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评诗】第109辑：百城山水寄深情——品读苏声《八皖百城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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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评诗】第 109 期

百城山水寄深情

——品读苏声《八皖百城咏》

        时间是个平均主义者，对于每个人都是仁慈而公平的。然而，善于利用时间的人在同等的时间内会做出超出别人几倍的事情。苏声，就是这么一位跟时间赛跑的诗痴。3月10日下午，苏先生找到我，恳切地说：“老师您好！我在江淮风雅版倡议的《八皖百城咏》将于3月12日收官，吟完安徽77县市，历时一年半，共收录诗篇约六千多首，正在选编结集，安徽省诗词学会陆会长已为此书写序。我自己写了九百七十五首，拟同时推出，想请您为拙集写序，衷望勿辞。”我听了并不奇怪，因为早在中华诗词论坛时就知道苏声先生是有名的捷才，在569天内写出975首诗词对他而言那不叫事。他常常与诗友唱和，步韵速度极快亦是罕见。

        苏声先生不仅是一位捷才，而且还是一位谦谦君子。虽然在论坛里与他接触的时间不长，却结下了纯真的诗谊。笔者曾经以咏竹石一首兼赠苏声君：“一任狂风石上飞，立根独傲向天挥。虚心犹有清高节，三径依松忘世机。”从事教育工作的他就是这样一位独守初心、虚怀若谷的诗人。他虽然年长笔者许多，却时时处处称笔者为师，谦逊而低调。2017年1月，苏声先生任中华诗词论坛江淮风雅版首版，真诚地请笔者出任该版首席顾问。由于种种原因，笔者未尽其职，而将重心转向了微信平台。此时听到苏声君做出了这么大的动作，于是上论坛光顾一番。果不其然，他所倡导的《八皖百城咏》不仅激发了江淮风雅版诗友们的创作热情，而且在25万多注册诗友的论坛引起了轰动，并使安徽的两个诗词版块的交流活跃度遥遥领先于论坛，每日帖子量位居论坛前五名。

        苏声先生倡导的《八皖百城咏》主要目的在于提高安徽的整体诗词创作水平，采用以咏代训的方式，堪称拉练式的“战地”培训班，使参与者在长达569天中经受磨练，进而提高诗作水平。作为倡导者与江淮风雅版首版，苏声先生以身作则，率先吟咏安徽77县市。他的《八皖百城咏》从方方面面展现了八皖无限的旖旎风情，表现了八皖古代杰出人物的高标逸致，抒发了对家乡一草一木的热爱与痴恋，是一部以诗词为载体的八皖风情史。为了不断提高自身的创作水平，他有意识地训练各种体裁。我印象中的苏声君擅长律诗，少有词作，然而他的《八皖百城咏》将自己平时少写的五绝和词都当做了硬性作业去写，且不乏佳作，精神可嘉。因此书是以地名为线索写成的八皖风情志，题材已经限定，故笔者着重以作品体裁与创作形式上去分类，以全面展示苏声君各种体裁的创作风格：

        一、自然流畅、清新淡雅的绝句

        1、蕴理于景的五绝

        众所周知，五绝难为。苏声先生的五绝亦不多，然以下三首能以简短的20个字高度概括景点特色，理寓景中，拓深意境，实为可赏。

        咏白云岩

        鹤岭立僧道，多缘喜不群。

        五湖迁隐者，欲把白云分。

        此绝为“枞阳篇”之作。开篇即以“鹤岭”给白云岩下定义，即是仙道所居的山岭。“立僧道”说明白云岩为僧道、佛法之圣地。此等境界多是因为不喜合群，自然显得与众不同、卓尔不群。凡是来此地隐逸的人，都想与白云为伍。结句紧扣白云岩之名，突出白云岩乃为超脱尘世的神仙居所，具有不染纤尘的美。全诗多以议论之笔写成，仅以“白云”这一意象即写出此地的特征。白云象征着隐逸，“欲把白云分”道出了迁隐者的追求，且“分”与“群”形成反差：不喜群而喜白云，选择的追求显而易见。

        孔雀台

        千秋有逸香，拾级意徬徨。

        多少忘情水，凝成半月塘。

        此绝为“怀宁篇”之作。孔雀台位于怀宁小市镇，相传是焦仲卿、刘兰芝定情之地。它与南京凤凰台、武汉黄鹤楼并称为“长江流域三大精灵”。首句以千秋之“逸香”暗指焦、刘坚贞不渝的爱情故事，次句叙事融情，道出诗人感受。转结想象奇绝，甚为出彩。作者想象孔雀台景区内的半月塘是忘情水凝成的，以景融情，余味无穷。

        四海争看水递西

        黟兮黛绿多，过客可知么？

        西递东流水，形成世界波。

        此绝为“黟县篇”之作。西递是安徽黟县南部的古村落。西递村建房多用黑色大理石，素有“桃花源里人家”之称。 首句写出了黟县西递村的环境特点，次句以问句形式突出该地已经成为今日的焦点。转句宕开一笔，跳脱自然，以西递之水带出世界之潮，将自然与人文有机结合起来，虚实相生，说明西递引起了世界瞩目，2000年11月30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2、情景交融的七绝

        清·王夫之《唐诗选评》卷四云：“景中生情，情中会景。景者情之景，情者景之情也。”景物是心动情发的景物，情感是感景托物的情感。他申言情与景是相互的依赖关系，写景是为了达情。写景诗不能仅仅为了写景而写景，观景者的情感须恰如其分地融入景中，方才散发出写景诗的艺术魅力，打动读者。苏声先生的写景七绝在这方面做得较好，他以自然流畅、清新淡雅的笔调将眼中景融入心中情，描绘了一幅幅美丽的山水画卷，给人带来无尽享受，如以下几首七绝：

        孔城老街

        石级磨平城不老，明墙清瓦韵难雕。

        欲追徽式古情调，直曳斜阳过板桥。

        此绝为“文都行”之作，着重落笔于孔城老街的建筑特色，语言平实易懂，尤其转结出彩，“曳”这一动词的使用赋予斜阳以生命，生动活泼，从而巧妙地以景结情，营造了古朴之意境。

        西园

        井花香处隔尘埃，神醉漏窗看石苔。

        唯有流光最难刻，小园坐爱故人来。

        此绝亦为“黟县篇”之作。首句直接道出西递西园的两大特点：一是花香，进入后园的门额石雕上刻有 “井花香处”四字，足见主人的品位；二是无尘之地，写出庭院处于“界与未界，隔与未隔”之间。西园庭院建筑以漏窗借景传情，故作者在次句“神醉漏窗”矣，“看石苔”为下文埋下了伏笔，因“石苔”是时间打磨出来的，是时间的印记。因而，诗人在转句顺势带出“唯有流光最难刻”之句，“刻”一词化无形之流光为有形可感，对时光流逝的叹息之情蕴于其间。结句将小园拟人化，显得有情有意，因为小园喜爱故人的到来，想把时光留住却是难为之举。把时光留住，实是把故人留住也。全诗融情入境，玲珑剔透。

        题太平山房

        古墙斑驳韵难量，翘角凌空徽式装。

        一旅红军留屐印，能屯多少老时光？

        此绝为“青阳篇”之作。起承从无形到有形道出太平山房的徽式建筑特点，“难量”使无形之古韵变得有了长度，突出古墙韵味悠长，对句以“翘角凌空”进行描写。1934年12月，方志敏带领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曾在太平山房宿营，故而转句写道：一旅红军留屐印。转句虽平常，却起到桥梁作用，结句自然点题：能屯多少老时光？太平山房曾留下了红军战士的足迹，又能储存多少老时光呢？“屯”用得极为巧妙，紧扣房子的特点，将无形之时光化为有形可触，形象生动。

        在“巢湖篇”的《姥山塔上》，苏声先生以数字连成一首含义隽永的七绝：“七级台横一笛秋，随风移过两三舟。八千顷镜任鸥揽，九百里霞抛网收。”在“马鞍山篇”的《雨山湖两首》中，他想象丰富，描绘出一幅空灵的山水画卷：“青帆常载雨声过，潮气正浮螺髻来。孰置九峰环一鉴？波心只许白云回。”“波心一寸月先点，倒置九峰难错开。且看青螺挽高髻，争相入镜拍浮来。”

        他的七绝里有的佳句耐人寻味，如“固镇篇”中的“滩头芦荻染英气，兀自潇潇锁嫩寒。”（《过虞姬湾》）又如“文都行”中的“野菊洲头迷岸树，一湖秋水压春烟。”（《嬉子湖》）

        二、稳健灵动、萧散自然的律诗

        1、错落有致、空灵隽永的五律

        苏声先生的五律虽然不及七律多，但他善于在精简的五律篇幅中变化句式，使之空灵入味，独具韵味，如以下三首：

        隐静寺前

        疏钟荡幽谷，樵隐五华中。

        月冷山浮玉，尘嚣杯渡空。

        穴居非避俗，香火自兴隆。

        缘有欺心客，常求佛变通。

        此律为“繁昌篇”之作。五华山隐静寺相传是杯渡禅师传播佛教的道场，以江东第二禅林著称于世，“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开篇以“疏钟荡幽谷”先声夺人，以动衬静，对句借“樵隐”之处间接点出隐静寺的地理位置。颔联是为精警之句，景中寓理，耐人寻味。作者在上分句描写了五华山清幽的景致，“月冷”营造了清净出尘的意境，为下分句做好铺垫；下分句巧借杯渡禅师之名，一名两用，明指杯渡禅师修佛，暗指一切皆空之意。唐·李白在《隐静寺》一诗中亦是巧借杯渡之名，其诗云：“我闻隐静寺，山水鸣奇踪。岩种朗公橘，门深杯渡松。道人制猛虎，振锡还孤峰。他日南陵下，相期谷口逢”。颈联以流水对形式写出此地香火不断的情景，尾联则进行大逆转：缘有欺心客，常求佛变通。道出求佛乃是“自欺欺人”之举，这也就是俗人之所为，如果一个人不能“隐而静”，烧香拜佛都是徒劳。

        题马仁山

        石屋坐枯禅，松生罗汉间。

        奇峰集仁者，鲁迅自成山。

        欲借太阳洞，长陪月亮湾。

        云栖先落户，登录莫轻还。

        此律亦是“繁昌篇”之作。因马仁山峰峦秀丽、植被良好，有“皖南张家界，江滨小黄山”之称。石屋、鲁迅峰、太阳洞、月亮湾、十八罗汉朝南海，均为马仁山著名景点。此律巧妙嵌入景点之名，全无刻意之感，句式鲜活，语意顺畅，含义隽永。首联巧嵌石屋、十八罗汉，一“坐”一“生”，动静结合，禅意顿生。颔联巧借“马仁山”之名，由面到点，以鲁迅峰为代表突出山峰之特色，“鲁迅自成山”语意双关，内涵丰富。颈联嵌入太阳洞、月亮湾之名，交相辉映，含蓄地表达作者对此地的眷恋之情。尾联想象新奇美好，“落户”“登录”等词语的运用增加了诗意的新鲜感。

        龙泉云气

        银河落霄九，夺涧气昂藏。

        涤俗笼萧寺，浣花分晚香。

        野村云一径，天路鸟千行。

        苔级通津口，桃源不隔墙。

        此律为“来安篇”之作。来安城东北三十里，山势如龙蟠，有泉水从伏虎岩飞泻而下，云气郁葱，题咏甚多。首联造势，以“夺涧”凸显“夺气”，引出下文。中二联错落灵动，用语不俗。颔联一“笼”一“分”，对比鲜明；颈联“云一径”“鸟千行”以虚数词进一步衬托出此地的隔尘之景致。尾联尤以“桃源不隔墙”出彩，点明题旨。

        2、运笔沉稳、圆活流转的七律

        苏声先生尤擅七律，数量最多。他的七律运笔自然，工稳沉健，尤其近年来的七律更是融入了许多鲜活的语言，显得多姿多彩。他下笔成律，章法娴熟，我们可从以下几首诗感受其七律的风格：

        宏村印象

        山为屏障水回环，古道蜿蜒云路宽。

        超级筹谋仿牛相，十分好事筑吟坛。

        公开密码曰耕读，对接商儒振羽翰。

        半月池塘融客梦，一村桃径五洲看。

        此律为“黟县篇”之作。2000年11月30日，宏村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有“画里乡村”之称。此律形象地将宏村的古貌新颜展现了出来：首联写宏村的整体印象，尤以“云路宽”提示下文；专家评价宏村“人文景观、自然景观相得益彰，是世界上少有的古代有详细规划之村落”，颔联即写出宏村美好的愿景；颈联呈现出宏村在新时代中的新气象，并以时语入诗以突出时代感；尾联紧承颈联之意，表现了宏村的发展已经成为世界的焦点，主题鲜明。全诗用语鲜活，尤其是“十分好事”“半月池塘”“一村桃径”几处数词的使用给全诗增加了艺术的魅力。

        芦村

        采芦为食何年月？岁月峥嵘一览收。

        立姓千秋有浓度，浮岚几缕最清幽。

        莺飞老舍七家里，燕入徽雕一号楼。

        青瓦白墙屯古意，归来兀自梦神游。

        此律为“黟县篇”之作。卢氏与姜氏同源，先祖姜高因战乱曾采食于芦，为使后裔牢记艰辛，遂以卢为姓。其七家里老宅，号称木雕第一楼，也是著名的摄影基地。前四句写出了芦村的来历与姓氏的缘由，高度概括了芦村的峥嵘岁月。后四句回到现实，尤以颈联显得活络生鲜，使人不由得想到唐·刘禹锡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句，间接说明了芦村今日的美好生活。在建设美好生活的同时，芦村依然保存着古朴的风格，足见人们对芦村先祖的敬畏与感激之情。

        夜度镜湖

        临湖揽胜意何浓，灯火万家溶镜中。

        放胆风梳垂柳细，撩人月上绿波朦。

        阿英溜出藏书室，塔影偷斜翡翠丛。

        山欲飞来添一笔，绘成水墨夺天工。

        此律为“芜湖篇”之作，描绘了镜湖迷人的夜色。首联总起，尤以“溶”字用得贴切生动，将万家灯火倒映在湖中的景致呈现出来，化静为动。颔联句式灵动，拟人形象。“镜湖细柳”是古“芜湖八景”之一，历来为“邑中风景最佳处”。此联以风、月衬托出垂柳、绿波之态，进一步突出镜湖夜色的美好。颈联用典，古今结合。镜湖有阿英藏书陈列室，镜湖夜色将阿英吸引出来了，再次烘托出镜湖夜景的美妙，对句以拟人手法将“塔影”写活了。尾联借景抒情，抒发对镜湖如画的美景的喜爱与赞叹之情。

        苏声先生的《八皖百城咏》不仅仅是展现百城的自然风光，百城的人文风光亦是其中的内容，如历史上的人物常常引发苏先生的思考。他以七律《咏赛金花》为其正名：“本是蓝天一彩云，无端下嫁做夫人。平康女侠谋和约，孽海奇葩凌重臣。偶得大千空写意，难逢巨匠失传真。归园曲径西风里，日月长陪傲洛神。”赛金花原名郑彩云。她时而是备受凌辱的妓女，时而是出没于各国贵族之间的公使夫人；时而是促成两国和谈、助签“辛丑和约"、精明干练的斡旋人，人称“平康女侠”，张大千为其画像；时而是贫病交加、愁穷潦倒的乞丐。她既有传奇性，更富悲剧性。苏声先生认为：赛金花决不比小仲马笔下的“茶花女”逊色。为什么取材巴黎妓女生活的《茶花女》能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力，而赛金花的经历却至今未能形成一部震慑人心的传奇作品？还有莫泊桑笔下那位为拯救同胞被迫委身于普鲁士军人的妓女羊脂球，人们也莫不给予几分同情几分敬仰。对于赛金花，是否也应给予一些谅解呢？道德的评判不能替代历史的评判。在“蒙城篇”中，他这样回忆“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孤山四面皆环水，满目青青忆子衿。打铁回声犹在耳，灌园逸叟早归林。世难再识广陵散，谁可奈何司马心？旷代七贤徒剩六，竹间痛失一知音。”（《嵇山忆嵇康》）

        苏声先生的七律不仅数量多，且不乏佳句，如“马鞍山篇”中的“幻境袭来杯在手，凌波飞去月当头”“呼鲸自得跨鲸去，邀月难成捉月讴”（《登太白楼怀李白两首》）“宿松篇”中的“司南早过哥伦布，定位先于欧美英”（《万安罗盘》）“双溪倾倒亭前柳，过客争寻梦里根”（《宏村集锦》）“十顷平畴武陵里，一崖石刻宋唐音”（《碧山畅想》）“阜阳篇”的“五代诗文传四百，烟霞一卷是谁遗”（《颍州西湖》）“颍上篇”中的“撑开一片清凉境，独占千秋自在天”（《题五里湖湿地公园》）“凤阳篇”中的“文明碎片难圆镜，留与后人长拍栏”（《题中都遗址》）“金寨篇”中的“穿越瀑帘千丈雪，来寻潭府一方清”（《燕子河大峡谷》）“广德篇”中的“天植风光于一境，原来玉帝也心偏”（《灵山真境》）

苏声简介

        胡建业，网名苏声，蚌埠人。原任江苏省司法厅办公室主任兼《法学天地》杂志社社长、总编，全国法制新闻协会理事，江苏省法制新闻协会常务理事。有论著、史著、通讯评论集、散文集问梓。其文稿与诗作，多次在全国分获金奖或一、二、三等奖。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安徽省诗词学会常务理事，安徽省女子诗词学会顾问，“中华诗词论坛·江淮风雅”首席版主，中华散文网特约编审。

评者简介

        张金英，网名南国英子，笔名英子。知名诗人、诗评家。曾担任全国诗赛评委并点评获奖作品，现为中华诗词学会教育培训中心高级研修班导师、《中华诗词》《诗刊·子曰》特约评论员、中华诗词论坛高级评论专员、“中华诗词论坛·江淮风雅”首席顾问、全国高端原创诗词平台《云帆》微刊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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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评诗】第109期

撰稿、编审、制作：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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