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民丨永忆关怀恩煦煦 长思教诲语谆谆——深切缅怀邢福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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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语言学家邢福义先生于2023年2月6日仙逝，长逝之耗令人不胜哀痛！

今刊江汉大学周建民教授《永忆关怀恩煦煦  长思教诲语谆谆——深切缅怀邢福义先生》一文，谨致悼念。

哲人其往，遗泽长存，邢福义先生千古！

永忆关怀恩煦煦  长思教诲语谆谆

——深切缅怀邢福义先生

文丨周建民

邢福义先生

2022年7月10日，华中师范大学在逸夫国际会议中心隆重举行《邢福义文集》出版研讨会。与会的各领域专家对《邢福义文集》给予了高度评价。

《邢福义文集》由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共11卷，皇皇六百万言，集中展示了邢福义先生丰硕的学术成果，全面体现了邢先生精邃的学术思想，系统反映了邢先生对中国语言学事业重要的学术贡献。《邢福义文集》是根植于汉语沃土的美丽学术之花、极具学术传承价值的人文社科学术精品，对中国特色语言理论的建设将会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感谢邢先生和华中师大出版社，为我们提供了极好的经典著作和学习典范！

我在会上发言的最后朗诵了小诗《敬贺〈邢福义文集〉出版》，以表达对邢老师的深深敬意：

跋涉耕耘数十年，皇皇巨著锻精编。

大师足迹沿长路，小句中枢起后篇。

表里值求精细义，普方古拓阔宏天。

犹怀老骥凌云志，山道无穷奋往前。

当时邢老师因为健康原因未出席研讨会。但是万万没想到，我们再也见不到敬爱的邢老师了。

2023年2月6日中午12时，敬爱的邢老师因病在武汉逝世。站在华师大逸夫国际会议中心的邢福义先生吊唁厅里，望着照片上邢老师慈祥的面容，我深深地向邢老师行三鞠躬礼，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悲从中来。伫立良久，我含着眼泪虔敬地献上花圈，献上悼诗，沉痛悼念敬爱的邢老师：

霹雳声传悲讯临，大师行远泪飞纷。

语修逻汇启新著，普古方融传世文。

永忆关怀恩煦煦，长思教诲语谆谆。

哲人归去精神在，遗范学林励后人。

每次去华中师大语言研究所，看见门口以邢老师名言而定的所训“抬头是山，路在脚下”，都会感受到深深的激励。

虽未列邢门，却常沐师恩。我不是邢老师的在册学生，却长久得到邢老师的亲切关怀和恩泽；虽然没有在课堂上听过邢老师的正式授课，却在会议和活动中多次聆听过邢老师的谆谆教诲。

如在一次会议上，邢老师从歌剧《白毛女》中的唱词“有钱人结亲讲穿戴，我爹没钱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对着镜子扎起来”谈起，说到后来的芭蕾舞剧《白毛女》将歌词改成了“我爹钱少不能买”。修改的理由想必是：既然没钱，怎么能买红头绳？既然能买红头绳，怎么能说“没钱”？因此要说“钱少”才准确。

这种改动看似有道理，实际上却没有考虑到生动的语言表达与精确的数学表述的不同。在语言运用中，词语的具体涵义要受到语言环境的制约。在特定的语境规约之下，“没钱”的实际含义往往就是钱少或钱不够。结合特定的语境来看，语言表述系统中的“没”或“无”，可能是“零”，但也可能不是“零”，只是相对较少而已。因此，不能通过形式逻辑推论，把语言应用复杂多变的现象简单化。否则，就不大容易组织成顺口说出的简练流畅的句子了。

鲜活有趣的语言事实，严谨深入的理论思考，邢老师条分缕析，娓娓道来，听者无不觉得精彩。后来邢老师将对这一语言事实的深入分析思考和精辟学术见解写成论文《从语言不是数字说起》，发表于1995年第3期《语言文字应用》。

邢老师善于在我们习焉不察处敏锐地捕捉到语言发展的新态势、可以深究的语言事实和语言规律，而且进一步“把种种事实放在动态的具有内在规律性的语言运用体系中来考察，发掘出相关的理论问题，并且形成理论系统”。他对语言现象细致的观察、绵密的分析、深入的思考以及理论的升华，给予我们极大的启迪。还有一个细节值得一提，邢老师在自己的论著中总是对引用的每一条语料的出处都进行详细的标注。邢老师注重语言事实，注重理论思考的优良学风与文风，对我的语言学习和研究都有很大的影响。

邢老师对我成长的关心指导是多方面的。1998年，我的《广告修辞学》出版，邢老师鼓励有加，欣然赐序。

邢老师在序中写道：“国家的改革开放，迎来了经济的腾飞，市场的繁荣，商品的丰富和相互间的时空竞争。商品广告随之而勃兴，并且越来越花样翻新，千姿百态，越来越讲求创意和技巧，展示人们的聪明机智和汉语的表现力度。”

“作为新时期发展起来的深入了千家万户的语言现象，广告语言的方方面面自然都会引起语言学家的高度重视和关注。”邢老师在序中谈到自己对广告语言现象的具体观察与深入思考：“有一则关于‘仰韶酒’的广告，插在电视节目中间，屏幕上出现的是做广告的相声演员唐杰忠。唐杰忠：‘买的放心！’厂家小姐：‘喝的舒心！’于是，唐杰忠笑嘻嘻地：‘哦，考我呢！？’我琢磨，意思是说，别考我，我喝过了，的确舒心；意思又是说，要是不信，请你也试试！我不想对这则广告说长道短，我感兴趣的是从唐杰忠口里说出来的这个带有感叹性的问句。语法教科书总是告诉学生，句末用‘呢’的问句要求构成特指问（如‘谁呢？’），或者正反问（如‘是不是呢？’），然而，这个问句既不是特指问，也不是正反问。实际语言运用中。并不是没有同类的例子。比如，《小说选刊》1996年第11期上，载有高旗的中篇小说《猛撞南墙》，其中就有这么一句：‘哪的话，你还记得这档子事呢？’从修辞上说，这类问句很难说是通常提到的‘反问’，更难说是通常提到的‘设问’，那么，为什么仰韶酒广告特意选用了那么个特殊形式的‘呢’问句？其语用效果如何？在修辞上怎么解释？广告语言里，诸如此类值得深入探讨和细致分析的现象很多很多，广告语言的修辞问题，不管是从实用价值上说，还是从理论意义上看，都是当前语言研究的大课题。”

邢老师还对广告修辞学和广告语言学的研究提出了指导性的意见：“从1898年马建忠《马氏文通》出版算起，我国现代语言学的历史不过一百年；对于广告语言的研究，时间极短，近十年来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热潮。广告语言研究的推进，有赖于对语言事实进行全方位的深入而细致的专题性研究；广告语言学包括广告修辞学的成熟，还需要进行更多的理论思考，还需要在充分观察充分描写的基础上进行更多的理论创建工作。”

在这篇序言的最后，邢老师语重心长地勉励我：“事业无穷年！重要的，是迈开坚实的步伐！”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我不断前行。

在邢老师的勉励提携下，我先后参加了他主编的《文化语言学》《毛泽东著作语言论析》《公关语言》《现代汉语语法修辞》《现代汉语》等著作和教材的编写，颇受锻炼，获益匪浅。

除了对我个人的成长关怀备至，邢老师还特别支持和悉心指导我和江汉大学的相关工作。

江汉大学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的前身为江汉大学语言文学研究所。研究所成立于2002年，2005年获评武汉市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以应用性、地域性、交叉性为研究特色，将领域语言与地域文学作为主要研究方向。邢老师欣然应邀担任江汉大学语言文学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任。在学术委员会成立大会上，邢老师充分肯定了研究所的研究重点，对研究所的发展语重心长地提出希望和建议。他说：“一个学术单位要在建设和发展中有所建树，必须有学术亮点。”因此，他建议研究所用五到十年的不懈追求。在学术界形成亮点。在此基础上，他提出四点指导性建议。一要盘好家底。知道自己研究队伍里究竟有多少可用之才，可干多少事儿。能干到什么程度？二要扩大视野，面向世界。要关注社会，关注世界。重视学科之间的交叉与融合。三要站在学术制高点上研究问题，不要做一些价值不大的重复性研究工作。四要形成良好的学术团队。他形象地指出：“学术团队要有蚂蚁精神。像一群蚂蚁一样团结协作，而不要像一窝螃蟹，各行其是。”

在邢老师和学术委员会其他先生的引领和指导下，研究所同仁奋发努力，一步一个脚印，逐步在武汉语言和文化研究上形成了一些亮点。为了将研究重点更加聚焦于武汉语言和文化研究，2010年我们在研究所基础上成立江汉大学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经湖北省教育厅批准，2012年研究中心立项建设湖北省普通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2013年又获评为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重点研究武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邢老师继续担任江汉大学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并对中心的研究工作进行进一步指导。他叮嘱我们要结合武汉相关文化的发展现状去研究和保护武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文化的大背景下考察武汉城市语言运用现状，研究武汉方言的历史和发展变化、及其使用人群、使用环境、使用效果等。对武汉文化和语言的研究要特别注意它们之间的互相影响，要注重事实，探索理论，相互促进，相得益彰。

很多人都知道，邢老师非常珍惜时间。每次来江汉大学参加会议与活动，他也是照例不吃工作餐，活动结束后当即跨过长江，返回华中师大。

在邢老师的关怀下，我受聘担任华中师范大学语言研究所硕士生导师，因此有一段时间每年毕业期间就会到语言所参加硕士学位论文答辩。每次答辩完后，师生们都会齐聚在语言研究所门前台阶上拍摄毕业照。集合时，邢老师总是缓缓地从家中方向走来，对师生们报以亲切的微笑，对毕业生给以亲切的鼓励，引来毕业生们的一阵阵雀跃欢呼。我想，这样温馨的场景一定会永远镌刻在这些学子的记忆之中。

抬头是山，邢先生对中国语言学事业的卓越贡献与高尚人品，我们永远敬仰；路在脚下，后辈学人将沿着邢先生的足迹，为中国语言学事业的发展努力奋斗，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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