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馕就是喀什长巷（陈与）

干馕就是喀什长巷

  作者：陈与

     在新疆喀什的任何地方，喀什人叫干馕，我叫脸盆烧饼。当我钻进月亮古堡时，我手中的干馕如同椭圆形的大塔高台，仿佛背负群山，面对旷野，或与古堡建筑相视，或与混沌吐曼河交流，或与蛛网般交织的长巷凝固，那喷香颜色仿佛是大漠戈壁的胡杨林。

     在干馕上，有火树银花的斑驳线条，犹如古堡长巷中的三度空间，过往红尘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坯土每一块砖，每一幢房屋都与历史相遇，藏着传说。在时光叠满尘埃的土崖高台上，倾泻着我血液里与生俱来的沧海桑田。这就是高台民居，维吾尔语叫“阔孜其亚贝希巷”，意为高崖上的土陶。我走进古老长巷，时光仿佛曲曲弯弯，四通八达，忽上忽下的长巷排列着幽深风韵，月亮古堡的长巷因土而生，由土得名……

     在月亮古堡的长巷里，进进出出的毛驴车，或探亲访友，或搬运物件，就像干馕上的裂痕，一条条长巷是毛驴车的通道。在长巷两边，摆着民族乐器，花帽、铜器、羊毯、土陶、首饰、摇床，我仿佛听到阿匐的诵经声，迎娶新娘的唢呐声，传统节日的乐器声，仿佛闻到瓜果的甜蜜香味，还有风味美食的激情。

     在长巷里，是清一色的泥墙，如同烘烤干馕上的面皮斑痕。在一个虚掩泥门里，传出人声，我轻轻敲门，有一个维族女子把门打开了。我走进院子，迎面扑来一棵老桑树，虬枝盘缠，树冠高大。在老桑树下，有大约50平方米的泥屋，一个大炕就占据了20平方米，在大炕上铺着花纹羊毯。在羊毯中，有层叠山峦，雪峰耸峙，一些虚线如同云雾，像浓润的婚纱。在羊毯上，有几个羊背石，雕古人骑马，射箭，狩猎的岩画。

     引我注意的是，在墙上壁龛里，有—处摆着塑料花，有一处竖着巨龙大瓷盘。在瓷盘里，有一条龙头高翘，龙尾低伏的巨龙，仿佛带着金黄火焰。它们如同干馕的品质，或是一次炼狱，或是一次涅槃。在壁龛正中，挂着男主人和妻子及儿女的彩色照片。这房屋虽然土色外表，但最具灵性的细胞是，那壮观桑树，那灵气神秘的羊毯，那巨龙瓷盘。

     我又被香味吸引住了，这味道与干馕有些相似，我走进一个小院子，被葡萄架占去一半的院子，葡萄叶子如默契屏息，如花生大的葡萄，碧绿迭翠，累累垂垂。在葡萄架下，栽着君子兰，铁树、白牡丹的鲜花。院子不大，但泥楼成了木墙，楼廊是红黄油漆栏杆。一个维族老人把我引入屋内。这是一开两进的楼房，左边大炕，中间过厅，在右屋里摆着意大利米兰真皮沙发和豪华茶几，一具铜雕的奔马熠熠闪亮，引我注目的是，两把喀什手工打制的红铜壶，花纹细腻，原始中透着精致，一尺长的袖珍热瓦甫琴，精巧可人…… 

     有人把维族的大炕和汉人土炕进行分析，，汉人土炕有炕口，入冬后填入柴草去烧，土炕烧热了，一家人蜷缩其间。而维族大炕用土夯得严严实实，没有坑口，不用柴草，就在大炕上铺羊毛毯或老羊皮，凉炕也就成了热炕。相比之下，维族大炕省事的多，干净的多。据说，维族称为“苏帕”的大炕，由土改木，即使搬进了高楼大厦，他们第一件大事就是修“木炕”，对豪华的席梦思床不屑一顾，这传承了几千年的“苏帕”还要继续益寿延年。

     干馕是炉灶烘烤的食物，维族人说：“一天不见馕，心里就发慌，两天不见馕，腿子如筛糠，三天不见馕，敢骂爹和娘……我在长巷里转悠观光，灰蒙蒙的路旁，房连房，楼连楼，蜿蜒曲折，像一座迷宫，如果说喀什是一幅淡雅图画，长巷就是画中的花朵，如果说喀什是一篇飘逸恬适的散文，长巷就是散文里恰当的措词。这些动词和形容词，可以从我手中的干馕找到根源，可以从炭火炉灶在干馕上找到凝重深沉。

    长巷幽深，转一个角仍是巷陌深深，绕来绕去，它的幽婉，它的内涵，让我的心境怡然，神清气爽。在一个巷口，有一个卖干馕的小店，一个个黄灿灿香喷喷的干馕堆积如山，香味浸润了长巷。我有朋友参加过“馕宴”，据说，在大炕上摆着各种干馕，有黑白色相间的“芝麻馕”，有层层叠叠的“千层馕”，有外观浑圆的“夹肉馕”，还有曲线连缀，花纹独特的“艺术馕”。尤其是两尺高的金字塔干馕，尖端上的干馕如一个核桃，最底层的干馕直径50公分，显示了“干馕文化”的神圣魅力。

     当我准备离开长巷时，我被土陶制品吸引，一位古稀老人把泥土做成杯盘，在我眼前摆着大小不一的优质品，都出自他手。这些泥制杯盘沿用千年的传统工艺，用于杯盘的彩绘，上釉的颜色和加工方法也是祖传配方，釉色颜料都是矿物质，从戈壁滩或山上采集的各色石头粉碎，石碾而成。我突然发现，那些精致的杯盘与我身背的干馕如出一辙，我拿了一个杯盘比对干馕。在光影中，干馕如一个大镜子，有厚厚的泥墙，窄小的街道，头上围着薄纱的少女，抱着孩子的妇女，泥墙下晒太阳的老人，干馕就是喀什的长巷，就是喀什的古老历史，一点不假。

（图片素材来源网络）

作者简介

    陈与  （重庆知青）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十营机务连文书。

   重庆渝中区作协副主席，重庆文学院首届创作员，重庆某杂志编辑记者。

   从1982年起，在国家级核心文学刊物《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作家》《四川文学》《红岩》《滇池》《绿风》《莽原》《春风》《鸭绿江》《青春》《现代作家》《花溪》《关东文学》和台湾《创世纪》《双星子》《葡萄园》等杂志，发表作品1000余首（篇）。1993年由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情不自禁》诗集。2002年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亡命缅甸》2007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抒情长诗《时间对话》。1988年获全国三峡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1992年获全国冰雪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2000年获《诗刊》新世纪诗歌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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