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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 | 王骥:四女五男插队陕北,有黄杏果腹,无红杏出墙

王骥 新三届 2021-10-30

作者简历

 插队时的作者画像


王骥,生于北京。1969年赴延安插队,1974年调回北京。上过学,当过运动员,做过医生、教练员;国家拳击队教练兼医务监督,奥运会医务仲裁,国际拳联技术代表,亚洲拳联医学委员会主席。1994年到中央电视台体育中心担任编导、节目统筹等工作,已退休。


原题

 吃"杏"莫说"性"




作者:王骥



年轻时在陕北农村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村四位女生、五个男生,在几年插队的日子里,没有爱情、只有友情。虽然在一个灶上吃饭,一直到最后一位知青离开农村,男女生之间一直过着授受不亲的日子,男生、女生都是分别关上宿舍门说话。就是吃乡亲们送来的刚从山上採来的杏,也是分别送给男、女生,关起门自己吃自己的。


01

我们史家岔村地处陕北黄土高原少有的林区,清明前后,村子东、西、北三面山上的野花陆续开放了,山坡上一片红一片白,红是桃花、白是杏花。比起桃花泼剌剌的一片艳红,那缀满枝头的杏花一束束一串串,晶莹淡雅,姿态万千,微风一吹,隔着两三里地就能闻到幽幽的杏花香。


过去村里的乡亲常唠叨:“古上(陕北话:古时候)就说桃花红、杏花白,啥时受苦人(陕北话:农民)能发财?……”我们知青到来以后,又听说“杏花落了桃花开,杏花白、桃花红,今年咋比年似(去年)穷?……”后来公社还派人调查是谁散布的落后言论,是不是有地主、富农在麦收前学大寨的关键时刻,散布反动言论破坏农业学大寨。上边派下来的干部宣传政策,“穷有啥不好的,越穷越光荣嘛!”于是,村里的乡亲们不再谈论桃花、杏花了,就等着麦收前山上的杏熟了,上山摘杏饱餐数日。


挂在树上的山杏


02


史家岔村的山杏远近闻名,政策松的时候,逢集的日子,走上三十里山路到集上卖点山杏可以换点小钱买盐、买煤油。日子过得活泛点儿的,赶巧了,咬咬牙、跺跺脚再破费点,还能给自家的女子买上一根红头绳。


文革一开始,农村的集市自由贸易受到冲击,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没人敢出村卖杏了,只能自己吃。农民肚子里常年不见油腥,吃粮也是半饱,吃多了山杏,一阵阵酸水从胃冲向咽喉,有“天天读”的日子里,一边吐着酸水,一边还要背诵语录。


“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得亲口尝一尝……”“咱村上吃的是杏子,你咋说梨子呢?”“最高指示语录本写的是梨子,你这哈怂(陕北话:坏蛋)让俄(陕北话:我)篡改领袖语录,好给俄定个反革命,去㞗吧……”


干活的老乡说着当年吃着山杏学语录的事。我接过他们的话茬:“咱们村满山遍野都是杏子树,那么多杏子吃也吃不完,都烂掉了,怪可惜的……”


一说到杏子烂掉可惜,乡亲们你一句、我一句,牢骚可就多了。生产队长杨新友站出来“拨乱反正”:“喂猪、喂羊、喂啥不行?眼下有(山杏)你就吃,啥时令(季节)就吃啥嘛,过了麦收,想吃个杏子,还没咧。谁家婆姨害口(陕北话:妊娠反应),就多吃哈。”


03


过了芒种,快收麦子了,满山成熟的杏子已经挂满枝头。吃的了吃不了是一回事,到了季节,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到了采摘山杏的季节就得上山。


    这个时节农活正忙,壮劳力都在地里忙活,不准请假。上山摘杏的都是未出嫁的女子、做家务的婆姨、放了麦收假的小学生,一有空就三五结伴拿个空口袋上山摘杏去。


山杏虽然是野生的,却有好几个品种。有一种纯杏黄色的杏,酸中带甜津津的,很好吃;有一种白色的,甜中脆生生的;还有一种近乎是淡橘黄色的,既不甜也不酸,吃到嘴里一股清香。当然多数山杏都是酸倒了牙的。


    山上野杏树多,未婚的女子和婆姨们每次上山都能摘回好多山杏。张明申他叔是挡羊(
放羊)的,成天在山上转,收获就更多,每晚收工时,总能背回家一口袋上等山杏。吃罢晚饭,乡亲们经常送来满满的一瓷碗山杏,让我们尝鲜。未婚的女子则用手绢包上一包白天摘下的山杏,送到女知青房间。


我们队这九名知青,共同特点是“馋”。每次老乡给我们送来山杏,都是不吃完不罢休,绝不会等到第二天。赶上没有老乡送山杏的日子,知青们就化整为零,到关系较好的老乡家“串门”,给老乡讲讲北京的革命形势,说说伟大领袖的身体是如何健康,再传播一些小道消息、街头巷尾的流言,每逢此时,老乡总会拿出山杏来款待我们,我们就连吃带拿,乡亲们高兴,我们也开心。


我从小就比较会讲故事,当时在延安知青当中也算有点小名气,从牛武讲到茶坊,从富县讲到宜川县,后来又从宜川讲到延安,讲到大修厂、化肥厂……


我讲的都是“非主流”故事,有武侠、悬疑、爱情,也有历史、人物、名著等,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这要感谢师大二附中的党支部书记姜培良,文革前他要求我们每周看一本课外读物,实践证实让我受益一生。只有在被剥夺了读书机会时,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虽然姜培良书记在1966年8月25日,被他亲自培养的学生党员领导的师大二附中红卫兵给打死了,但是他要求我们每周读一本课外书这事,让我受益匪浅。书中的内容我记下了,经过加工、再注入陕北地方元素,我积攒了不少可以用来“骗吃骗喝”的经典故事。


在陕北,“说书人”的待遇是好烟、好茶、好吃、好喝、有酒有肉。有时给老乡讲点带颜色的,老乡一高兴,能把压箱子底的东西都给你。回知青点时,带回来的何止是山杏,有时还能带回点新鲜的蔬菜、木耳,或者是新摊的糜子面黄黄馍、野鹿肉和用山鸡肉炸的鸡肉丸子。


史家岔村的乡亲们


04


村里乡亲去外村走亲戚,提上一个柳树枝编的小篮子,装上多半篮子新鲜的杏子,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特别是送给那些家里有害口(怀孕)的婆姨。其实孩子们是更喜欢杏子的,吃着杏子像过年一样开心。吃完了杏子,舍不得砸开杏核吃里面的杏仁,就蹲在地上画上几个方格,把杏核当棋子下棋了。


摘下来的山杏不能长时间存放,每天晚上,老乡们都要把当天采摘的山杏剥开加工,将杏肉与杏核分离,把杏肉放在通风处晾干,晾成杏干。那年月农民老实,也不敢卖杏干,谁卖谁就是“投机倒把分子”,于是他们索性就把多的杏干储存好,给我们知青留着。等到夏末秋初,蜂蜜下来了,那是真正的百花野蜂蜜,杏干沾着蜂蜜吃,就是路易十四时期的法国贵族生活。


除了晾杏干,大部分老乡都会把杏肉放在缸或坛子里,压上石头,让杏肉发酵,制成杏醋。杏醋在市面上根本见不到,成本太高,在全国以至全世界都没有专门卖杏醋的商店,只有在我们史家岔村,全年都能享受到杏醋佐餐。凡是来史家岔村作客的知青,都对我们村的杏醋赞不绝口。


吃完了杏儿和杏干,睡觉前得好好刷牙,多用点儿中华牙膏或者红云牙粉,把留在牙龈上面杏的酸味儿全部“删去”,否则杏的酸性物质会腐蚀牙釉质。


上炕前喝上半杯温开水,打上两个带有杏味儿的饱嗝,五个男生躺在一条大炕上开始了“睡前卧谈会”,聊起当日自己的收获。


“今天你见着什么好杏儿了?”“你吃到大个儿的杏儿吗?”在有杏吃的日子,睡前卧谈会说上两句与杏有关的典故或是古诗词,是常有的事。有时聊着、聊着一时兴起,爱朗诵的伏永泉会在宿舍里迈着小步,倒背双手,背诵宋代苏轼的那首《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形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我也会应上两句:“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是我小学五年级时学的南宋诗人叶绍翁的诗《游园不值》。


在北京,我没见过红杏,咱这陕北黄土高原也见不着红杏,我们村三面山上那么多棵杏树,还真没有红杏。红的是海棠,红的是苹果,还有山里红。杏花是白的,哪儿有红杏花儿?只知道有红梅花。苏联有个歌曲不是叫《红梅花儿开》吗?查遍《外国民歌200首》,也没找到“红杏花儿开”这么一首歌。至于红色的杏儿,谁也没见过。我估计叶绍翁可能是色盲,把黄杏看成红色了。(要是生活在今天,想考个驾照都没门儿。


插队40年后回村,村中白龙寺前。左起王骥、大队会计杨振海、伏永泉、葛家璐


05


脍炙人口的诗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原意是描写春天的勃勃生机,后来“红杏出墙”被引申,多用来比喻已婚女子的婚外恋,这在咱们以前看过的小说中还真出现过不少。


就拿《水浒传》来说吧,第一个出墙的是水泊梁山一把手宋江宋公明的婆姨阎婆惜,她可是自动自愿出墙的(见《水浒传》第二十一回“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这宋江本来就是郓城县公安局的中层干部,在当地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不就是肤色重,长得黑点儿吗?你阎婆惜看上了小白脸儿宋江的学生张文远,在辈分上就差着呢,最后让宋江给杀了。宋江杀阎婆惜,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她红杏出墙,而是阎婆惜要把晁盖晁天王给宋江的密信交给官府,试图揭发一次反革命军事政变而被杀。


尽人皆知的“红杏出墙”,要算是武松的嫂子潘金莲,她算是被人暗算、设计出墙的,本来也是好人,是那个西门庆和王婆太坏了。这潘金莲出墙的故事在《水浒传》中从二十四回一直延续到二十六回,一部一百回的《水浒传》,她的故事居然占了百分之三。那年月全国有六亿人口,根据当时的政策百分之十应该是阶级敌人,六千万阶级敌人中现代潘金莲比例却无法计算。改革开放后,潘金莲成了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川剧、舞剧、小说、电影等一切与之有关的作品犹如雨后春笋,开始荡击着沉闷的社会意识。还有潘巧云,就是杨雄的婆姨,不都是《水浒传》里大英雄们的媳妇儿红杏出墙了吗?


其实《三国演义》里也有红杏出墙的故事。就拿咱陕北的貂蝉来说,本来是司徒王允将她许配给了董卓,你就是董卓的媳妇,不管是妾还是外室,或者算是被董卓包的第几个小三儿,偏偏又看上英俊年轻的吕布了,最后大闹凤仪亭,董卓被干儿子吕布杀了,貂蝉跟着吕布一起住到白门楼去了。这是政治任务。原来,这“红杏出墙”还有带着政治任务的呢?有,当然有啦!


说近代吧,咱们看过小说《孽海花》。这赛金花,当年跟着老公出使德国,愣是看上了德皇威廉身边的一个年轻军官瓦德西,二人眉来眼去,那“红杏”刚爬到墙头上还没来得及出墙呢,老公奉命回国,她也只能悻悻离去了。后来老公死了,这墙算是塌了,原以为再无见面机会。谁承想,瓦德西又成了八国联军在华的统帅,于是这好事才成双。二人男欢女爱,赛金花不停在枕边吹风,瓦德西下令八国联军禁止抢劫和屠杀中国百姓。那边德国的先头部队追击弃城而逃的西太后,追到了山西也就不再追了,算是给老佛爷留了一条残命。这算不算红杏出墙?既然那老头儿死了,墙塌了,这“红杏”想往哪儿走往哪儿走,都是自由的,况且还救了京城的百姓,算是我国“红杏外交”的首次胜利吧。


06


现实生活中,这“红杏出墙”也屡见不鲜,用伟大领袖的话来说,这是生活小节问题。我们史家岔村没有红杏,咱队上九个知青,在离开农村之前,没有一个人有恋爱的经历,也就更谈不到红杏出墙啦。不过倒是听过传闻,男人外出,村里有独守空闺的婆姨寂寞难耐,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事。


农业学大寨搞水利大战,县里和公社领导决定在我们牛武川的东边,一个叫“管头”的村子附近修一个水库——柳梢湾水库。因为要大干快上,各村都要派民工,男的要、女的也要,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大战三到五年,修好一个大水库。我们村不仅派了男劳力,也派过女劳力。


那年也是赶上麦收前山杏儿下来的时候,村里一个过门儿不到一年的媳妇,听说是包办婚姻从某省嫁来的女子,跟着村里几个派去做民工的男社员一起去了柳梢湾水库工地。民工都住在破窑洞或用芦苇编织的席子搭建的大工棚里。


那时节,天长夜短,早上五点多钟天就亮,到了晚上七点天都不黑。吃完晚饭没啥可干,男男女女的民工也上山去摘杏。那地方的杏树没有我们村杏树多,走上二里三里就进沟了,说不准才能找出一棵杏树。民工又多,就是找到一棵杏树,也被先去的民工摘干净了。外村的一个男民工不知道怎么就和我们村的这个女民工勾搭上了,他们到了一条沟里,在那儿不知道摘了杏没有,可是红杏出墙的事儿还真有了,刚入港,就被悄悄尾随的民工们抓了一个现行。民工头头走在最前面,两只手里各攥一条裤腰带不停地舞动,一群人押解着双手提着缅裆裤低头行走的一个男民工和不时发出笑声的一个女民工……


这水库工地上,男女民工一干就是几个月、大半年,同吃同住同劳动,共同学习最高指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产生一点共同的理想和朴素的感情也正常,听说红杏出墙的事儿屡有发生。村上这婆姨被送回来的时候,并无一点儿羞涩,满面红光,真跟吃了红杏般兴高采烈。也许是在工地上,与新认识的男人不同风格不同方式的交流,让她体验到从未有过的“自由恋爱”的浓烈与甜蜜,她竟和别的婆姨交流经验,说这次出民工“美得太”(陕北话:非常好) !


听上了年纪的老乡说,当年驻扎在村里开荒屯田的八路军719团一营全体将士官兵,都是打光棍儿的,和我们知青一样。当时还有个酸曲儿叫《白马调》,其中有这么两句,“三八枪没盖盖,八路军打仗没太太”。当年八路军有政策,能申请结婚的人是有条件的,人称“258团”,即年满二十五岁,当兵入党八年的团级干部才可以申请结婚。组织部门想方设法为单身的干部解决婚配问题,从榆林、米脂、绥德找来一些愿意投身革命的农村女娃,于是八路军的干部们有了太太。后来觉得这个标准有些高,于是又把标准降到了营级,甚至于连一级的指挥员。当年我们知青听着这话,虽然跟我们不沾边儿,心里都觉得暖乎乎的。


对于那些在战场上受伤而无法再继续作战的红军战士,同样,组织部门也给做了很好的安排。我们村的老杨是从四川参加红军的,后来由于身体原因无法继续参加战斗,组织上帮他找了一个延安北边的穷苦女子,虽然比他小将近20岁,但是日子过的还是不错,连着生了两个男娃。老杨是公家人,那生活水准在我们村是最高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我们男知青不敢想的事情,更没有人愿意在这地方安家落户,还是光棍儿一人走天下的好。啥时回到北京,啥时才有资格谈性、谈婚姻。 


左起葛家璐、王骥、伏永泉,离开陕北40年后在柳稍湾水库

07


那时,男知青都是处于青春期的发育阶段,青春年少情窦初开。不过,在那个性压抑的年代里,能够保全自己的生命,不挨饿、不受冻就不错了,面对身边漂亮的女知青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对自己负责、对别人负责、对社会负责”,像三座大山压制着每一位男知青。山杏成熟的季节,也是夏天的开始,随着气温的升高,血液中雄性荷尔蒙的浓度也在不断升高,并开始困扰着每一个人。虽然晚上睡觉前大家避而不谈任何与性有关的话题,叶尔强还经常背诵道教经典《太上感应篇》中的一句话“淫乃万恶之首”,但是出于好奇,对于异性的话题仍然绕不开。


首先大家有共识的是对中国评判美人的标准:“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杨柳细腰赛笔管……”提出质疑,其论据的“奇葩”今天想来,恐怕无出其右。


这大美人儿眼睛要长得跟小杏核似的,十八九的大姑娘,俩杏核眼,怎么暗送秋波呀?蓝眼睛是漂亮的、黑眼睛显得明亮大方,跟杏核一个颜色俩黄眼珠,那不是传染性甲型肝炎吗?1960年代困难时期因为吃伊拉克蜜枣,导致甲型肝炎在咱中国大面积传播,那时候说的“三黄”,不是黄色小说、黄色歌曲、黄色电影,说的是皮肤黄、脸黄,眼球黄。因此,我们几个男知青一致认为以“杏核眼”评判美女,值得商榷。


再说,这“樱桃小口”成为几百年来最美标准,据说皆因民间流传白居易府中那“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樊素和小蛮是白居易的家伎,樊素善歌,小蛮善舞,二人因担任白居易家庭服务人员而出名。其实,白居易当时曾任太子少傅分司东都(洛阳),后致仕退休在家,家伎乃唐朝官府正常现象,领导干部家家如此,谈不上腐败或作风问题。在领导干部白居易家中服务的樊素“口如樱桃”,影响力颇大,于是人人效仿,几百年来“樱桃小口”也就成为最美!至于像小蛮那般婀娜摇曳纤巧活泼的细腰女子,更几乎是每一个男人心目中理想情人的形象,“小蛮腰”这一词语,至今依然是只潮不衰。


不过在当年的知青生活里,细腰小口的女生可没有优势,纤细的腰,腹肌无力,担不能挑肩不能扛,干任何农活都费劲。樱桃般小口,进食速度慢,在知青灶上吃大锅饭,永远别想“抢”过我们这些狼吞虎咽的男生。就是吃杏,也得少吃上几个。


如此话题算是苦中作乐,虽然庸俗一点儿,但在枯燥煎熬的日子里却让我们感到开心,有时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生理反应,第二天早上第一个起床打水洗裤衩的,肯定是在睡梦中“走火”了……没有爱情的日子,也是当年中国绝大部分知青的寻常生活。


08


文革中说到裸体,人们往往要与性联想,1966年红八月首先受冲击的是半裸的维纳斯和站立的大卫像。其实在陕北这地方,阳光下的裸体真的与性无关。


黄土高原土质疏松,水土流失严重,不利于棉花生长,因此布匹奇缺。贫苦农民常年缺衣少食,从没见过洋布,能有一套土布裤褂就算是富裕的了。为了让衣裳能多穿些时日,干活时男人们就将土布裤褂脱下叠好,放在地头压上一块土旮旯,赤膊上阵,噢,不对,应该是全裸出场。


其实,裸耕早就是西北男人的耕作习惯。过去,陕北女人除了在麦收时搭把手,平时不上塬劳作,干农活的都是男性。男人在天暖时上山干活,用陕北话说是“精沟子”劳作,也就是光屁股,文明词语是全裸,有画为证。


凡看过徐悲鸿油画“愚公移山”的人都会被那个画面震撼,那其实就是西北人过去在山里劳动的真实写照。徐悲鸿大师一生都没来过西北,西北人在山上劳动时会有全裸的情景,他是从张大千和常书鸿口中得知。1940年,徐悲鸿应泰戈尔邀请,在印度举办画展,为了宣传中国人民在抗战中必胜的决心,创作了国画“愚公移山”,第二年又创作了油画“愚公移山”。


在延安的毛泽东看到徐悲鸿的作品照片后,久久难以平静,在枣园的窑洞里写下了一篇文章,题目也叫《愚公移山》,并于1945年6月25日,作为中国共产党第七届代表大会闭幕词,亲自宣讲。


我们插队第一年麦收后,伏永泉和队上的壮劳力到三顷塬翻地,去了两天还在大核桃树下住了一夜。那两天晴空万里,去三顷塬翻地的全是男的,有人建议干活时都把衣服脱光了,像以前的西北人一样赤着脚、光着身子,一手摇着鞭子赶着牛,一手扶着犁把,吼着信天游,在劳动中充分享受着日光浴。此时,金色的阳光下土地是黄色的,耕牛是黄色的,全裸的乡亲和知青也是黄色的,怪不得文革时把裸体艺术称为“黄色”艺术。


不过,在高强度劳作中的陕北受苦人和知青们,没有人会将裸体与性联系起来,他们胸脯上饱满的肌肉,臂膀上凸起的青筋,强壮健硕的体魄,棱角分明的脸庞,都是自然的表现,显露的是自然人体美,与性无关。


史家岔村的老知青


09


老话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这话有一定道理,但是咱也不能因噎废食,那不是对不起上天的馈赠吗?其实,杏浑身都是宝,除了吃鲜果、晾杏干、酿杏醋,村里的乡亲们还用杏仁来榨油。


凡是来我们村作客的知青,都觉得我们的油泼辣子(辣椒油)特别好吃,殊不知这油泼辣子是我亲手烹制的。我用当地的干辣椒面加上擀碎了的大盐(来自宁夏盐池的盐,不是海盐),放在碗里拌一拌,然后拿个大铁勺,把油倒在大铁勺里,再将大铁勺放进烧柴的灶口,油一滚开,立即浇在辣椒面上,同时用竹筷子转着圈搅拌。那个香啊!就是吃饱了饭,闻到此味,也要沾着辣椒油再咥(陕北话:吃)三个馍。这油泼辣子好吃的秘密——用的是杏仁油。


用杏仁榨油是一种民间的传统提炼植物油的土方法,这种技术早在秦始皇统一中国前就有了。老乡们砸开杏核,把杏仁放到清水里煮,去掉苦味,再放入冷水里泡,去掉皮,晾干后用微火炒,待杏仁炒干后放到碾子上碾成碎末,再用水煮,煮上一个时辰,漂在水上面的就是杏仁油。杏仁油微黄透明,味道清香,送给知青杏仁油,在那个年月,就是老乡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用这杏仁油炒菜、拌菜都特别好吃。


听村里的乡亲们说,当年延安大生产运动时,驻扎在我们村开荒的八路军120师350旅719团1营的官兵,看到住在周围山沟种地的老乡用山上的野杏仁榨油,战士们也上山采集山杏,很快就学会了用杏仁榨油的技术。榨出来的杏仁油不仅可以拌咸菜吃,还是高级润滑油,用它擦过的枪,那枪筒(枪管)真是油光锃亮,战士们特别喜欢,他们说用杏仁油擦过的枪膛,射击时(子弹)不卡壳。


在村里开荒的第二年,八路军战士们还向老乡学习种黄蔴,用黄蔴的麻籽榨油吃。他们在村南村北各开设了一个专门榨油的油坊,平日里榨麻籽油,收获山杏的季节榨杏仁油。后来村南开油坊的地方就叫“小油坊”,村北设榨油点的地方叫“后油坊”,一直沿用至今。“小油坊”作为地名,已经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图册上,“后油坊”也标注在了穿沟而过的包茂高速公路的桥基标牌上。


离开史家岔村也有半个世纪了,自从离开山村的那一天起,我再没有尝到那么好吃的杏仁油,再也没有享受杏醋佐餐了。每年到麦收时节,我都要去超市买一些上好的白杏,通过舌尖上的味蕾找回当年生活在史家岔村里的感觉。


现在生活水准不断提升,能吃到的油的种类越来越多,东北的豆油、山东的花生油、云南的核桃油、湖北的芝麻油、湖南的茶籽油、中东的胡麻油、意大利的橄榄油……但是,没有任何一种食用油可以和我们史家岔的杏仁油媲美。


结束语


又到了吃杏的季节了,杏肉的清香刺激着嗅觉,黄黄的颜色又让我想起在黄土高原插队的日子。顺便说上一句,上山下乡插队距今五十多年了,我们史家岔的九名知青五男四女,到今天女生没有红杏出墙,男生没有隔墙摘红杏。


汉字中同音字很多。同音字就是现代汉语里语音相同但意义不同且意义间无联系的字,相互之间又是八竿子打不着,文言词就是风马牛不相及,茅厕的“茅”和皮毛的“毛”、还有我的名字王骥的“骥”和妓女的“妓”就都是同音字。我还为此做了一些考察和研究,莫非古代人上茅厕大便后用皮毛清洁后门(拉伯雷的小说《巨人传》中有此情节),这也太奢侈了!我们村的老乡都是用土坷垃:再说“骥”和“妓”有什么必然联系吗?骥是好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可以率先跑进共产主义?也是形容德才兼备之人。妓女出台又不是骑着骏马良驹,莫不是错误理解了骥的意义,误把好马错当种马,希望每一位来宾都像种马一样强壮、有力……汉语“健壮如牛”翻译成英语还就变成“马”了(As strong as a horse),还是说谐音会意,即用汉字中同音或近音字来代替本字,产生辞趣,是汉字中的一种有趣现象。漫步街头,留心观察,你会发现谐音字被很多广告所利用,旨在出奇创新,让店铺或商品更有知晓度和人气。


本文借谐音字命名写下点滴回忆,无意创新,只因当年生活虽整日与苦累相伴,但知青们毕竟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因而一些苦中作乐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糗事,也许不能称之为“正经事”难登大雅之堂,但这些事就好似当年青春之歌中一个个特殊的音符,虽不动听,但很难忘,故而记录下来。


我们村知青前排左一葛家璐、右三叶尔强、二排左二王骥、左三伏永泉、左四诸永琦,其余都是师大子弟,右一刘迪(四·五天安门运动“小平头”)

王骥专列
清理黑户,受苦人何苦为难受苦人
未能弯弓射大雕,却曾清水煮老鹰
乡村造纸厂,知青读书的小“淘宝”
驴干的活,我们也干过
煎饼与糊汤,节约粮食的两手抓
黄土高原上的木屐
那些年,公审大会目击枪决囚犯
嘘,野猪来了……
村里的那口老井与“四大硬”
贫协主席赵才的山村婚礼
陕北高原上的打铁声
我们在三顷塬上收麦子
你们不在北京吃涮羊肉,跑这来干啥?
我们村的月牙树和它的神灵故事
王骥:另类瞎折腾,知青竟然搞拉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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