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浴血河西系列：从红军东征到山城堡大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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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春夏，陕甘宁红军精锐部队正在演练。

前言：入冬以后，气温骤降，缩手缩脚，写战史更难。

橡树为人，性情爽朗，喜欢交友，上网作文，下网茶叙，既为诸兄、诸友认同，也为家族长者、长辈和亲友、同学关注。

因而，我在网上，既无意俯首去写作鸡汤、励志、情感、苦难等等文章，更无意矮身为左、为右，写一些读起来颇感爽快的专门割韭菜的爽文、爆文。

唯独只得老实治学，作文，写一写历史、战史，聊表一下我对历史、战史的看法。

老实文字极难讨巧，收入无非三瓜两枣，因而，在紧张之时，我也要接一二篇广告补贴茶资。在此，五大三粗的橡树也是倍感为难。专门感谢编辑、读者朋友们的理解。

【本文6000余字，大约阅读20分钟，】

前文说到，（《浴血河西系列：从红军东征到山城堡大捷（上）》）11月15日，红军退出同心县豫旺堡，彭德怀即致电东北军67军军长王以哲：

“我军今晨已从豫旺堡撤出，希速去占领，以免被其他部队抢去”。

旋即，王以哲部如期以进驻豫旺堡。

王以哲部进驻豫旺堡，既在桌面上为南京方面赢得攻城略地的一局。不过，在桌面之下，王以哲第67军及骑兵师向豫旺堡集结，使得向山城堡地区机动的胡宗南第78师右翼出现空虚。

事先说好的两军配合作战，自然也就纯属虚话。

彭德怀在得悉胡宗南、王以哲部情况，为在发起山城堡战役之前进一步分离对手，遂再度致电王以哲： 

“红军举行此次战役，目的是歼灭胡宗南的部队，红军与贵军是休戚与共，相知在心，请贵军推迟进军的速度，以免引起误会”。

王以哲接到电报，心有戚戚，当即派出传令兵，严令各部围绕豫旺堡收缩兵力，推迟行军。

于是，彭德怀得以用红军次要部队第6军团主力，在郭家大湾一线组织防线，不慌不忙地对豫旺堡一线的东北军形成了对峙。

两军激战，都是对天开枪放炮，热闹之外，并无激战。

就此，红军主力得到机会，抽调最为精锐的红军第1军团3个师，穿插进入了处于胡宗南部和王以哲部之间的结合部，占领了最为有利的攻击位置。

这时，红军在战役态势上，已经分隔、包围了胡宗南部右路冒进山城堡的第78师。

在上帝视角去看，战役尚未打响，胡宗南第78师已经输掉大半。

这是关系红军在长征、东征之后，是否可以在陕甘宁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战。

因此，彭德怀在分隔、包围第78师的同时，还集结红四方面军第4军、第31军主力等优势兵力，在萌城及甜水堡一线集结，设伏、阻击胡宗南中路第1师第2旅。

那时国军并非如电影演绎那般，既有飞机。又有汽车、大炮。他们装备相比红军其实基本一样。国军唯一占优的粮食、弹药等后勤补给，也因陕甘宁地区荒芜、偏僻、交通落后，无法补给前方。因此，深入陕甘宁腹地作战的胡宗南部进退之间，同样非常困难。

正因后勤不畅，胡宗南最精锐的第2旅轻装前行，在遭遇红军第4军、第31军轮番伏击、阻击，不过数日，就已经弹尽粮绝，只好调头就跑。

如此一跑，第2旅乱军便冲乱了尾随其后的胡宗南的第43师的队形与军心。

胡宗南的第43师眼见前锋溃败，不知红军深浅，只得谨慎用兵，跟进速度大为迟缓，与红军第4军、第31军形成对峙。如此一来，红军快速回调主力，第78师左翼也出现了空虚。

山城堡战役态势图。

至此，红军即完成了胡宗南部与王以哲部的联系，还完成了对胡宗南分路进军的各部与第78师的联系。

不仅如此，彭德怀为确保围歼胡宗南第78师，更是谨慎布局，以熟悉地形，擅长北方山地作战的陕北红军第28军长途迂回，实施运动游击，机动牵制胡宗南部第1旅的快速北上。

同时，彭德怀还以第2方面军主力为总预备队，以逸待劳，部署在山河堡往环县公路上，预备迎面伏击。

如此完成外势布局以后，彭德怀即以红第15军团、以及红4军和第31军等部主力，在第78师的右翼完成了展开。

至此，失去了胡宗南中路第1师第2旅和东北军的两翼掩护，兴冲冲赶往山城堡的国军第78师，咔嚓一下，已经身处两脚踩悬，伸手抓空的态势。

显然，就态势而言，冲击山城堡地区的国军第78师，已经沦为被多路红军战役钳击、合围的一支孤军（参考山城堡战役态势图）。

然而，胡宗南却未能发现这一战役危机。

当时，在胡宗南部长驱直入陕甘宁之后，红军与胡宗南部运动、穿插作战，基本就是且战且退，点到为止，因而战事既不激烈，也让胡宗南及其部将相当轻视红军。

是以，战至11月18日，红军分路围攻国军第78师已经成为定局，而胡宗南及其部属骄兵轻敌，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当时战役态势而言，国军精心部署的三路进攻，实则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国军第78师推进极快，处境更是极为险恶。

尤其国军第78师在快速推进之间，数度呼唤、要求东北军保障其右翼，却碍于两军通讯含糊，并没有得到东北军的策应，自然侧翼无法保障。

国军第78师推进向前，侧翼、后方已经出现缺口。

陕甘宁核心战区地广人稀，战线拉长以后，自然使得国军前后方联系困难，再加上前期作战虽然受挫，国军各部战损却不算严重，因而，国军第78师在不明白战场态势之下，也无法及时受到胡宗南命令，是以继续保持进攻态势，锋芒直逼山城堡地区。

胡宗南身处西北密局，既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准确战报，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调整动作以适应战场变化。

如此一来，深陷陕甘宁腹地的国军第78师只得在毫不知情之下，继续兵分两路，走向了山城堡死地。

山城堡，位于甘肃环县以北约50公里，及大西沟西南、断马崾岘以南地带。

山城堡附近荒漠丘陵，植被极少，唯有一眼清泉，显得极为珍贵。

就此，彭德怀、刘伯承等人先期赶往山城堡勘察地形，即判断胡宗南部行军至此，必然为得饮水而在山城堡扎营。

于是，彭德怀等人一番商议，即制订了让出山城堡泉眼，围绕山城堡周边展开部队，利用有利地形，预备伏击胡宗南部的作战方案。

山城堡周边，山塬交错，沟壑纵横，丘陵起伏，地形错综复杂，正好藏兵、伏兵。

对于都是弹药紧张，尤其缺乏空、地重火力的作战双方而言，山城堡地区真真是一个利于设伏的好战场。

11月19日，胡宗南第78师第234旅主力编成左路纵队，继续向进红井子方向攻击前进。

是日，23时，受左路攻击顺利影响，胡宗南之第78师以旅长廖昂急于建功，因而指挥加强了第234旅1个团的第232旅为右路纵队孤军冒进，当日急行军近100华里，攻击进占了山城堡。

旋即，廖昂指挥右路纵队主力赶至山城堡，并在山城堡及其周边丰台堡、八里铺、曹家阳台一线展开部队。

这时，该师第234旅左路纵队，进占保宁堡，侧翼掩护第78师右路纵队。

到了11月20日上午8时，第78师右路纵队后勤队和旅部到达山城堡，就此，廖昂率第78师右路纵队已经全部进入了山城堡。

结束长征的红军官兵合影。

与此同时，彭德怀鉴于红军长征、东征消耗极大，兵员紧张，缺量少弹，因而与周总、朱总商议，战前决意放弃全面围攻第78师。

就此，彭德怀在山城堡东南于家湾的红军前敌总指挥部，向首次实现军制、军令完成统一的红军各部发布作战命令：

要求红军各部向山城堡的南、北方向，快速集结兵力，集中兵力，预备钳击、围攻第78师右路纵队。 

彼时，第78师右路纵队不知危境，在山城堡停留以后，即以先头营沿山城堡至环县方向简易公路开进。

于是，这个前卫营向红军包围圈行军之时，即遭红1军团主力突击。

这场激战，几乎瞬间结束。

当时，为保障初战胜利，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及陕北红军都是抽调武器弹药保障一线作战部队，因而，红军精锐忽然突击，第78师右路纵队先头营处于不利地形，又被猛烈火力压制，毫无还手之力，因而，在极短时间之下，几乎全军被灭。

战报传来，廖昂等人惊悉红军战力，判断遭到红军主力包围，当即命令各部向山城堡收缩兵力，同时致电胡宗南、王以哲等人，要求王以哲部、第1军第43师等向山城堡靠拢。

然而，陕甘宁确实旷荒，廖昂这里万分情急，却始终无法联络胡宗南电台。偶尔连通了王以哲的电台，也是信号模糊完全无法通讯。

廖昂既得不到撤退命令，又得不到友军联系，如此犹豫彷徨至次日下午，便在进退难定之间失去了最后的脱身机会。

也就在廖昂未及反应之时，彭德怀果断用兵，早已指挥包括红一方面军第1、第15军团，红二方面军主力，红四方面军第4、第31军等部，完成了对山城堡至哨马营一线的廖昂第78师右路纵队主力的合围。

显然，毕业于黄埔二期的廖昂面临险境，犹豫决策，其指挥才能确实逊色彭德怀太多。

11月21日下午，红军主力向第232旅两翼迂回，廖昂这才判断红军确实对其形成包围。鉴于前日前卫营被红军一战击溃的战例，廖昂忌惮红军战力，决定退出地势较低的山城堡，于黄昏之前，向地势较高的曹家阳台山地转移。

然而，廖昂的临阵变数，早被彭德怀预料。

红军在曹家阳台山地侧翼早有伏兵，正好击敌半渡。

因此，彭德怀眼见廖昂指挥所部变换阵地，果断下令发起总攻。

当时，西路军转战河西走廊战事不太顺利，情报不断传来，使得河东红军在山城堡一战，实为集结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和陕北红军主力发起绝地反击的生死存亡之战。

是夜，阴云密布，天宇漆黑，彭德怀亲临前敌，登高望远，下令发射信号弹。

顷刻，但见信号弹划过夜空，埋伏在千山万壑的各路红军一起呐喊，一起冲锋，数万精锐即刻以穿越山城堡的简易公路为轴线，合围了廖昂的第78师右路纵队。

当时，鉴于红军粮草匮缺，兵员缺乏的现状，红军总部专门向参战各部红军下达命令，“要勇敢冲锋，多捉俘虏，多缴枪械”，以为作战消耗之补充。

是以，总攻开始，红1军团红1师、4师即发起猛攻，一番砍瓜切菜，很快打破国军外围阵地，一路当先突击到了山城堡核心阵地。

陕甘宁红军炮兵。

然而，国军第78师毕竟为其中央军，廖昂的右路纵队更是在战前得到加强，兵力充足，颇具战力。

因而，在战事突发，初战失手之后，廖昂即指挥各部有序顽抗，以火力反制并数次发起反攻。

如此拉锯激战一夜，两军战成胶着态势。

山城堡战役为红军三个方面军、陕北红军会师以后的第一场大战，当时，各路红军首次完成军令、统一作战，各部红军作战风格、军语、信号等等颇有不同，相互沟通不便，进攻配合不畅，对作战效率影响极大。

彭德怀目睹战事胶着，遂亲自赶往左权的第1军团指挥所，坐镇一线，亲自指挥杨得志率其第2师发起强攻，穿插攻击第78师右路纵队的纵深阵地。

就此，杨得志亲率第2师当先突击，一连打掉了数个守军阵地，终于夺得了战场主动。

早在山城堡激战之前，红军建立前敌指挥部之时，红军总部及朱德总司令等人通令全军，既明确表示红军作战命令统一由前敌指挥部，更强调要求各路红军统一军令，服从指挥……

其实，红军上下、各部均是知道山城堡一战之重要性，因而，不仅是杨得志，其余各师、团长以下的部队长，多是亲自率部冲锋。

激战之时，彭德怀更是亲自坐镇红1军团前敌指挥所，满面怒容，亲自电话督促、命令攻击迟缓部队发起冲锋。

如此激战至22日拂晓之前，红军几番突击，终于夺得山城堡主阵地，将廖昂的第78师右路纵队残部压制在山城堡西北不远的山谷中。

这是红军首次、也是唯一的第一、二、四方面军及陕北红军的联合作战，各部竞争参战，官兵用命，以多打少，越战越勇。

战至深夜，红军弹药缺乏，各部却都是抢在黎明之前，各自组织突击队，轮番发起夜袭。

是夜，红军攻势不断，廖昂旅长眼见第78师右路纵队建制已乱，溃不成军，败局已定，只得仰天叹息，放弃指挥，自带警卫队潜入夜幕，往断马崾岘方向，攀山逃窜。

战至上午10时，第78师右路纵队群龙无首，1个旅部，3个团均是四散溃逃。于是，鉴于山城堡战场与东北军防区不过40余公里路程，而南京方面在紧急调派联络参谋给王以哲部以后，更是不断督战，因而，红军在稍作追击之后，即收拾战场，快速结束了山城堡战役。

廖昂所部幸免被全歼，也算是运气。

山城堡战场地势复杂，地广人稀，千沟万壑，既适合大兵团埋伏，当然也就更便于溃兵四散潜逃。

因而，等到红军撤围转移之后，第78师右路纵队虽然被红军彻底歼灭，但是，依然尚有数千官兵衣衫偻烂，于寒风中四散溃逃。

山城堡战役为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及陕北红军在会师之后，联合举行的唯一的战役。

更是第一次国共内战的最后一场战役。

因此，山城堡战役具有“标志着红军三大主力开始在军事行动和指挥上，统一隶属军委领导”的意义。

抗战前夜的红军重机枪兵。

是役，红军于被动、不利的战役劣境，通过运动战和统一战线，即实现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重创了胡宗南部第78师右路纵队1个旅部，3个步兵团，使得胡宗南只得匆忙结束三路围剿陕甘宁。

就此，山城堡战役既为河东红军在西兰公路以北，同心县城以南，黄河以东，环县以西的陕甘宁地区打开局面，建设新的核心根据地，奠定了军事上的基础。

捷报传来，当时红军高层无不振奋。

就在山城堡战役决胜之后的次日，23日，朱总即飞马亲临红军西方野战军司令部及红军前敌指挥部，与红军西方野战军司令员及前敌总指挥彭德怀、政委任弼时，参谋长刘伯承，以及参战军、师高级将领聂荣臻、左权、贺龙、关向应、肖克、徐海东、程子华、杨尚昆、王震、贺炳炎等召开会议，共同庆祝胜利。

这次大捷，红军重创胡宗南集团所取得极为宝贵的军事价值之外，在政治上，更是为张、杨摆脱胡宗南羁绊而坐大西北，最终为“逼蒋抗日”发起西安事变，创造了一定的军事条件。

同时，鉴于山城堡战役期间王以哲率东北军的作战，也极大地激化了蒋介石与张学良的矛盾。

此后，山城堡战役不过十余日，西安城内即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双十二事变。

可见，山城堡大捷对于红军之重要，实与湘江战役，四渡赤水等大事件类似，都是红军长征期间关系生死存亡的大战。

【本文为修改稿，全文1.2万余字，剩余部分赶稿不及，明日更新，诸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