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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 | 汤唯:大学是独立自学之地,北大法律77级的如歌岁月

汤唯 新三届 2021-04-24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汤唯,1958年11月4日出生,烟台大学法学院教授。198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系77级,获法学学士学位;2005年毕业于华东政法大学,获得法史学博士学位。1982年-1999年在新疆大学法律系任教;1999-2020年在烟台大学法学院从事法理学、法社会学、法文化学教学科研工作。主持国家级立项4项、省级课题10余项;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出版专著6部;获得“山东省教学名师”、“山东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获得20余项省级以上教研成果奖励。曾任新疆大学法律系代主任,烟台大学法学院党总支书记、院长等职。


原题

北大法律人

我心中的最爱




作者 :汤唯


 


岁月如梭,岁月如歌,岁月蹉跎。对我而言,虽然时不时地出差到北京,但都是匆匆而去,忙忙离别。最有意义的三次聚会,是毕业10年、20年、以及北大法律系诞辰100年纪念。而最遗憾的一次,我未能返回燕园参加入校30年庆典,则是因为我远赴美国。每每想起30年前在北大法律系就读的日子,当时的一切历历在目,难以忘怀,亦总是感慨万千,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语言……

老汤进京


“老汤”并不是我的自称,而是大学同学和新疆同事对我的昵称。实际,我在班上算小的,又在40岁之前长了一张娃娃脸,为什么大家叫我老汤,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称呼很顺耳,很亲切,于是我的网名也叫“老汤”。

老汤进大学时还是小汤。小汤第一次乘了3天4夜的火车从新疆到北京,又是上北大,又是学法律,充满了好奇、激动、兴奋的心情,真像进了“大观园”一样。1978年2月底的一个晚上,乘着学校接送新生的汽车,走过长安街来到北大,我激动得不得了:长安街真宽阔,天安门真雄伟,未名湖真秀丽,“北京大学”4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真气派。

大学的老汤既是自信的,又是不自信的。自信的是我考上了北京大学,专业则是我十分喜爱的“政法”。更让我自豪的是,北大法律系77级只在新疆招收了我这唯一的一个考生。据说,当时进法律系要进行严格的政治审查,现在想起来,我是这种审查的“漏网之鱼”。我的父亲的“问题”在我大三时才平反,不知为什么政审时他的“历史反革命”没有被查出来。在这里,我一是感谢邓小平,正是他的恢复高考招生的英明决策,才使我这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有机会进中国最优秀的最高学府;二是感谢我的中学老师于维芹和虞继宏,他们让我当班里的“最高官”团支部书记,并在我的档案中好好地“夸奖”了我。于是,北大法律系主管学生工作的副主任朱启超老师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推荐我当上了团支部副书记,团支书则由学生党员王建平同学担任。

但我同时又是很不自信的。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三门”学生,出小学门进中学门,出中学门又进大学门。其间,虽然赶上最后一批下乡,在农村也“度了半年金”,但总体上没有社会阅历。比起已经是中学校长的王绍光,比起武树臣老大哥等,我的底子差远了。北京大学人才济济,法律系老师博古通今,我们的同学青出于蓝胜于蓝。每当上课或讨论时,那些优秀的学生可以在老师讲了一、二、三、四之后,说出五、六、七、八来,而我们这些社会阅历短浅的学生,只能照本宣科、照猫画虎。因此,相形之下,我只有自叹不如的“份”。


现在我却很自信,这自信也来源于同学和老师给我的肯定。前不久,民法专家老郭说“你可是我们班唯一的法学院院长,而且是法学界少有的女院长之一!”这到提醒了我,我也算是“法学黄埔一期”的“老大姐”了,有什么不令人自信、自尊、自豪、自傲、自强、自立的呢?

在北大,我和其他77级的同学一样,首先学会了自学。

记得在学前动员的时候,时任党总支书记的赵震江老师说“你们上大学是学习自学能力来的。”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并将它传递给我自己的学生。

每逢新生入学,我都要向我的学生重复“你们上大学是学习自学能力来的”,然后让他们去体会其中的涵义。

自学是什么?自学就是独立思考、独立奋斗、独立行为、独立选择。

上幼儿园、上小学、上中学,我们有很多“保姆”,他们养育着我们、关爱着我们、呵护着我们,但到大学了,我们必须自己做事、自我调节、自我充实。

我上大学后,考虑到父母负担太重,3个春节都是我一个人在女生宿舍里渡过的。直至今日,我仍然为北大培养我的这种独立性感到自豪。

北大赋予我的,再就是理性的思维能力和精神信仰。在我看来,法律人也好,法学家也好,理性的思维要远远大于感性的领悟。

4年的学习生涯中,老师教会了我们一些法律技能、经验和实用知识,更教会了我们如何去立体地、宏观地、全面地、系统地、比较地,甚至抽象地看待世界、看待人生、看待法律。陈守一、沈宗灵、孙国华、张国华、龚祥瑞、刘升平、沈淑平等老师的教诲,长久地萦绕在我们的内心世界里。

也许是受北大自由、开放、民主精神的熏陶,我对法学理论的博大精深和诱导功能尤为关注,这也注定了我未来的命运——选择法理学、法史学作为我的终身职业。

北大精神渗透于我们一生的,亦在于为国家、为人民、为社会献身的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

每当庆祝校庆的日子,我们都会追忆“五·四时代”的那段峥嵘岁月,以及我们前辈的师长父兄。虽然,我们入学时处于和平年代,但十年浩劫留下的印记,也使我们这些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被文革耽搁了青春的学生们不敢懈怠、不愿惰贻。

我们每天都在上课、读书、去图书馆、听各种讲座,真正叫做“如饥似渴”。

曾记得图书馆的大门玻璃被蜂拥而入的学生挤破;

曾记得买上一个馒头就去教室占座;

曾记得为考试取得好成绩在未名湖畔刻苦复习;曾记得为写论文彻夜不眠、奋笔苦书。

有一年,也是快毕业的一年,北京的天气格外的热,我头上长满了痱子,又痛又痒,但为了毕业论文拿个优,我咬牙坚持下来了。

也许,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肩负使命感而出生的,这种使命感在北大得到了升华和培育,并伴随我们的一生。以至于当我看到现代的年轻人缺少吃苦、奉献、责任心之时,除了可惜他们所拥有的天堂一样的美好处境而外,更为急切的,就是想“强迫”他们懂得珍惜和付出。

毕业后若干年来,我一直靠在北大的积淀工作着、学习着、生活着,并自始至终信奉“我努力了,努力就是一切”的人生格言。正因为如此,我爱北大,爱法律系,爱我的老师,爱我从事的法学专业。这是我的力量、青春、生命的源头,是我未来路途的根基,还是我梦牵魂绕的一片领地、一座靠山、一波汪洋……


师恩难忘

北大的老师那真叫绝,真叫棒,真叫有风度也有水平,有气质也有能量。

老师中对我帮助最大的,是朱启超教授,他多次连任北大法律系主管学生工作的副主任,可以说与学生再熟悉不过,也可以说桃李满天下。他把每一个同学都当成孩子、亲人一样对待,因此在他面前我们从不拘束,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让我对他有一份特别感情的是,我是在他的关心之下,从遥远的边疆奋斗17年后调到烟台大学的。

记得在毕业10周年的同学聚会上,朱老师对同学们说:“汤唯在新疆大学工作了十几年了,在边疆工作的也只剩她一人了,你们谁能把她调回来?”

当场,在烟台大学当法律系任主任,后来又当上副校长、校长的郭明瑞就表态说:“到烟大来吧,我负责把你们两口子都调来。”

还有一次,我到北京出差,朱老师专门自掏腰包请我吃饭,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我是一个主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但面对老师的关心爱护,的确不知道怎样报答。

老师中记忆比较深刻的,有教授法理的孙国华、刘升平教授。

孙教授精神焕发、声如洪钟、腰板挺直、言词精准。成为著名的法理学专家后,我在会议上多次见到他,他仍然是那么神采奕奕,风度翩翩,让我们这些作学生、作晚辈的十分惊叹。

刘升平老师在孙老师之前就给我们开法理学课。由于是第一门专业课,也由于我现在也教授法理学,我对刘老师的音容笑貌极为熟悉。他所教授的法学原理细微、深入、透彻,发人深思、引人入胜。虽然,我们那时候对一些抽象的法学理论还难以理解,但他的诱导和奠基使我们终身受益,这样说绝不夸张和过分。

何勤华已经提起的由嵘老师,也使我十分感恩。他并没有直接教我,但我从事和热爱的外国法制史研究却与他有关。在我眼中,他是一个平和、善良、充满爱心的长者,从来不急不慢,从来与世无争,从来谦和做人。他的学问作得深入、扎实、圆满,在外法史界很有名气,是当时国内为数不多的“元老”之一。

我毕业后,在厦门会议、新疆会议、兰州会议上遇到过由老,仍然接受着他在专业方面的指导和教诲。尤其从老师身上,我体会了“板凳要坐十年冷”的滋味,最初把这种滋味视为一种痛苦的历练,而今却知晓这实际是一种快乐的积淀。

老师中最受我们喜爱的,还有教党史的沙老师。沙老师的名字我不知,但他的讲课风格却是我最欣赏的。他总是拿着一个小小的本子,里面似乎仅仅记着一些历史故事发生的时间。每当他如行云流水娓娓道来的时刻,我感到他特别伟大。2006年,当他70多岁高龄之时,我班的何山大哥(我一直这样叫他)伴他到烟台出差,我和老郭又见到了他,他风采依然,让我们欣赏和敬慕。

老师中最与我们有“缘”的,是北大法律系著名的“三杨”。

“三杨”中的“大杨”杨春洗老师,在北京大学援建烟台大学时任烟台大学副校长,可以说是我的间接领导。虽然,我调到烟大时他已经返回北大,但他在烟大所开创的事业,为我这个“后任”院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杨”杨殿升老师与我有着相同的缘分,他也在烟台大学创建时在烟大工作5年,是烟大法律系的第一任系主任。烟大法学院20年庆典之际,他作为嘉宾返回,受到了师生们的热烈欢迎。

“三杨”杨敦先老师,可能并不认识我,但我对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他有一张圆圆的、红润的脸,什么时候都笑嘻嘻的。关键的是,他的刑法课讲得太好、太精彩、太幽默了。

与烟台大学有深厚感情的,还有北大教婚姻法的李志敏老师。他的书法在当时的法学界很有名气,但由于他为人清正,求他的字很难。所以他给烟台大学法学院留下的墨宝——古体的“灋”字,就显得格外珍贵,一直挂在烟大法学院会议室正中,我常常说那是我院的“镇院之宝”。而且,我院在成立20年院庆期间,制作了一个“院徽”,也是以这个珍贵的、独特的“灋”字作为标识的。

如今,李老师已经去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正直品格,连同他的潇洒的字,永远地留在了我及同事们的记忆之中。


北大老师中从政的,要数罗豪才教授,他最近才从全国政协副主席位置上退休。但即使在他任职期间,我们仍然把他作为敬爱的老师。90年代末,他时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前往新疆开会,在姜明安的安排下参观新疆大学时,曾亲切地指示我:学问不要搞得太杂,要有主攻方向;论文不必发表太多,发表则应有水平和特色;在边疆工作的同志要有吃苦奉献精神,不盲目攀比求全;等等。

这些教诲,至今历历在目。2008年,他又亲自到烟台调研,在烟台大学举办了“软法研讨会”,仍然精神焕发不减当年。

我最崇拜我们班的男生


我从不掩饰对我班男生们的欣赏,也渴望对关心和支持我的许多学长予以回报,因为这是一份难得的缘分。在同学之间,没有功利感,没有条件性,没有官本位的顾忌,也没有太多太累的礼仪,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和谐、那么可近可亲。

首先,我最应该感念的还是郭明瑞。

老郭把我从新疆大学调到烟台大学整整花费了7年时间(从1992年提出此事到1999年正式调动)。但在这之前,我和老郭由于岁数的差异、又不在一个组等原因,甚至很少“说过话”。

在北大读书期间,班里罕有集体活动,只是小组讨论比较频繁,因此男女同学4年间很少交流的状况习以为常。老郭的个人贡献和地位在法学圈里自不用说,不然他也无法被称为“权威民法专家”和“综合院校的法学校长”了。我这里所透露的,只是一种“个人的交情”。但我在他面前仍然很发怵、很拘谨。

他是校长,当我调到烟大初期,特别怕工作能力不强给他脸上抹黑,更怕别人议论说我靠校长吃饭。直到有一次,学校无记名投票选拔后备干部,我被荣幸地纳入其中,才真正地以为我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全校其他人的认可。当然,从我内心深处,是十分感谢老郭与夫人的。在我未到烟大之前,我爱人先行一步来到烟大,举目都是陌生人和陌生事,老郭夫人帮助找人粉刷房间、收拾地面;她甚至还亲自打扫厨房、擦洗污垢。仅此一事,也够我记一辈子。

其次应该“表彰”的,是已当了多年华东政法大学校长的何勤华。我和他的关系有点复杂,他既是我的同组同学,也是我的博士导师。当我作为一个“老博士生”考博士的时候,我决定让他作我的导师。

他开始有点顾忌,怕别人说闲话,我却不然。我想,他的学问很大、水平很高,作我的导师绰绰有余;而我则已经是教授,谈不上硕果累累,但如果当他的学生,也不会有人认为我是在“走后门”。

后来,在他的指拨之下,我以47岁的高龄顺利地通过了博士答辩,博士论文也获得了同行的好评。

值得一提的是,在同学中,何勤华的勤奋和造诣是有目共睹、可圈可点的。有一个小例子很有说服力,也让我对他有了更深的敬意。那是2005年大年初一,我因为博士答辩的事想与他联系,顺便问候他春节愉快,于是找他的助手李秀清老师要他家的电话号码。

李老师告诉我,“你直接打办公室电话,他准在那里”。我有点不信,电话打过去,他果然在办公室做他的学问。数十年如一日的奋斗、拼搏、奉献——这就是我的可敬、可爱、可感恩的同学。

如今,我的孩子也成为他的学生,我仍然有很多事麻烦着他,这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但谁让他在北大和我一个组呢?

我们的组叫4组,从我们组出了很多人才。有老大哥武树臣,曾经是北大法律系副主任,大有学术大家的风度和底蕴,他的作品《中国传统法律文化》很早就在学界叫得很响,后来他当了北京市第二中院的副院长。

另一个老大哥何山,总是对我们这些小字辈充满了关爱。他不仅事业有成,写书、立法、打假,又关注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而且在同学聚会时常带我们大家爬山。最有趣的,是他到各地出差时,每见到我们一个同学,都把他收集的带有泥土的瓷器碎片精心地、认真地、庄严地交给我们几片保管,让我们也像他一样爱惜这些“珍贵文物”。

4组中最出名的,当数3位留过学的、做律师的、很有金钱和地位的同学,他们是陶景洲、刘凤鸣、庄宏志。刘凤鸣是微软的总监兼法律顾问,但他的根在中国,他也为北大法学院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陶景洲由于比我小一个月,我一直把他称为“小陶”。小陶绝顶潇洒,又绝顶聪慧,是我们班的佼佼者。加之,毕业后他去了法国,染上了许多法国人的风流倜傥、浪漫情怀,越发显现出了他的风度翩翩、帅气冲天。

但小陶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和方法。我以为,作为国内国外知名的律师,作为亚太律师协会的主任委员,小陶在事业上是极成功的,因此,有一次我请他到烟台大学给同学作讲座时问他:“你成功的秘诀是什么?”他的回答令我诧异,但同时也很欣赏。

他说:“我成功的秘诀是团队精神”。

是的,在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在一个强化个人的世界,我们并不缺少金钱,我们恰恰缺乏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互利、关爱、友情与和谐,包括上下之间、朋友之间、同学之间、亲戚之间、甚至陌生人之间的理解和支持。


同学中还有两个当官的,与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是一位在国务院工作的同学,那一年,因为我和我的新疆少数民族同事到教育部出差,而国务院的同学“分管”教育部事务,我找到他,有幸进入中南海,在紫光阁前留了影。返回后,我的同事感叹:这一辈子没有想到还能到国务院所在地看看,真是托了你同学的福气!

还有一位当上了“国家领导”,但仍然被视为“普通同学”。毕业20周年同学聚会时,女生预测他将来会“事业发达”,纷纷与他单独照像,他开玩笑地说“我成了你们的道具了。”而真真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在毕业前夕同学即将分别依依不舍之时,许多同学买了日记本,互相题词、签字留念。这位同学因为我只身赴疆而留言道:“有的人不以强力取胜,但却以真诚、善良、自信感人,其实这是真正的强者。”

如今,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强者,也希望低调的活着,但我仍然记着这份题词所表达的“作为同学”的他对我的理解和鼓励。

我们班最小的男生之一徐友军,一副文弱书生、秀才秀美的模样。毕业20年聚会,他给我们呈现出了青年才俊的英气,只是说出话来引得我们无数成熟苍桑的感叹。

当时,主持人说:“请我们班最小的男生讲话”,徐友军说:“在大学时,许多同学比我大十岁,我比你们小十年,但你们的经验、成就、示范,等于给我增加和延长了十年的生命!”

他还说:“20年前,同学在火车站相互道别、抱头痛哭的情景如在眼前。”

后来,大家聚餐时,我正好与他同桌,我说:“你刚才讲的同学惜别的事就指送我吧!在西去的列车上,我旁若无人地整整痛哭了半个小时,后来列车员实在看不下去了,对我说,你不要哭了,回到你座位上休息吧!”

听到这里,20年没有见过面的倪振峰眼泪汪汪地插嘴道:“你们不能再说了,再说我也要忍不住掉眼泪了。”

真正让我“忍不住”提到的,是我们大家经常怀念的周振想。

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个人秘密,那就是,振想是我的“半个红娘”。在毕业以后,我第一个见到的同学也是振想。那是1983年暑期,我受命要到西南政法大学进修一年,这时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也即现在的丈夫肖明。

考虑到我一个星期内就出发了,又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于是我并不打算去“相亲”。恰巧,振想到新疆结婚,他的岳父岳母家就在肖明原工作单位农大,还有同事朋友之类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我在拜见振想之时,“顺路”的情形下“勉强”去见了肖明。

当我从重庆进修一年回来后,就与肖明结婚了。

事后有一次,我对周提起此事说,如果你不到新疆来,我就不会认识我现在的丈夫,也不会有现在的幸福家庭……

关于女生的点滴记忆


说实在话,我们班的女生没有男生“成功”,但成功的定义是什么?这里要打一个问号。在我看来,女生有女生的优势、女生的特点、女生的善良、女生的智慧、女生的生活、女生的魔力,它们已经通过点点滴滴的事例在我们77级“史册”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在女生中,有入学时就是学生党员的王月园、牛嘉,以及入学后第一批入党的赵国玲,在同学眼中,她们是那么优秀,勤勉、严谨、聪慧、正直、善良,几乎把一切用于形容女性优秀品质的词汇送给她们都不过分;有京味十足的王爱萍、叶小青、兰晓玫、李俊玲、郭彦东、戴霞,她们是我们几个小妹妹的小大姐,上大学时总觉得有点高攀不上;有年轻、率真、开朗、乐观无比的宋健和陈鲁涛,她们俩成天搭伴出出进进,情同姐妹;有美丽动人的王燕、小翟、苏岩、严冶、笑梅,我们班82人只有17朵花,而她们是我们班的5朵金花。

在这17位女生中,我和严冶这个江南女子走得最近。原因不仅是年龄相仿,更主要的是爱好相投。我俩一起上自习、查资料、听讲座、看电影,“爱玩”在女生中是出了名的。袁伟明带领女排“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我俩到工人体育馆去听他作报告,被鼓舞得豪气冲天;“自卫反击战”的英雄们凯旋而归,我俩到清华大学报告厅听汇报,“手都拍红了”。那时,我们不管什么“政治因素”,看到那些18、19岁的比我们还小的青年“能活着回来”,就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业后,严冶嫁给了一个特别中意的郎君,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里面所透露的甜蜜和幸福,让我至今想起都为她高兴。后来,她随丈夫转战西北,我与她的联系渐渐少了,但内心的牵挂却无时不有,无处不在。她托人给我捎来的两个小工艺品,一个铜鹤,一个陶狗,也一直放在我家客厅百物架的最显眼的地方。

美丽的胡笑梅也是我“言必提”的大学密友。她很聪慧,复习考试时我背书的速度总跟不上她;她爱照相,我们一同在未名湖留下了许多倩影;她又刚强,谈吐中充满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我眼中,她不仅秀美,还特善良。

我家远在新疆,每逢寒假一人在校过年,笑梅初二就到学校来陪我,还死缠活缠地让我到她家去过年。她家只有一个老父亲和一个已经结婚的哥哥,她伴陪父亲生活直至90多岁高寿。

有一年,我到北京出差,她陪我买了许多我这个年龄段的时髦衣服,还送我一套红色的套裙。至今,每当我遇到隆重的、典礼的、喜庆的场合,都穿着这套服装出席。

翟建萍和我同组同龄,又同一个宿舍,还是上下铺,每天碰鼻子碰脸,直到4年以后分别。小翟外秀慧中,外柔内刚,人也长的漂亮。最让我羡慕的,她是北京人,每逢周末可以与家人团聚,不像我们外地同学,想家想得可惨了。北京同学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不为分配发愁和无奈。而且本科毕业后,小翟考了当时难得考上的研究生,留在北京并有一份好的前途是理所当然的事。

考上研究生又留校工作的还有赵国玲,国玲是我们班最为勤奋、努力、优秀的女生。她个子并不大,但总是精神爽烁、斗志顽强。她毕业后家安在西单,生有一个美丽的像外国小姑娘一样的女儿,十几年如一日每天骑单车到北大上班,传为佳话。

我们班最小的宋健格外惹人喜爱。也许确实小,她的身上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和活力。无论她想什么、干什么、说什么、做什么,都会给男同学和女同学们、给老大哥和老大姐们带来快乐,这就是宋健!

而且,最让我们嫉妒的,是男同学都太喜欢她,使得我们其他女生失去了不少和男生交往的机会和可能。但再小的宋健也要长大。2007年,我两次见到她,她已俨然为成熟的法官和可亲的妈妈了。而后一种身份,是我们这两个多年未见的同学更为置重的,这种身份还带给我们很多的共同语言。

记得她在我家3个多小时,我们不停地聊天。回想起来,聊天的内容竟然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她说她的女儿居然在写剧本,我说我的儿子外语如何棒。

再就是离我们而去的苏岩了。苏岩的一生很短,当然谈不上成功或者贡献,但一提到她,我们每一个同学都心疼无比,我也一样。她不仅大气、聪明,而且贤惠、善良,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

她的爱心也普照到了我的身上,使我终身难忘——那是我毕业前夕离开北京的日子,20多位同学给我送行。她拿出了两件礼物:一是北京烤鸭,那时的北京烤鸭店刚刚恢复运营,要很早、排很长队才能买到;一是刚刚流行的玩具魔方,她说,西去的路程太远太长,用魔方消除你的寂寞吧。

这一送竟是永别!我难以描述苏岩对我的关爱,以及我对苏岩的念想,只能说这种关爱和念想不受时间和地域的限制,上至天国、中达人脉、下及地心……


1998年5月4日,北大举行百年庆典的纪念活动,除一些同学作为对北大有特殊贡献的嘉宾特邀参加之外,我作为77级的两位代表之一,从新疆赶赴人民大会堂参与了庆祝活动。

5月2日,丛培国开车接我们几个外地同学到刘凤鸣家做客,在途经北大西门的时候,我说:“我是冲着北大的荣誉感回来的”。丛培国笑称:“你还有北大荣誉感吗?我们似乎很久都不说这个话题了。”我脱口而出:“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北大的荣誉感了。”接着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北大真是一个学习的天堂,人才的摇篮,知识的圣殿,思想的海洋。作为北大的学子,我真真地爱她,爱她的风格,爱她的内涵,爱她的底蕴,爱她的建筑,爱她的师长,爱她的学友。爱的有些陶醉,有些豪迈,有些盲目,有些夸张。但这份爱,是从我、从我们这些北大77级法律人的内心里流淌出来的,它说不清、道不明,却是一份永恒不变的真情和爱恋。


本文写于2009年,入学三十年聚会之后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谢思敏组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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