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一边苟活,一边被丈夫追问:你为什么要担心这些?
大家好,我是凹叔。
今年9月份中文简体版《82年生的金智英》出版,一本约8万字的小说,将韩国的 “金智英热”引到中国。
在磨铁图书的盛情邀请下,上周六早上六点,作家赵南柱从韩国出发,来到中国北京。
第一场公开活动是周六下午驻华韩国文化院的“当文学照进现实”。活动当天很多读者闻讯而来,座无虚席,现场气氛热烈。
左二为韩国作家赵南柱
第二场是周日下午的“女性,无需被定义”,谈到女性,特邀嘉宾作家侯虹斌老师的现场发言十分有趣。躲开北京11月的凌冽空气,在国贸西西弗地下三层的书店里,观众们热度愈增。
作为磨铁书友会的凹叔,在两场活动内近距离见到作家赵南柱,是一件幸事。能听到更多现场“金智英们”的声音,也是一种新的思考。
一、“你为什么要担心这些?”VS“这就是我的生活啊!”
17号周日赵南柱活动的尾声,插画师胡鹏飞站起来说:我敢说我是中国第一个被唤醒的男性。当小说还没有出版,我是先看到的稿子。
观众们笑起来,现场有一种近乎于愉悦的气氛。
一个彩蛋:本书的插画师、职业艺术家胡鹏飞为作家赵南柱赠送第7幅插画“街头的金智英”原画。
而被唤醒的另一面,是男性读者的不甚了解。
作家赵南柱在辞职之后,多次想重新回到职场工作。丈夫给出的意见是: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甚至“你为什么要担心这些?”你可以直接工作,把孩子交给托儿所就好了。丈夫说完他的意见后,找托儿所的工作又回到了赵南柱的身上。
此刻,你也许会明白,众多男性最纳闷的一点是:“你为什么要担心这些?”我已经给出意见,行动方依然在你。甚至我已经是举双手双脚赞同你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这是丈夫们的疑惑。
让妻子哭笑不得的 “家庭版何不食肉糜”,每天都在上演。
赵南柱也明白:我的经历他可能不能感同身受,我无论多么详细的说明,他也可能不太理解。
直到《82年生的金智英》的出版,丈夫读完小说后,他开始真正理解赵南柱。
很多男性读完这本书,他们会重新审视太太的位置,换个立场去理解太太。有趣的是,他们有人收到太太的疑惑:为什么你最近对我这么好?
无论反应如何,至少大家能换个立场来感同身受,这是好事。
很多女性朋友读完《82年生的金智英》,内心有一万种冲动,只会化为一句咆哮:这就是我的生活啊!
家族里重男轻女,骚扰中受害人有罪,职场性别歧视,怀孕女性的牺牲,家庭主妇被视为“命好的妈虫”……
韩国资深文学版权人金多情在读到这本书,有同样的感受:我发现我生活中一些没有注意到的东西,贴切地生活在我身边。
大热的电视剧《都挺好》,人人同情苏明玉,因为成年后的她是全家的供养人;但当苏明玉牵起患病父亲的手,人人又满意这近乎于讽刺的大团圆结局。
国民题材的《都挺好》,对于女性困境的书写,还远远不够。
特邀嘉宾作家侯虹斌:金智英这本书,把一个女生从出生开始,在原生家庭里遭遇的不平等;一直写到工作、结婚……有意识地专门写,生活中让人看不见但处处存在的不平等细节。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可以唤醒,不仅是韩国女性,还有中国女性,还有更多女性。
二、“原来我和金智英,越来越类似”
作家赵南柱1978年出生于首尔,毕业于梨花女子大学社会学系。在时事节目(《PD手册》《不满ZERO》《Live今日早晨》)中担任编剧10余年,对社会及热点现象十分敏感。
2015年韩国网络上出现了“妈虫”这样的词,意为“老公的吸血虫”。甚至在韩国黄色网站上出现非法拍摄女性的视频。无论是新造词还是视频,社会上开始出现瞧不起女性的趋势。
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发声,赵南柱在网络上看到女性写下的经历和遭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她把这些故事整理成文字,并且尽可能地收集具有普遍特征的女性故事放在小说里面。比如在妈妈论坛或就业论坛上的贴子,网上对女性职场人的采访,书籍中关于女性职场的故事。
在写作过程中,在韩国生活了40年的赵南柱忽然意识到:金智英的经历和我越来越类似。
赵南柱自从生了孩子,就从时事编剧中辞职,专职照顾孩子。当时的孩子还不会说话,所以赵南柱每天和孩子咿咿呀呀打着笔划。尽管有养育孩子的快乐,但是赵南柱也会想起:我的目标、梦想在哪里?
“作为一个人,我好像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崩塌了,这种想法让我非常混乱彷徨,所以我进行了金智英这本书的创作。”
不仅是共鸣,赵南柱也想起了之前的疑问,原来当时的我是那么的不幸,原来我也曾经遭受过不公平。但当时我并没有及时把这些事说出来。写着写着自己也会很生气,心里也会很煎熬。
无数女性对金智英的遭遇有共鸣,只是因为作家赵南柱把金智英想象成“一个折射社会现象和社会思考方式的一个碗。”从这个碗中,大家看到自己的影子,其中有自己的经历和回忆,包括可以看到自己身边人的经历和回忆。
很多人说这部小说是不像小说的小说,但赵南柱始终觉得,一个文学作品,它的价值不在于它是什么,而在于它要说些什么。而小说之所以称为小说,是因为它是自由题材,并不因为它的书写方式。
“金智英”,不仅是让作者本人,也让每位读者感到刻骨的真实,和未意识到的自我审视。
《82年生的金智英》同名电影在韩国热映后,作家赵南柱说:我自己本人看了三次,每一次看我都哭了。
三、同为女性,“金智英们”的互助与共情
金智英,一个出生于1982年的韩国普通女性。
在韩国的80年代,是历史上重男轻女比较严重的特殊时代。女性怀孕后会去做检测,看肚子里的孩子是男生还是女生。最终产生的结果是,80年代的男性数量是大大多于女性的。另一方面,80年代的韩国,经济出现首次负增长(自1956年以来)。在80年代初出生的孩子,恰好经历了经济不景气的时间。
2014年韩国出台了一项政策,把小孩子送到免费的托儿所去管。当时民众对妈妈们也产生了一种误解——妈妈们似乎对养育孩子没有承担责任。
而82年生的“金智英”,就是种种时代下的产物。
金智英在遭受了一些不平等后,最终患上精神疾病。忽然被其他人“附身”,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对于患病的金智英,无数女性读者读来感同身受,更是心痛无比。
但作家赵南柱却给出另一种解释:我安排金智英用周边认识的女性角色来发声,我并不是把她想象成病状,而是想体现女性对同样身份人的一种关爱和安慰。因为女性之间可以互相体验到那种不安感和恐惧感,她们想互相帮助对方,当对方陷入危险的时候,当对方不能为自己发声的时候,我想站出来为她发声,想通过这样的表现形式进行表现。
正如《82年生的金智英》公交车上,金智英被骚扰。挺身而出的是同车的年轻女性。读小学的金智英面对男女穿着不同,不敢发声,当时也有一个女学生站出来:您以为女孩子是讨厌才故意不遵守的吗?是因为真的很不方便啊!
《82年生的金智英》有一个细节:其中鲜少出现男性的名字,多半以谁的父亲,谁的丈夫,男友来指代的。
这是作家赵南柱对电影中贝氏测试法的反证。“我就是想把我这本书从反面做这样的印证,想把男性人物的名字在我的书中隐去,用反面的例子体现这个事情。”
(1) 至少有两名女性、(2) 她们互相交谈、(3) 谈论话题不涉及任何男性。
——贝氏测试(The Bechdel Test)
再回看作品,赵南柱非常意外地发现,在写作品的时候,也不自觉的把女性的名字写成她们扮演的角色——妈妈、外婆。
四、爆红是意外,但并非偶然
2016年10月《82年生的金智英》在韩国出版后,甚至这本书的编辑也不认为这是一部畅销书。当时大家对它的销售目标是8000册。但2018年11月,这本书在韩国卖出100万册。
书籍爆红,作家赵南柱完全没有想象到。相比于其他出版社签约出书的方式,赵南柱是自主投稿出书。当时只是一心希望这本书能够出版,就足以满足了。
营销上有几个热点,包括明星们和韩国总统文在寅的推荐。但归根到底,是这本书内容自带讨论性。
从20多岁到50多岁的女性读者会不断的谈论,男性读者对于《82年生的金智英》关心度处于一位的,毕竟通过这本书,他们感受到太太的真实想法。
五、现实的影视,映照女性的未来
更多女性开始关注到这些问题,也开始关注到女性之间微妙的关系,于是越来越多的女性作家愿意写这一类的书。可能之前有人觉得这不值得当成小说的主题,但是现在已经逐渐开始进入公众的视野。
甚至韩剧也有此趋势:《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谈到职场性骚扰的问题。《浪漫的体质》,讨论的是韩国30岁单身或者单亲女性的状况。《请输入搜索词:WWW》更是一部女性职场群像(男主角在其中可有可无
《请输入搜索词:WWW》
当国内依然受困于大团圆式的“苏明玉”,显然,韩剧已经领先一步。
在这场公开活动的尾声中,赵南柱带来新的希望:关于女性更好的状态是,不要因为我们身为女性而对我们做出评价,而是希望社会给予我们的评价与我们的性别无关,只是把我们当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当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希望每一个女性都可以在一个无关性别的条件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那就是最好的样子。
但也常出现烦恼,比如读者提问中的问题:我了解越多,我的家庭,我的母亲或者是我的伴侣开始有很深刻的担忧。
作家赵南柱用电影中“红色药丸”作比喻:
我觉得对于吃了红色药丸的人来说,可能会看到新的世界,由此产生厌恶感,甚至和周围的人产生矛盾。但是已经吃下这个红色药丸,就很难回到以前,你很难做到无知就是幸福的小女孩。有的人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会过的很幸福,有的人觉得我看得更通透会很幸福。我觉得我是选择了第二种,并且我过得很幸福。
过程虽然痛苦,但清醒始终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奕含 著磨铁图书出品
令人心碎却无能为力的真实故事。
痛苦的际遇是如此难以分享,好险这个世界还有文学。
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师改。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
小小的房思琪住在金碧辉煌的人生里,她的脸和她可以想象的将来一样漂亮。补习班语文名师李国华是同一栋高级住宅的邻居。崇拜文学的小房思琪同样崇拜饱读诗书的李老师。
有一天李老师说,你的程度这么好,不如每个礼拜交一篇作文给我吧,不收你周点费。思琪听话地下楼了。老师在家里等她,桌上没有纸笔。
思琪的初恋是李老师。因为李老师把她翻面,把他的东西塞进去。那年的教师节思琪才十三岁,这个世界和她原本认识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