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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与白] 坏人们||百定安:为什么昨天叫冬天而今天就叫春天

组稿:王子俊 诗天府 2023-01-11


它们都有一种内在的共同的原音

百定安

    我多次说过,我不再年轻,因而在写作节奏上有一种时不我待。诗歌于我,首先是精神性的而且最好经过灵魂的陶铸。在强调语言的基础上,更加偏向于诗自身的称重。这种力度来自于一首诗传达出的表里如一的真诚。倘若仅只停留在美学的层面,虽已附和了诗学传统,但是还不够,仍需在诗歌里撒上一把盐。世界光怪陆离,世界就是素材,世界就是世界观。发现比表达更紧要,正如发现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重要一样。我们总是将一些写作归咎于表达技术,而更要命的是在发现和感知上的云泥之别。尽量真实地写出我们的感知和发现。因此,从本质上,诗人是孤独的,不可能芸芸大众,不可能总是处在巨大的共鸣之中。诗人张目、内化、讷言。每一首好诗都是静观默察,都是对发现的意外。这种发现的能力,并不完全在于日日读诗,而正可能出现在广泛的阅读、体验、感知和过滤。

诗歌与其他文体有无边界,应不应该有边界,这是一个问题。在跨文体写作的今天,仅从形式观察这似乎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但我相信每一文体自身都带有独特的气质和品相,单纯依赖文字便很难辨认出来。所幸我们选择了诗歌这种会意、抒情的写作方式,使我们在生存和时间的双重挤压下,得以发出局促、颤动、逼仄然而具有甜蜜疼痛性质的声音。在现代诗里,情绪(感)的起伏就是它的平仄韵律。无论偏于感性还是偏于理性,无论按捺还是怂恿,它们都有一种内在的共同的原音。所谓反抒情,实际上反对的是表象光滑、空洞乏味因而虚假、不走心的感情滥施;而反隐喻,也只是文字表面的,掩卷思之,每首诗整体文字的背后何尝不是有隐喻在。那文字间的虚白就是隐喻。

抛开诗歌文本的任何理论争议或有意义,但终归无法决出高低。原因就在于不同的诗人对于相同的材料使用了不同的方法而已,正如美术中画家们使用了不同的绘画方式。要想尝试着分辨优劣,最好是将其限定于同一种写作方法。不过,这并不是说不同写法之间完全不能展开辨析,恰恰是我们尽管各自强调自己的写作观念,但仍可以大致不费力气地看出一首诗的高与低,是与不是。例如同为农具,镰刀和锄头各有其用,但我们仍能丢开这样的划分而判定镰刀的利钝,锄尖的钢性。所以“大致”在这里的意思是,诗的评价有时仅只能够感知而无法言喻。道可道,非常道,乃至不可道。

写作惯性可能每一位诗人都有,这是诗人手中所持的一把双刃剑。它给诗人带来赞誉的同时,也会引发诟病。甚至自身也会因了不舍惯性而偷懒到作茧自缚。根本的出路就在于无出路,不驾轻就熟,不熟能生巧。在诗写过程,艰难地把“我”推向陌生,成为另一个。

 2019.  5.9

 

为什么昨天叫冬天而今天就叫春天

百定安

 

自白书

 

看过多少书,也不过三千文字。

——它们并未使我更加相信未来。

我从不相信文明这个巨婴

会在有生之年长大。

瘟疫会以新的名称一次次侵入。

飓风会以童话的名字一次次袭来。

在我遥望前方的地平线的时候

我一直忽略了那其实是另一条前线,而

我环顾四周

目力所及的,都是地平线,也都是前线。

我承认,成功是虚拟的,失败也是

一切拥有终将逝去

而疤痕永垂不朽。我

相信麦芒和墙角的哭泣,但

不相信蜜蜂,新闻和抒情。

我相信阿米亥,辛波斯卡,但

开始怀疑惠特曼和我。

——我对这种怀疑足够自信。

一滴油从不介意水中的孤独。

一个人就是一个人的生命财产

一个人就是一个人的上帝

这不需要翻译。我们懂得。

因而我们终将选择

对世俗的热爱,像我们

天长地久的自尊。

 

 

为什么昨天叫冬天而今天就叫春天

 

感觉今夏就可将诗写尽

但余下的纸张呢

 

蓝火已燃到毛边纸的边际

但捏着毛边纸的手指呢

 

新至的春天还在沉睡。

没有风,树木就不能成为编钟吗

 

力争上游的人啊,背负这么大的早晨

把一车车废品送上坡

 

广场上的彩旗还可以升得再高些

高过正在落花的木棉

 

又到了悲欢离合的时刻

每一朵乌云都像预言,每一株

荆棘,都似道旁站立的恋人

 

开红色小车的人刚才落窗向我挥手

我记得那红色

却忘记了那挥手人

 

 

一个人的雪下到深夜。兼致友人

 

仿佛一个冬天的雪都朝你袭来。

仿佛此刻街道逼仄得

只允许一个人通过。仿佛

一座城就是荒芜之国的某个郊区。

 

失去的意思就是,突然失聪失明失语。

如同这世界突然音信杳无

你突然无处追问。被雪裹着

又无从寄托。

 

你抬头看见眩晕的路灯,它们

点燃不了夜,夜也扑不灭上帝

排列的火柴。你的面庞凝脂如雪。

 

每个路人都被雪修饰成一只绵羊。

每个路人都用脚印掩盖另一个脚印。

雪花纷乱。雪花是崩溃了的星群?

那人若隐若现,犹如虚设。

 

此刻人间难以辨认。诺言的

冰棒在灵魂里化水。卦里说

向前十里,你会遇到一个陌生的铲雪人

他脱口叫出了你失魂落魄的名字。

 

 

树下读安东尼.马查多

 

阳光这时看起来像黄昏也像清晨。

树摇下几片难民似的叶子。

我不信那些译作,只能想象

西班牙语如何叙述流浪和赤子

它的忧郁,它的蔚蓝和永恒与

我们的有何不同。

我见过落霞拂拭着马德里广场无望的塞万提斯

我见过陆地尽头将地中海踩于足下的雄武的哥伦布

海浪滚烫而来,从北非来的,我们并不

称其为难民,而是饥饿。

国旗仍顽强地飘扬在丧乱的国度。

鱼群仍小心地唱着自己的方言回家。

这正适合写作一首诗。因为苦难

的禀赋,从来只传给精神罹难的诗人。

他们身居哪一个民族,就是

那个民族的泪痕,尖叫和颤抖。

 

 

东莞东莞

 

在东莞,27年就是一棵老榕。

就有许多凹凸和盘根错节。

就用叶子般茂密的粤语说话。

 

例如,我爱你,就是香蕉熟了。

 

于是,香蕉熟了。众生沿江而来

在岸边练习建筑和游泳。

日落时分,脊背赤红的人模仿箭鱼

打造一条龙舟。

 

工匠们偏爱挑选盐分充足的木材。

那些木材,听到鼓点,会飞。

那些木材,都是波澜的亲戚。

 

 

悖论

 

父亲出殡时

罗根说

要不是这个人

我一辈子也不会下跪

 

他身体健壮

但体检发现

唯一出毛病的

正是膝盖

 

 

11月4日,晨九时

 

公交车一辆辆驶过。上下车的面庞

陌生又熟悉。如这穗城。

从古寺走出,望谁都有几分禅意。

记得之前写过两句诗——

勿怠慢迎面走来的每个人:

他们将和你共享某种关系。

 

人,站在街头就是小人物。

 

神在庙堂里。杀人犯

在大牢。名人在研讨会。

恋人在恋人中。我在街头。

 

茫茫九派流中国

我在街头看车。

每一个穿越者都似曾相识

又都带着各自的冲动

 

 

战争

 

他在叙述战争的时候

食指和中指被烟头灼伤了

一股硝烟从指缝筑起的战壕里冒出

在皮肤焦糊的气味中

战争进入了他的骨头

 

百定安,河南洛阳人。1991年至今居广东东莞。业余读,写,评,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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