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凌晨四点，壁书破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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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15日至11月28日，曹军 的首次个展《壁书》在北京时间博物馆举行。身为银行家、收藏家、艺术家多重跨界身份的曹军，在开幕当天迎来了全国甚至全球各地的众多艺术人士，展览在朋友圈刷屏，晚宴从书画收藏圈，知名拍卖行到Lisson这样国际画廊嘉宾云集，时间博物馆因展览太受欢迎破例延期，如此情景也属难得一见。
曹军之前更多的被人们认识是银行家和收藏家的身份，此次是以艺术家的身份露面，展览展示了他30年来书法创作的探索，由著名当代艺术家冰逸担任策展人，壁书系列创作也给世人对于这个书法创作门类新的认识。展览开幕后，ArtAlpha专访了艺术家家曹军。
曹军
壁书缘起
ArtAlpha：能大致介绍一下您自己和这次展览吗？
曹军：我的职业是银行，专业是书法，爱好是收藏。大学本科是金融，硕士是书法专业。从18岁跟老师开始学书法，可以说书法创作是我一生的艺术追求。
关于这个展览，严格意义上是我的第一个个人展览。展览筹备半年，准备了五年，作品是近十年，我满意的作品。
展览的题目《壁书》，是我对于书法创作的一个研究方向。十几年前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壁书，感觉写起来很有感觉，于是开始研究这样一个失传已久的门类。
ArtAlpha：能介绍一下“壁书”吗？
曹军：壁书是中国书法史中重要的书写样式。书法创作里面分为书斋和壁书两种方式，书斋式的书写主要是通过手指和手腕，一般是以中小型的行草书、楷书创作为主要的书写样式。但壁书尺幅比较大，人是需要站立书写的，所以需要全身力量都使上去，也更具有即兴性。王铎说“小字拓而为大”就是这层意思。
壁书的传统是很悠久的。我们的先民没有宣纸，拿毛笔在墙上写、在山崖上写是壁书形式的起源。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包括北魏《龙门二十品》边上的墨书及敦煌遗书里就有大量壁书出土。在高古的墓葬里也有很多壁书是写在墙上的。壁书的盛行在唐代，唐代的张旭一直是书壁的。怀素书法有很多是写在墙上的。
曹军作品《破壁赋》局部
壁书与书斋比更有表演性质和教育功能。因为古代文人笔法一般不轻易传给外人，所以很多名家笔法老百姓是看不到的。比如东晋以后历代皇室都喜欢二王（王羲之、王献之）书法。大量的二王手札是在皇室手里，普通老百姓看不到。五代杨凝式就是写二王的，他在洛阳寺庙大量写壁书，写了四百多间寺庙。普通的老百姓、专业的书法家、历代的文人墨客都能看到杨凝式的真迹，看到二王的笔法传承。遗憾的是建筑不能永存，他的妙迹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
曹军壁书创作现场
对于我个人而言，我比较喜欢写陌生性的内容，喜欢即兴性，壁书符合我洒脱的性格。这次展览的这件最大的作品，这堵墙安装好以后，凌晨4点，我喝了三两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的一种），跳上桌子开始书写，当时写的很有感觉。
书法艺术的古今
ArtAlpha：有如此源远流长的历史，您认为书法创作如何更好的在当下去传承和传播呢？
曹军：我认为，中国书法代表中国艺术的最高境界，书法用最简单的黑白与形的变化，又抽象又单纯又高级，很多绘画大师例如毕加索、赵无极都受到中国书法很大的影响，我想西方画家看怀素的狂草是很有感觉的。如果我们赋予书法更好的表现形式和展示方法，和当代结合到一起传播是完全可以的。
日本艺术家井上有一每幅作品只有一个字，他用一种新的方法来表达，也是书法精神的传承，五十年代被西方大画廊接受，书法界、绘画界，传统的当代的也都能接受。
现在我们书法展览的方式是民国以来一直沿用的展示方式，没有突破，如果有所突破，应该能够有更多的受众。
我的收藏领域跨度很大，包括古代、近现代、也包括当代板块，所以我自己的展览，我会愿意去做一些展陈上创新、去尝试。
《壁书》展览现场入口二十米的长卷
文人书房展厅
我的展览入口二十米的长卷，是临摹十六位历代书法大家，代表我书法的来源；壁书展厅我们把作品全部嵌入墙中，并有大型现场创作，代表我个人的创新。文人书房展厅从作品到家具与插花都非常讲究，试图营造一个文人书房的经典语境，以形成与壁书展厅的对话。这也是我所追求的“笔墨当随时代”“亦古亦今”。
ArtAlpha：说到书法的创新，近期媒体上曝光很多用奇怪的方式创作的所谓的“江湖书法”，这些和专业书法有什么区别，大众应该怎么区分这个创新的真假美猴王？
曹军：江湖书法，人人都可以去做，很容易被复制，以哗众取宠为目的，没有门槛，对于艺术的精神发扬没有意义。专业领域的书法创新，是有难度有门槛的，就像我刚说的好的东西是亦古亦今。
书法在当下有相当深刻的意义，书法的当代性我认为里面两个要素是不能变的，第一是中国的文字这个基本要素，不能变；第二是笔墨不能变，“惟笔软则奇怪生焉”，但是书写材料可以多样化。
曹军书法
多重身份的艺术家
ArtAlpha：您认为银行家、收藏家、书法家，这三个身份的关系是什么？
曹军：我认为跨界能激发新的思路，长时间在一个专业里人会慢慢僵化。
正因为我在金融行业工作，才有机会在能力范围内去收藏喜欢的作品；而通过收藏所能看到的古人真迹，得以了解他们的笔法、行笔的轨迹，这对我的书法更深刻的感悟以及自身的创作有很大帮助。
ArtAlpha：现代社会有印刷有网络，去看书画原作也是非常必要吗？
曹军：历代优秀的文人书法家，一定是社会精英，普通老百姓很难有机会上手看到著名书法的原稿。董其昌、王铎、仇英，他们也是因为从草根发展到精英阶层以后，有机会通过皇室贵族接触到大量原作，大开了眼界，再加上他们的天赋与勤奋，才真正成为大师。
我们这个时代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印刷品和网络的传播，已经大不一样，让现代人成为书法家的机会多了很多。有艺术天分，理论训练，书法感悟的人很容易能够变成好的书法家，比古代更有机会。
但我认为有机会有条件一定要看原作。我和我周围的朋友，只要全球有好的展览，我们都会去；看原作感觉和得到的信息是完全不一样的，上手原作那种震撼是再好的印刷术也难以达到的。
所以建议有条件的情况下尽量去看原作，没有条件尽可能看印刷技术好的，比如日本二玄社所印刷出版的。
当然成为这个方面的专家了解书法史也很重要，通过书籍，比如江苏教育出版社的《中国书法史》，就不错，有好的老师领进门也很重要。
曹军《从王羲之到王铎》杂书手卷(局部)
ArtAlpha：在刚刚说的您所涉及的三个领域里，每一个领域里您的理念是什么？
曹军：收藏领域我涵盖方向比较多，近现代古代、明清书法收藏、当代收藏都有，但是核心是“东方精神”，我从2002年到现在近二十年间一直是顺着这个线索去收藏，文徵明、董其昌、周春芽、刘小东、杨福东、井上有一……都有收藏。
收藏方面我觉得大家要量力而行，买画很费钱，可以说沉浸进去以后很像是不伤害身体的鸦片。
从我金融领域里的经验来说，我收藏我喜欢的作品，也是很好的投资选择。买艺术品既能欣赏，家人也可以熏陶，买的好了会有相当可观的收益。但是相对别的投资品种，收藏艺术品门槛高，尤其是古代书画和近现代，有真假问题，当代会好一点。另外艺术品变现能力弱，缺钱的时候卖画不容易；投资周期长，5~8年的周期至少。所以对于有余力的家庭，家庭配置中20%比较合适。
我对我书法创作的要求，一定要有创意，有创意才有未来。比如说我的展览从立意到实施，是按当代领域的方法去操作的，有策展人，有很创新的理念。
曹军与策展人冰逸（右）在展览开幕式上
ArtAlpha：可以看到您展览的策展人冰逸和您在艺术上也是惺惺相惜了。
曹军：冰逸和我多年的好友，她对我的艺术观点和创作方法非常了解，正是她准确的提出“壁书”这个概念，明确了这个展览的主题，才让这个展览有了如今的高度。她身份比我跨界，我很尊重她的策展理念，所以我的展览是整个团队的智慧。
书写上我们俩有很统一的一个思想，就是书写一定要陌生感，有不可预见性，这一点符合当代艺术基本规律和要求。比如我们壁书这面墙，是一面“烂墙”，制作周期很长，墙有三米高，十米长，我写的内容是冰逸创作的《破壁赋》，这么大的一面墙的创作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挑战，人生当中有很多的关，闯过去了也就成就了的自己。
了解冰逸：她住庙里五年，不结婚，在直升飞机上画画
文化的自信
ArtAlpha：20年的收藏加上30年的书法创作，通过您各个领域的视角，您认为目前艺术创作和市场有什么样的趋势？
曹军：我认为中国艺术的创作和收藏目前到了一个转折期，中国需要对自己的文化有信心，如果中国人对自己没有信心，以后怎么走出去？前两天纽约佳士得战后拍卖，两个小时拍了8亿美金，跟玩似的，西方艺术话语权仍然在西方人手上。所以我们需要对自己的文化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就像我在展览这件壁书创作的时候，就感觉王铎在笔下，怀素也在我笔下。
我们可以看到2012年后市场一路下行至今，但是优秀的艺术家是逆势而上，比如刘野、刘炜、周春芽包括优秀的古代、近现代作品等等。也说明了这个市场对优秀的作品是充满信心的。中国的艺术是需要方方面面一起去努力改变现有难题的。
同时我认为中国书法也到了一个转折点，书法是一门艺术，不是某种工具，通过近期各种事例能看到大家对于这个本质的认同。按照传统式样做的展览，观众已经有审美疲劳，大部分书法作品的耐看性和创新性得到普遍质疑，如何在当下去做一个有价值有意义的展览是值得思考啊的，我认同我的导师黄谆在开幕上所说“看到一个展览有所触动，有所思考，那这就是好的展览。”。
ArtAlpha：书法作为艺术的影响力能介绍一下吗？
曹军：现在不少其他门类的艺术家，他们平常也都在学习书法，从书法中获取养分，中国书法之美，你看八大山人，那么几笔，那么孤寂优美，我相信全球的人都能看懂领悟到。
我老师写的书里曾经讲赵孟頫，当年从杭州到大都（元朝的首都，如今的北京），一个南宋的皇室后裔靠手中的一支笔到北京以后把整个文化圈征服，从皇帝到大臣都对他高度认可，跟他学习。所以说书法是可以穿越时空、历史、征服所有喜欢他的人。
曹军在《破壁赋》创作中
ArtAlpha：如果做用户画像，您怎么定义自己呢？
曹军：我不喜欢被人说是“银行家写的最好的”，跨界不等同于不专业。这两个领域不大相同，金融领域讲究精确、坚若磐石的稳健，而艺术需要创新变化，两个领域是完全不一样的思维方式。
历经沧桑，文徵明、董其昌，李白、杜甫我们依然记得……文化艺术可以穿越时空，传承文明精髓，就我个人而言，书法是我一辈子的追求，我会在壁书这个大的概念中，持续去推动。
展览作品：
行书自作书书笺 22cm ×11cm 2015年
《从王羲之到王铎》（局部）
壁书杜甫秋兴八首之三立轴（局部）
展览现场：
关于艺术家
曹军，当代书法家、收藏家。现生活、工作于南京。2007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书法专业，获硕士学位。曹军通过“壁书”来探讨消失已久的古代书法形式在当下的深刻意义，并呈现书写再造时空的能力和制造超级场景的可能性。1992年和1998年，曹军两次获得“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展览”大奖。其书法作品先后入选全国首届新人新作展，第五至八届全国书法篆刻展，第四至七届中青展及全国首届楹联书法展。1996年举办“江苏青年书法家实力显示展”，2003年获南京市文联“南京市文艺奖提名奖”，2006年获评“江苏省优秀青年书法篆刻家”。2015年，在南京举办“湖上冬安——曹军书法展”。曹军创作之余，亦做书法理论研究。书法论文获全国第五届书谱奖、全国首届篆刻理论研讨会优秀论文奖，并入选赵孟頫国际书学研讨会、王铎国际书学研讨会、海派书法国际研讨会、淳化阁帖国际书学研讨会等国际、国内大型学术活动。出版有《魏晋南北朝书法史》（合著）等。书法作品被北京中南海、中国美术馆、江苏美术馆等大型机构收藏。
关于策展人
冰逸，当代艺术家，耶鲁大学艺术学博士。曾任教美国纽约州立大学，上海喜马拉雅美术馆馆长。冰逸以跨领域、跨行业、跨学科的创意实践著称。曾使用飞机创造的水墨项目“悬置”呈现于深圳宝安国际机场。作品被世界各大美术馆收藏。2013年，冰逸创建醴斯国际人文学院，培训世界顶级的各类创意人才。近年来，冰逸专注于北京城市尺度的跨界创意项目“胡同”，并执导电影三部曲《废墟》。2017年，冰逸创建“那里世界”物质文化研究中心和世界最小博物馆。
关于展览
* 本文为原创，版权归作者所有，图片来源为冰逸团队。欢迎转发到朋友圈，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感谢曹军先生对于本文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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