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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盛赞傅斯年:天下英雄独使君
傅斯年(1896年3月26日—1950年12月20日)
这个人,就是历史学家傅斯年。
孔祥熙的女儿——孔二小姐也要乘坐这趟飞机,她指挥着家仆,将老妈子、洋狗、马桶和床板塞进飞机,撇下绝望的陈寅恪一家和滞留此处的各界要员,扬长而去。
此时,遥远的重庆,有人正焦急地等待消息,当他得知国宝级大师被迫给高官的家眷和洋狗让位,滞留战区,生死未卜,这位体型彪悍、一身霸气的山东大汉,暴跳如雷,怒吼:“杀孔祥熙以谢天下!”
此义愤者,正是傅斯年。
这人是响当当的“学术大鳄”,17岁入北大,24岁赴欧留学,32岁建成一流的研究所。然而个性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斗士。
作家游宇明说:“看过傅斯年的照片,每一张都是紧绷着脸,一副随时准备跟人决斗的模样。”
这次,斗士傅斯年对上了“官霸”孔祥熙。
孔祥熙背景太硬,与蒋介石连襟,又是行政院院长,位居是国民政府的首脑,高官中的高官。
孔家又是民国一等一的权贵,掌管国家经济命脉,权倾天下。
傅斯年一介读书人,单枪匹马,无权无势。但他却霸气笑谈:“我何曾惧过?”
曾任民国政府行政院长兼财政部长的孔祥熙
蒋介石托秘书陈布雷从中斡旋,陈晓之以理:“先生若果真以提案弹劾孔氏,只怕世界各国认为中国官员贪污舞弊,不给予抗战支持,怎么办?”
抗战事大,但是贪污也不是小事。傅斯年换了种方式,将提案改成质疑案,继续揭发。
陈布雷没辙了,找到了老师胡适。
胡适从美国写信苦劝傅斯年:“蒋公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再说,世间多少不平事,咱们哪能管过来,这件事太危险了,不要惹祸上身!”
傅斯年反问:“我一读书人,既不能上阵杀敌,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好吧,连胡适都拦不住了。
傅斯年为了避免被人暗算,就将证据装进小箱子里,寸步不离,睡觉时也放在枕头下。
万事俱备,傅斯年在国民参政会会场上,一阵炮轰,震惊朝野。
席间,蒋问:“孟真先生,信任我吗?”傅答:“当然信任。”
蒋说:“你既然信也该信任我所用的人。”
傅正色道:“委员长我是信任的,至于说因为信任你,也该信任你所任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这样说!”
此语一出,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能怼到这份上,傅大炮,太牛了!蒋介石被怼得开不了口,便不再争辩。
不久,孔祥熙就卷铺盖走人了。
两千多年前,曾子问孔子:“什么是大勇?”孔子的回答掷地有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反躬自问,只要正义站在我这边,纵然面对千万人的阻拦,我也义无反顾。于傅斯年而言,任尔东西南北风,义之所在,无惧无悔。
傅斯年与蒋介石
一开始,宋赢得了众人的好感。但没多久,原形毕露,比孔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大炮又坐不住了,连发三篇讨宋檄文:《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不可》《宋子文的失败》《论豪门资本必须铲除》,一路炮轰,痛斥宋的罪行:
“古今中外有一个公例,凡是一个朝代,一个政权,要垮台,并不由于革命的势力,而由于他自己的崩溃……”
“国家吃不消他了,人民吃不消他了,他真该走了,不走一切就垮了……”
傅斯年的声讨引得群情激愤,各界声援者不断,甚至有报纸大呼“傅斯年要革命”。
在舆论压力下,宋子文也灰溜溜地下了台。
接替孔祥熙任行政院长及财长的宋子文
乱世一书生傅斯年,没有一兵一卒,却将两个权势熏天的大贪官拉下马,纵观整个民国,堪比者,何人哉?
如果一个人,对公平正义抱有最大的热忱,有胆量,能担当,敢发声,心之皎皎,至刚至正,那么,他就是一个强大到不可战胜的人。
当时的情况,派系斗争激烈,当校长是个苦差事。而且北大需要保持“学术独立”,必须排除从政官员。
教授们想来想去,“暴脾气”傅斯年好像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于是,傅斯年收到一纸聘书:代理北大校长一职。
收到聘书后,傅斯年振衣而起,神情肃然:胡适不敢做的,我替他做,胡适不敢得罪的,我替他得罪。我在这几个月给他打平天下,他好将北大办下去。
原来的师生护着“文脉”南下,汉奸文人却留在北平,奴化青年。北大的自由之风和文化骨气,荡然无存。
战争胜利后,伪教员们的去留成为很棘手的问题,期间牵涉着太多人的利益。
可是新校长是谁?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傅斯年。
他可不管什么利益,什么人情,身在重庆,就向北平开炮:“北大复校,绝不延聘任何伪北大之职员!”
他到达北平机场时,陈雪屏教授前来迎接。傅斯年劈头就问:“你和伪北大教员,有来往吗?”陈雪屏不知所措:“只在必要场合有过。”
傅变色道:“汉贼不两立,连握手都不应该。”
而这边收到消息的伪教授们也没有坐以待毙。先是以集体罢课相要挟,接着,联合起来向高官请愿,四处搬来救兵,或上门抗议,或登报辩护,逼傅斯年就范。
傅斯年怃然叹道:“如果我同意了,如何对得起西南联大的教授们?他们不就白白做出牺牲了吗?”
于是,面对伪教授们的漫天叫骂,傅斯年的态度坚定:“我的职务是叫我想尽一切的办法,让北大保持一个干干净净的身子!正是非,辨忠奸!”
傅斯年的老师周作人,仗着自己是师辈,在信里摆架子骂他:“你今日以我为伪,安知今后不有人以你为伪!”
周作人大概是忘了,傅斯年在北大做学生时,就因教授讲课错误,将他们怼得丢了饭碗;新文化运动时,他又朝着要传他衣钵的黄侃等“老顽固”猛烈开炮;抗日时,还差点因胡适袒护政府而与之绝交……任凭你是再厉害的角色,又能如何?
果然,傅斯年将信撕得粉碎:“今后即使真有以我为伪的,那也是属于党派斗争的问题,却决不会说我做汉奸;而你周作人之为大汉奸,却是已经刻在耻辱柱上,永世无法改变了。”
结果,周作人再也未能跨进北大。
傅斯年却一反之前的战斗姿态说:“青年何辜?现在的二十岁的大学生,抗战时不过是孩子,只要伪教员不用,对学生就是有利的。否则下一代的青年不知所取,今天负教育责任的人,岂不都成了国家的罪人?”
傅斯年主持北大的短暂时期内,挨了许多骂,但也是他在任期间,北大风气重振。
傅斯年怼人,不是义气之争,更不是派系之斗,而是为文人的骨气斗争。
知识分子如果不知坚守,不重名节,风起时,就站不稳,风继续刮,只会四散倒下,这样的人,能教育出独立思考、敢挑战权威的年轻人吗?
然而,他又拖着病躯接下了一个烂摊子——任台大校长。
国民党政权迁台后,学生数量一下子暴涨,台大收容不了这么多人。为了取得入学资格,一些官员显贵凭着手中权力,搞得学校乌烟瘴气,贫寒人家的孩子被堵在门外。
傅斯年上任后,立刻制定规则:无论贫富,一律按招生标准录取。
一些人不死心,想尽办法找他说情。傅斯年重拾年轻时的“大炮”风姿,继续开怼。
他在办公室门口竖块牌子,上书大字:“有为子女入学说项者,请免开尊口。傅斯年”
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带来了一堆麻烦。这些人四处攻击,在报上污蔑他。
恰在这时,台大和师范学院爆发学潮。
当军警包围台大时,傅斯年态度极强硬,警告总司令彭孟缉:“我有一个请求,你今晚驱离学生时,不能流血,若有学生流血,我会跟你拼命!”
彭孟缉倚仗权势,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但面对傅的以死相搏,却被震住了,脱口而出道:“若有人流血,我便自杀!”
结果,台大避免了惨剧发生。
他的大义凛然,在白色恐怖笼罩的年代,保护了很多人的生命,也维护了大学的学术独立。至今台湾军警都不得随便进入台大校园。
但与“傅大炮”的正直果敢不同,郭大炮是个无赖,最擅长挑事。他连番质问傅斯年台大经费去处,惹得傅斯年大怒,两人争辩起来。
傅斯年越说越激动,吼道:“我们办学,应该先替学生解决困难,使他们先有安定的生活环境,然后再要求他们用心勤学。你们,能不能把学生当人看?”
话音刚落,傅斯年突然趔趄着晕倒在地,闭上了双眼。一代书生意气,一代知识分子的脊梁,就此与世长辞。
一个真正的的斗士,最高贵的死亡姿势,便是在斗争中站着倒下,为正义,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正如胡适所说:“他坚持原则决不妥协,具有一丝不苟的彻底精神;他方正刚直,体现着一种正义感和责任感,而且他能把正义感直接化为责任感,使伸张正义成为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陶希圣为之怆然:“傅斯年活着时,人们怕他,可是等他一死,遇到事情要争道理时,才发现,已没有人出来为你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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