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人
作家杨女士是我好友,曾在我为子民的城市文明办工作,有一次给打电话说,领导打算推荐你为城市好人候选,抓紧准备一份三千字的事迹材料。我说,我不是好人。杨女士大笑,快去准备材料,还有五千块奖金呢。我说,给五万也不是好人。
我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赶集,见一西瓜摊论个儿卖,两毛一个,四毛一个,个头一般大。两毛的瓜皮上画有一字,四毛的画有十字。心想四毛的定是熟瓜,两毛的必是生瓜,于是偷偷用指甲把一字的再划一下,便成了十字。
那时候家贫,二毛钱也是一笔开销,但生产队有西瓜地上百亩。我常夥同左邻右舍小伙伴去偷,以消少年永夏。偷瓜诀窍无他,能耐得住大晌午玉米地的酷热伺机行事便可。后来有打油诗一首敷陈其事:青纱帐里小泥娃,一到田间总是爬。忽忽已然身半百,至今谈笑说偷瓜。
打小就爱做发财梦,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便回家跟风养鹌鹑。别人不养了,我还接着养,一养就养到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一阵子,石家庄广安街夜市火爆,好多摊点卖油炸鹌鹑,我顺势还干起了长途贩卖鹌鹑的勾当,每天骑车六十里地,赶在天黑之前,把早上宰杀干净的鹌鹑推广出去。有一次,交货后摊主耍赖,说给的是病死鹌鹑,钱上要砍一半。好话说尽,眼见既不按定价给钱又把持着货不让拿回,趁他不注意,抄起案边勺子舀了勺滚烫的锅油:不给钱,泼死你。她老婆马上说别别,你哥和你开玩笑呢,我给,给还不行吗。
后来学会了写诗词,把当年骑自行车送货的情景写进了一首菩萨蛮:“风儿吹进骨头里,幸福装进箩筐里。冰雪未消融,单车推进城/归来将夜半,月色撕成片。片片似鹅毛,遮天盖地飘”。说的是大雪天送货的情状。冬天夜市不张,不徒唤奈何,改送鹌鹑蛋。
九六年以后,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终于攒够了钱买了辆拓展人生半径的农用车。有一次开车去百里之外收购鹌鹑,客户一开始大大咧咧,任由随便点数,待要装车却说等等,要抽查几筐,哪筐要是多装了,全部要按多的数量算。我生意上有分教就说随便。那位抽查了几箱不免悻悻,说你小子还挺仁义,本打算弄你一下。我回敬说,我是生生不已生意人。
诗家林看云女史也是我好友。有一次聊天她说,诗人不是酒鬼就是色鬼。就问我是什么鬼。我说不遑多让我两个鬼都是。
我真是酒鬼。自从学上了喝酒,几乎每喝必醉,不酒鬼何属。不特如此,喝醉了还爱吹牛逼,吹完牛逼还爱遣散劳什子,不是把腰里玉挂件儿送人就是把墙上字画让人摘走,害得老婆再不肯下厨请朋友来家吃饭,出门喝酒也要搜身看是不是还戴着什么物件。一次,去河北工大和马教授喝酒,大醉,但却听的真切,一学生说他老爸喜欢书法,写南宫碑。就接话说,熊基权先生是研习南宫碑的大家,我家正好有他一幅字,送你了。没成想多半年过去,他开车真来了。有啥办法,给人家拿走就是。老婆说,也真难为你在外面喝个半死还能记着家里有幅谁的字。
至于色鬼,也并非都是不足与外人道之私情。比如说前年母亲有病住院两个多月,陪床陪久了,闷闷无聊,我就打起了看美女护士消遣的主意。病房里女护士个个美人却都戴口罩,只能看到眉眼,于是就瞄来看去,想象她们摘去口罩的好模样,这个该是什么个样子,那个又该是个什么样,综之是既然巧笑倩兮强人所难,就给个美目盻兮也差强人意。这份情怀有诗为证:
每按电铃来未迟,
拔针换液转身时。
侍病床前几留意,
也曾偷看美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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