秀秀不上网,很想知道网上流传了什么话。
“有人说,我们这一代,是尽孝的最后一代,也是没人尽孝的第一代。”祥子双眼盯着房顶中央的吸顶灯,语句有点沉重。
“看看周边人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我觉得这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秀秀心有所悟。
“但愿我们不是这最后一代也不是第一代。秀,时间不早了,睡吧。”祥子内心叹了口气,琢磨着。自己和老伴都是曾经上山下乡去西双版纳的知青,等双方父母都走了,两人也结伴去西双版纳,就在那边度过晚年,听听南腊河的流水声,看看凤尾竹的摇曳影,不要再给小辈添麻烦。
祥子刚要睡去,耳边传来了一阵阵汽车引擎声和汽车轮子和柏油路面的摩擦声。他起身透过那道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黑色的天幕东边,渐渐地泛出了鱼肚白……
作者简介
徐建忠,笔名:海上清风,文学爱好者。1953年出生,1969年12月赴云南西双版纳水利二团上海知青。目前是《华东文学》(小说)编辑,《浦东文学》(小说)编辑,上海市浦东新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作者作品链接
【随笔】写在小说《南腊河畔的青春.摇曳的凤尾竹》出版之际(徐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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