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 | 一片草坡里的短暂快乐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作者：李 强
有一段经历在我的农村20多年人生以及长达40多年人生中都不占有重要的位置，事件发生的时间也很短，可是，一直没删除记忆，也总有想写出来的念头。但总感觉话题太过单薄而无力，所以，没下定决心来写。今天，开车走在有些拥堵的路上，突然之下眼圈一红，想到与这段经历有关的一些伤心背景，情难自抑中浮出这个题目来。
我不是一个标准的农村放牛娃，但我确实短暂地放过牛。我家养了几年的牛，我也亲眼见证过母牛生崽的过程。有一天中午放学路上，马上就到家门口了，同学突然告诉说我家的牛没了，当时母牛刚生崽时间不长。一下子难过极了，我和牛的感情还挺深的，回家才知那只是个玩笑。吃过饭后，下午因为不上学，所以，我就牵着牛妈妈和牛宝宝到当年的原队碾麦场旁边的沟里吃草，也带了一本武侠小说。有时，还抱着我家当年的大收音机听广播或评书。那个阶段看的书主要以女性情感作家以及评书类小说和武侠小说等为主，也多是从同村同学那里借来的。
1984年，我刚上初中，还没转学之前，都在家里住着。所以，每天放学或周末的话，我会在坡上放一会牛，或者给牛割些青草。一般将牛缰绳钉好后，我会躺在草皮上，听广播或看小说。时值春夏那个阶段，所以，青草郁郁葱葱，阳光暖意融融。我也仿佛瞬间忘记了那个阶段每天都会面临的一些烦恼，那个年代烦恼主要是来自上下学路上的各种欺凌，这在我的转学故事文章中有详细描述，但也省略了一些相关事件，尤其放学来回路上。真的不忍回忆，也不是在拉仇恨。
有时，即使不放牛，我也喜欢到那个地方去。周末不上学时或者平常放学后，大约也就一两年内春夏之交前后的复青阶段。现在那个地方已经不复存在，原先是个坝子里的塄坎，南北两个边坡长出的青草特别的多，毕竟是才培的新土，平常也没人家种那坡地。那时一边通着村上的公坟，一边通往沟里小树林，走出小树林就到了进出村子的路边，旁边还住着人家。我是从那条路上走出农村去，也是从那条路上走回农村的。有一次，放牛时急着看书听评书，胡乱找了个地方钉下，可能一会儿牛就吃完了能够得着的青草，我又没换地方。所以，自己挣脱了缰绳，跑到远处去吃草。我都吓坏了，当时，牲口是农民家里的宝呢，就当一口人养着的。晚上父母干完活，还没见我和牛回来，就出来到草坡这找。我已经六神无主呢，还是父母经验比较丰富，稍作思考，就朝着东沟的方向去找，果不其然，俩牛就在那里怡然自得地啃草呢。因为，那里的青草更肥更嫩，破坏的也少。看来，牛比人还聪明和勤快呢，那里，离我们村稍微有些远，一般放牧不去那里的。后来，发现有聪明的农民，将牛两个蹄子松松地绑在一起，并不用钉在某个地方，也不用专门让人放牧。我想一下，是前后两个蹄子绑在一起，还是左右或者一前一后，又或一左前一右后交叉绑着？好像都有可能的，也是能达到同一目的，甚至，两个牲口各绑一只蹄子也有过的，都能起到互相牵制的保险作用。这样，既能节约一个人，也不至于牛能跑远，还能顺利地吃到青草。劳动人民的智慧，有时，往往就隐藏在看似平常的劳动和生活中，灵感也来自朴素的大自然。
因为离家很近的原因，那片草地就成了春夏季节放牛的主要地方，也是我的一个开心乐园。似乎，只有在那里时，我的心情才是放松的，不用去想那些烦恼的事。当年，作为一个刚长起来但还没到十七岁花季的少年，并没太多深刻的烦恼。只是，为上学来回路上的欺侮而恐惧，其它方面似乎还不太烦恼的，包括枯燥的学习本身。当然，也有一些来自所读过的书以及看过的电视，带来的所谓虚无的烦恼，经常为剧中人的命运担心，也有些为宇宙爆炸后的人类灭亡时的世界所担心，因为，那一阵子我也看了一些科幻小说，常常迷失在人类进化前的混沌和宇宙爆炸后的黑洞中，长久地不能自拔。现在想起来，那比杞人忧天还杞人忧天，但在当年确实如此真实地发生着，还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高中快毕业才有所缓解，结识了许多新知识和新同学后。
其实，那里也并不完全是乐园，尤其是突然下雨或暴晒时，以及牲口放牧过多时。太阳晴朗的时候，倒是能带一个帆布粮食袋子躺在上面，带一些西红柿或辣子夹馍之类吃的。但草丛里，也会有一些虫子或牲口粪便。突然下雨，也会淋成落汤鸡，还要硬拽着倔强的牲口回家，牛犟起来可比人厉害得多，大人的力气也未必能犟过牲口，更何况我们小孩。有时，会被气哭了，但牛依然哞哞地抗议，似乎是在说：这点雨算什么，还没吃饱呢，我不回去。下雨天，那里其实还有一个福利，就是能生出许多地软来，雨后我们经常去那里拣拾地软，回家洗干净凉拌或蒸地软包子都挺好吃的。如今，在城市里，只要碰到有地软，我一定不会放过的。在吃到地软包子或地软炒鸡蛋时，我也会想到那个并不很大也不起眼的在我成长岁月中只占据很小很短一段时光的半坡草地。当年，关于地软还有一个有趣的玩笑呢。现在想的话，应该是苔藓。有时，也会昏睡在那里，等到傍晚只剩下我一个人时，还有些害怕，一想着不远处就是公坟。虽然，离家那么的近。
这是我第二次新家旁边的草坡，所以，时间段是完全能推算出来的。因为，我们搬到那里之后，才开始养牲口的，我也刚好要小学毕业，之后，在本地初中上了一半，我就转到了镇上我舅家那里的初中。只有周末才会回家来，所以，即使是在春夏，我放牧牲口的时间也是很少的。早些年的生活中，恐怕只有这段时光能有较明显的参照物推算和印证出当时的时间阶段来。因此，这段记忆，肯定是比较准确的。
之后，不知道哪年应该是发洪水将那块坡地冲垮了，再后来，应该是被挖断了，以方便连阴雨时泄洪，也方便沟两边打通收种，我家也在那有过地。后来我就远离那块坡地，更不需要放牧牲口。我家搬往第三次家，它慢慢地从我的生活和记忆中消失了。大约，去年才重新拾起这片记忆，春节前几天我从老庄里穿过去，沿着那个半坡塄边走向村里公坟。寒冷的傍晚时分，我一个人匆忙地走着。突然之下，想起了30多年前那段很短的与青草亲密接触的时光。心里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动、感慨和感伤。那一切，似乎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的。
我并没从那里汲取太多营养，也没从那里走向新世界，但那里确实给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农村放牛娃一段特别宁静而轻松的独处时光。
青草郁郁的早晨，呆在那里是比较舒服的，尤其是大晴天时。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看一会儿书，听一会儿评书，又打一会瞌睡，还能吃东西。多么自由而轻松的时光，假如，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一个曾短暂经历但如今不复存在的地方，一段并不很长也不精彩的绿色回忆，可在当年却给了我莫大的温暖和喜欢，也给了如今的我满满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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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编辑：李 强
责任编辑：辛 克
本期组稿：杜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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