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会】刘川｜五言绝句粥饭读（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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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 2017-06-29 刘川诗评万象

导言：因近期开始学写五言绝句，故茶余饭后，信手随缘读明清及更早的诗人作品，多涉猎五绝，随记几笔读后感受，且多有演绎发挥，呈与大家，闲读可也，不是赏析与学术研究。请批评指正，候教处：1203068559@qq.com。

——粥饭

落花

宋荦（清）

昨日花簇簇，今日落如扫。

反怨盛开时，不及未开好。

【读后感】昨日花开，多么美好，以为会长久如此；今日花落，黯然伤魂；与其那份大美转瞬成虚、如梦破灭，还真不如最初就不开放为好。——当然，这是作者的气话，作者表达的依旧是对流逝之美（极有可能是隐写一段爱情）的悼念与追思。正话反说，反话愈正。恰巧“番邦小国”爱尔兰的诗人也有类似一首，随便一读吧——《柳园里》（叶芝）：“柳园里我和心爱的曾经相遇/她雪白的小脚从柳园走过去/她要我把爱情看淡些，像树上长绿叶/但我年轻而愚蠢,却不肯同意//我的心爱者站在河边草地上/把雪白的手往我前倾的肩头放/她要我把人生看淡些,像坝上长绿草/但我年轻而愚蠢,如今泪如潮”。注意“年轻而愚蠢”几个字，就是正话反说，仍是放不下一段真爱的架势。

无题

函是（明）

游人欲多折，要傍小瓶开。

不知香在手，更觅一枝来。

【读后感】野外，花开粲然，香气弥漫。游赏的人想折回去，放在精致的小瓶当摆设；他们不知道香已染手、沾襟、随身，仍要获得形式上的那一枝；甚至，手里已经有了一枝，还更想多要一枝。此诗写一种执著。是要表达游人迷醉于春花的憨朴可爱，还是批评世人的贪心执拗，随便读者怎么想。作者是僧，仅仅是从色、空，形式、内容的角度去看和写，呈现一种普遍的世间相。出家人方外（区域之外；尘域之外，世俗之外）的眼光，对写作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思想性上，当然语言的形式感也会随之更加质朴、空明、平实。此诗不说教，如实说来，却有劝人“放下”的意思。但放下，好难。

湖南兰若示大乘诸公

皎然（唐）

未到无为岸，空怜不系舟。

东山白云意，岁晚尚悠悠。

【读后感】强解禅者，舌堕。读此诗，风险好大。但若铁锯截秤砣，硬生生说，倒也不难：没修行到无事无为的地步，也只有在忙得透不过气来时，稀里哗啦流着眼泪羡慕一下空湖里没被缆绳拴在岸上的小舟；若是修行到了呢，就像东山顶上的一朵云，它又能有什么追求，一年到头，就是那么稀里糊涂地飘呀飘。参禅须真参实悟，无为之岸，到了和不到，不一样。白云的无心之“意”，一般很难体会得到，那就去参。这是皎然和尚在湖南的寺院（兰若）里，对学大乘佛法的那些人说的。唐僧皎然被誉为“释门伟器”，颇具诗才。此诗以岸、舟、白云，比喻佛法、揭示禅理，巧妙准确又诗意盎然，令人回甘百咂，久久难舍其味。

风花雪月

成鹫（明）

瓶中一枝花，天上一轮月。

花落月归天，风吹满地雪。

【读后感】某年某月之某夜，瓶中的花，被天上月照耀；花落时，月也隐没了；窗外，风吹着满地的雪。读来有淡淡的哀伤，宁寂中，似有一个心情故事欲说未说，却又萦绕不去。意象运用是中国诗词的最大魔法。每个意象都基本附着了稳定的、约定俗成的经验与情感，在意组意象的深度组合时，这些经验与情感的关联性一旦建立，就会凸显成一个完整的语境、一个明晰的主题所指。本诗风、花、雪、月，自古以来，都与人的心情有关，都是比兴手法中使用率最高的词汇，在这里是主体意象，四个意象，拿雪作结，就是呈现某种失落或哀婉。诗词写作的一个法门，就是把一堆经验与情感的碎片转化成意象，通过一个主题逻辑，进行组合。比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本诗作者是僧，不该染指“风花雪月”，但也玩了一把极致，虽然是文字游戏，还是隐隐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情感。让我们看见，这是一个敏感、多情、有故事的僧。

落花

袁世凯（清）

落花窗外舞，疑是雪飞时。

刚欲呼童扫，风来去不知。

【读后感】人都有两面性，不要刻意妖魔化一些特殊历史阶段里的“污点”人物（当然也不需美化他们）。袁世凯除了政客之外，当然也是一个诗人，尤其数十载庙堂上胆战心惊、上下逢迎，军旅中鞍马劳顿、殚精竭虑，身心疲惫可以想见。偶尔也有出离，灵魂出窍一把，在所难免。便有了这样纯乎风花雪月的作品。闲雅、淡定、无尘、空明，真像一个世外羽客、隐士遁仙。洁白的梨花、雪花一般飞洒，凝神一刻，何其干净的心态与出尘的情趣。把政客袁世凯和诗人袁世凯，对比来看，也不必得出中国诗人的虚伪性结论，而要看到，活法和诗法，毕竟不都是一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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