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国词》序（二〇一八年）
文/钟振振
或问：唐五代词可得而史论之乎？曰：可。唐五代词，盖可尽读，有《全唐五代词》在故也。
或问：宋词可得而史论之乎？曰：可。两宋之词，亦可尽读，有《全宋词》《全宋词补辑》在故也。
或问：金元词可得而史论之乎？曰：可。金元之词，亦可尽读，有《全金元词》在故也。
或问：明词可得而史论之乎？曰：可。明人之词，亦可尽读，有《全明词》《全明词补编》在故也。
或问：清词可得而史论之乎？曰：未也。清人之词，难于尽读，《全清词》之版行者，今止顺康、雍乾二编，嘉道、咸同、光宣等编，尚阙如焉。
或问：民国词可得而史论之乎？曰：今固未能，指日可待。民国之词，不难尽读，《全民国词》杀青既已，版行在即故也。
前十数年，岁在壬午、甲申间，曹君辛华从余为第二站博士后，时问词学于吾旧居腾龙里。一日，以个人中长期治学方向为咨询。余曰：三唐两宋，已成显学。譬之江湘二浙，久习精耕。莳稻艺桑，于兹熟土，地既无尺寸之增，亩难有斤两之益。金元明清，开拓方兴，筚路以启，先鞭已失。惟民国胜朝，势在必争。上承乾嘉，旧学术之薪积；东渐欧美，新文化之风行。天雷相搏，地火并喷。鸿惊一瞥，时仅三十八年；豹变屡更，实胜百千万世。大泽深山，是生龙虎；闻风听水，何待见知？吾断其词之有可观者必矣。而治旧文学者，每薄其近而不屑为；治新文学者，每难其古而不能为。是以忽略者众，从事者寡，致其蒙昧荒莽，雪冷冰寒。此诚大可用武之地也，垦辟之任，君其有意乎？如其有意，请自《全民国词》编纂始。君闻言喜，曰：唯唯，谨受教！自此乃矻矻从事矣。
十数年后，君以《全民国词》规模初成，请序于余。忽忆四十年前始从恩师唐圭璋先生读研究生时，先生曾诲之以《论语》载孔子引南人之言：“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若曹君，可谓“有恒”者矣。又思《全民国词》既就，民国词即可得而史论之矣。君盍贾其余勇，并《民国词史》之最称完备者而亦为之乎？吾已储佳酿十斗，以须其成。君其勉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