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丨沈星：厨房给了我对母亲最美好的记忆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沈星，笔名日生前辰。恢复高考后第一届理科女。随80年代出国大潮赴美留学，工作，旅居至今。酷爱祖国文化， 闲暇时喜欢搬文弄字。

原题

厨房里的妈妈

——写在母亲诞辰百年之际

作者：沈星

在儿时的记忆里，母亲是个聪慧又好看的妈妈。心灵手巧，风度优雅。工作很出色，会弹琴会唱歌，家里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我从小特别喜欢妈妈身上的味道：温馨而甜香；喜欢妈妈的鞋子；还喜欢妈妈的衣装；更喜欢模仿妈妈的举止……，但我最喜欢的事情是看妈妈在厨房烧菜。

厨房给了我对母亲最美好的记忆。

妈妈工作很忙，但周末会让我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看她烧菜。就是这些观看，引起我对烧菜的好奇和兴趣，我会问一些傻傻的问题，妈妈一边忙着，一边回答。有时话题是烧菜，有时话题是人生。厨房里的妈妈，不但启蒙了我的厨艺，更多是启迪了我的思维——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地教给我做人的原则和道理。

妈妈烧菜时一脸的专注，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她时常同菜锅说话，我有时会乱答腔，妈会笑着说：我同菜锅说话呢。她炒菜用力时上嘴唇会微微抿起的样子美丽而俏皮。菜炒好后她自己先尝一筷子，当然不会忘记也给站在旁边观看的我一筷子，满脸带着享受和小小得意。

无论什么食材，到妈妈的手上，一会儿就变成色香味俱全的家乡菜。记得在那啥都要票的时代，某年夏天，蔬菜奇缺，我排了三个小时的队，只买到了一筐西红柿。妈妈就用这筐西红柿做菜，硬是顿顿翻新不重样地度过一个星期。我记忆最深的一道菜是梅干菜西红柿烧粉丝——哇，鲜美无边！让锅中的米饭一下子就变成底朝天。

看妈妈烧菜是一种享受，吃妈妈做的饭菜更是一种的享受。如果妈妈哪一天不烧菜，爸爸一定会在饭桌上东张西望，饭在嘴里转滚着难以下咽。

不知不觉，我就长到了该上学的日子。每天下午放学回家，总是要到厨房喝水，总是发现妈妈在我的水杯旁边留着一个小馒头或烧饼，里面夹着芝蔴酱和绵白糖。以至于到现在，我仍然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儿的东西，因为里面充满了妈妈的味道，夹着对妈妈的思忆……

突然有一天，家里的事情就全变了。

然后，我不能再去上学……，而后我们被赶进曾经是日本人的马厩。那时候，我只上了一个学期的小学一年级。再然后，有一天妈妈很晚还没有回来……，我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炉灶边，把妈妈烧饭的情景温习了一遍，决定将看妈妈在厨房烧饭的记忆变成真实的东西。

第一次闷饭，想着妈妈放水的办法，把食指放进水中，水面没过米差不多一寸的样子就好啦——也学着妈妈烧饭时自言自语的语气。家里只有冬瓜——那就红烧冬瓜！学着心中妈妈在厨房的样子，洗菜切菜，架锅放油，爆香葱花… 大约9点多钟，我的人生第一顿独自烧制的晚餐诞生了！饭做好了，我忍着饿，坚定地等着妈妈回来。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妈妈看到我做的饭菜欣喜的样子。

已经很晚了，我的肚子也没劲儿叫了，打起了磕睡。

醒来，还没看到妈妈的影子。我想一定要等妈妈回来一起吃我做的第一顿饭。于是，我锁上房门，向妈妈回家的路上走去。已经快深夜了，街上行人很少，我等在那里，走过的行人一次次地令我失望。

终于，看到了黑暗中妈妈熟悉的身影，我欢蹦乱跳地喊叫着奔了过去，一下扑到妈妈的怀里。妈妈没有作声，我感到脸上一片冰凉，是妈妈的泪水，我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妈妈平日精神利落的短发已被剪得满头参差凌乱像一个男人，我的泪水同妈妈的泪水混在一起……

回到家里，面对着桌上的饭菜，妈妈一把抱住我，眼泪长流，百感交集。我拿出手绢帮妈妈擦眼泪，低怯怯地说妈妈，我也能做饭啦，学您的样子，做了晚饭，您尝尝好吃吗？妈妈紧紧抱住我，呜咽出几个字“你小小年纪”，便泣不成声……

母亲是一位自尊自强的人。许多年后，每每想到这一幕，猜想这泪中一定流淌着母亲的辱与冤，大概也加杂着对牛鬼蛇神的狗仔子“早当家”的欣慰；也许还有其它更复杂的情感。

妈妈是我人生中见到的最忠诚最忠贞的人！一个刚直不阿，坚不可摧的母亲！愿您在天国安好，我亲爱的妈妈。

6/11/22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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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轩编辑、子夜审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