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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踪 | 王骥:今儿核酸了吗?北京人问候语赶时髦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原题
今儿核酸了吗?
作者:王骥
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熟人在街上见面总是要打招呼的。是出于亲情,还是出于礼节?或许两者都有。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时代都有不同的打招呼的方式。英国人见面喜欢谈天气、美国人见面喜欢谈橄榄球和棒球比赛,咱们中国人的见面问候语总是与时俱进的。
听我姥姥说,大清朝的时候在大街上碰面(北京话,见面),同辈人、同僚以及同僚的亲属都是要互相请安的,膝盖微弯、臀部下垂、似坐非坐,一只手做成欲向下捡东西的状态,嘴里说道“给您请安、您吉祥!”对方同样也说“给您请安”,算是打了招呼。明清时“请安”已经成为一种问候礼节。
据相关资料记载,请安礼节源于明朝军队礼节。兵士见到军官本该行传统下跪礼,但因甲胄在身动作受限,不得不改为单侧屈膝或半屈膝行礼,即所谓“屈一膝”,就是请安的意思了。
明朝虽然存在年头长,可是朝廷党争不休,民间灾害不断,净打仗了。明成祖朱棣打侄子抢夺皇位、明英宗朱祁镇打瓦剌,朱由检和女真打、腾出手来还得打造反的农民军……军中、民间顾不得下跪行大礼,这种“屈一膝”的请安方式逐渐扩散到民间成为日常礼节。到了大清朝,加入了“您吉祥”,让人感到更加亲切、真诚。
到了民国,废除满清礼仪,男人见面将请安换为拱手抱拳礼(作揖),“先生”这个词就格外重要了。有点文化的人见面总是说“张先生好”“李先生好”;女人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则变化不大,依然是屈膝。
新中国成立后,人们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可就变了。男人身着中山装,女人身着列宁装,见面握着手,都是“张同志好”,“李同志好”。特别是女同志多的工作单位,来自解放区的传统没变,不管你多大年龄,没有人管你叫阿姨、大姑的,没有说阿姨好、大姑好的,一律都叫作“大姐好”。就是年长30岁,也叫“大姐好”,这大概是革命队伍中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吧。
可能是由于1960年的三年大饥荒,人们挨饿,饿得前心贴后背,“吃”成为生存第一需求。于是人们见面儿,开始问到“您吃了吗?”“刚吃完,您吃了吗?”这句问候语一直延续了很多年,我算了算,少说也得三十年。
与北京人见面儿说“您吃了吗”不同,我在陕北农村时,俺们村老乡见面儿的问候语是“喝了(陕北话发音:咧)吗?”这是因为当地的主要吃食是糊汤,一种玉米面糊糊。本就缺衣少粮,又要贯彻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平时半稀半干……”天天只能喝糊汤,个个喝的肚溜溜圆,用北京话就是“肚歪了”。可是那玩意不顶时候,撒上几泡尿人就饿了,就这样,见面儿还是兴致勃勃地问候“喝了吗?”
离开陕北回到北京,北京人打招呼依旧用最朴实的语言“您吃了吗?”不管是坐在公交车上、还是走在路上,哪怕您是刚从公共厕所一转弯儿出来,打招呼的时候对方照样会问“您吃了吗?”
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见面儿问候的语言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您好”两个字代替了“吃了吗?”虽说只是两三个字的改变,却显得那么文明,显示出了人们的意识形态随着经济生活的日新月异也在变化,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更近了。特别是随着智能科技的发展,问候不再受空间的限制,也不局限于礼节,人们通过微信云问候,随时都可以将祝福送给亲人或朋友,问候语也更丰富、更时尚。
无奈天公不作美,近几年爆发的冠状病毒性肺炎转而又变异成了什么奥密克戎,为防范病毒的传播,于是在北京城核酸检测成为必要的筛查手段,人们的见面儿问候语随之又有了改变,与云上的华丽问候语比起来,可就格外的接地气啦!
我们住的这片地方,每个人几乎都做了三十多次核酸了,而且经常是天天要去做。在去核酸的往返路上,人们相见不免要打个招呼,刚开始是“您做核酸了吗?”“我做了,您做了吗?”“哦,我也做了”。后来不断简化语言,见面之后就问“您核酸了吗?”“我刚核酸了”,“您核酸了吗?”“我也核酸了”。
不少临时核酸检测站就设在社区附近,通常都是早晨7:00开始检测。我们社区里退休的人多,平时在家也没事儿,不少大爷大妈早晨6:30以前就到核酸点儿,等着做第一例核酸,争取得到捅嗓子眼的“第一棒”。其实这不就是普通的核酸检测吗,又不是奥运会火炬接力,干嘛要争第一棒?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哪个北京人不知道查核酸的重要性,没有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在街上想上公共厕所都难!早早做完核酸,一天都踏实。
张大妈、李大婶儿都是坚持第一拨来到核酸点儿,赵大爷来得也比较早,他是退休的高级知识分子,据说还拿着国务院特殊津贴,儿女都在国外,老伴儿前几年去世了。他也是争取在第一时间内把核酸做完,然后按照计划安排,有顺序做好一天的事情。
社区的大妈们都愿意和赵大爷打招呼攀谈上几句,赵大爷说出的话文绉绉的,每个字儿听起来都那么顺耳,而且他那个语速,听着就像有节奏地唱歌儿似的。但是赵大爷从来是贵人语迟,字字千金,不多说一个字。这不,张大妈一看到赵大爷过来了,主动问道:“呦,您核酸了吗?”没等赵大爷说话,李大婶儿就急了:“这不还没开门儿呢吗?谁能那么早就在家核酸呐?要是在家核酸就麻烦啦,那就是不让出屋啦!”张大妈面子上有点儿挂不住,急中生智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哎呦,我也糊涂了,这不是还没开门儿呢吗?”周围的人哈哈一笑,这一整天想起这档事都想偷着乐。
学生们在家上网课,8:30开始上课,要提前到这里来做核酸。那帮退休的老人离开核酸检测点儿之后,就是孩子们的天下了,戴着口罩也掩盖不住他们快乐的心情。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口罩挡不住孩子们语声的分贝,他们说什么呢?远在几十米外的地方,我都能听得见。一个男孩儿跟一个女孩儿说,“我看你一摘口罩,一张开大嘴那会儿,怎么跟奥特曼似的?”那女孩儿也不示弱,“下回做核酸之前你先刷刷牙,上回你做核酸的时候,我听‘大白’阿姨说,小朋友,你这牙上怎么还粘着一根韭菜呢?”
孙大爷是烟酒茶三不离,大清早的先喝上一杯茶,也许吃早点时还喝上一杯酒,再点上一支烟。都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这“活神仙”叼着烟卷儿、趿拉着布鞋就奔核酸点儿来了,路上的保安把孙大爷拦住了:“大爷,您把烟掐喽,您把口罩戴上。”正云里雾里一口接一口的孙大爷也觉着不对,连连点头称是,把那烟卷掐灭了,走到垃圾箱跟前,剩下那半截儿烟想扔又没舍得扔,夹到耳朵根儿上留着做完核酸回家再接着抽。
旁边的几位大妈就数落起来了,“这老东西一天到晚活着,除了吃喝抽也没其他事儿可干。”“你倒是搞好个人卫生呀,瞅您这胡子拉碴的,这一脑袋头发跟鸡窝似得,说老实话,这头一个月前就该剃了”。
听陈大婶说孙大爷是拆迁后拿拆迁款买的房,搬到咱们小区来的。听原来的老街坊说,他住平房那会儿有个外号,叫“茅房坑儿”。“什么意思?”“就是他一张嘴跟人家说话,那个嘴臭的呀,就跟那个什么似的”。虽然这话说得有点儿侮辱人,周围的人听了这话全笑了。有一位大妈居然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了。过一会儿站起来,一拍脑门儿说道,“哎呦!怪不得呢,刚开始动员咱们做核酸的时候,居委会工作人员一再强调先润润口腔、漱漱口,再来(做核酸)。你们想想,人做核酸那个‘大白’大夫也不容易呀,大热天的,一天做上百个核酸检查,要是都是这味儿,说老实话人家就是不中暑,也得给熏晕过去了。”
对于上班一族来说,居家上班也许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几点钟下去做核酸都行,只要人不多。排着队,打开手机用蓝牙耳机听着歌曲,几首歌听罢也就排到了。
楼群里的年轻人很多,一些人从来没见过面,都是朝九晚五,下班之后回来就进入自己的小天地。这回年轻人总算都能见着面儿了,男男女女互相打个招呼。“要不是做核酸,还真不知道你也住这楼啊!天天挤地铁,原来咱们是邻居”。“是啊,我在这儿住了三年了,咱们俩还真没见过面儿”。
借着核酸机会,这不就联系上了嘛!这正是“同楼男女难见面,核酸牵线有姻缘。少男少女准时到,做完核酸继续侃”……
社区里还有一个小李子,不是小区的业主。他15岁就从河南老家来北京了,干什么?最简单的工作——收破烂儿。他在小区存车处的后面租了一间小平房,每天在小区四处收破烂儿,先头是推个破车,后来蹬个三轮车,最后居然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小区里的废旧物资,包括小区附近超市的那些包装箱全让他一人给包了,据说他的破烂儿生意做的挺红火,是不是成为了“破烂儿王”?这事儿我就没有去打听。但是二十多年下来,这小李子现在也奔四十岁了,还娶了媳妇儿,可能有娃放在老家了。这次一做核酸,小区附近的几个超市关门了,财路断了,他到居委会申请当了志愿者,每天开着他的电动三轮车为小区做核酸拉东西,包括桌子、椅子、消毒液……。小李子穿着崭新的淡蓝色防护服,见到每一个人都主动打招呼、热情问候“核酸了吗?”
小李子每天固定有300元志愿服务收入,还有盒饭和矿泉水。这让小李子激动坏了,终于吃上了“皇粮”——国家发放的免费餐。“要是疫情长期下去天天这么做核酸,我每天都能有固定收入,这多好啊!我不是和你们这些当干部的人,和你们这些退休的老先生一样待遇了吗?”
这小子,挣钱挣得晕菜了吧!全市人民、全国人民能够容忍疫情这样继续下去吗?从6月份开始,咱们北京市已经逐步复工复产,核酸还在继续。我们配合政府各级执行部门的要求,继续把核酸做到底。做核酸就像洗脸、刷牙一样常态化了,要是万一哪一天停了,不给做了,会不会觉得生活中缺少了点什么?以后见面问候语还是会“核酸了吗”?
朋友们,你们今儿核酸了吗?没做的赶快去啊,不然48小时之后就要“弹窗”了。
王骥专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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