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学毕业，转行做剧本杀+游戏策划，养成系创作选手的波粒二象性

小张同学 UniDesignLab 2022-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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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宾寄语：建筑学里，有些问题确实没有答案，但放眼望去，人生的维度上总会有更优解，不是吗？

小张同学
#教育背景2013-2018本科：中南大学建筑学2018-2020硕士：香港大学建筑学2019.01-2019.06交换：芬兰阿尔托大学建筑专业
#实习及工作2018.04-2018.06 ：深圳城ZAO设计工作室，建筑设计实习生2019-2021：推理大师剧本杀平台，签约作者2020.07-2021.01：深圳木狼游戏，文案策划2021.01至今：深圳叠纸游戏（原木狼），游戏策划

亲爹相中的‘准媳妇‘

老实说，一向没什么人生规划的我，在大学以前还没怎么认真考虑过未来要干什么，这导致我在高考之后一夜解放，一头扎进种草三年的游戏中。至于参谋志愿的工作，就顺利成章地落在了家里的“狗头军师”—我爸身上。
由于从小培养的美术特长，以及还算可以的理科成绩，当时的我对艺术和理性结合的设计类专业表达出朦胧的兴趣，但在这个大类下细分的专业就不怎么了解了。彼时建筑行业还未暴露出拉跨的端倪，家里的父辈和同辈姐姐们都在土建行业混得不错，也算在建筑圈积累了一定资源。于是身为土木工程师的我爸成功忽悠我填报了建筑学。
后来有一回他在无意中透露，撺掇我报建筑系也有那么一咩咩私心，希望以后我俩之间能有聊不完的话题2333……

开始和建筑谈恋爱

秋天入学后，和大家一样，我开始了与建筑学漫长的恋爱长跑，大一抱着图板往返于专教和寝室，大二大三带着电脑在模型室通宵出图，跟行为艺术似的，落魄且执着地享受着一种精神上的“愉悦”。
后来高年级为了准备作品集申请出国，也参加了一些概念宏大的设计竞赛。每次设计一开始无外乎要像模像样地分析一通社会热点，试图用建筑的干预来解决那些社会顽疾。你说没人去质疑它吗？或许大家心里都清楚，建筑讨论得太多，而能做的却太少，但包括老师在内，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让自己处在一种假定成立的强大信念感当中。

图 / 霍普杯竞赛图纸，通过改造邮轮讨论阶级固化的问题
其实对于一个热衷创作的人来说，只看眼前，那种设计训练无疑是快乐且纯粹的，同时它带能给一个学生世俗意义上的奖励，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临近毕业，在一边专心搞作品集的同时，我在学长创办的建筑工作室体验了个把月加班画图的生活，拿着微薄的实习工资，作为工具人跟进了几个小项目……
二者的体验是相当割裂的，我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在为了啥做设计，如果建筑师的工作确实存在高于实用之上的价值，可走出圈地自萌的建筑圈，这份所谓“价值”实在孤掌难鸣，如果只是为了资本的话，对于一直致力于输出优秀内容的我而言，这个答案无疑令人难以接受。
我是个比较轴的人，这个灵魂拷问始终在我脑海里有待解答，那个时候我还不肯承认，这世上有些问题的存在，根本就是没有答案的……

累了就先开个小差吧

本科毕业之后，我拿了港大的offer，期待着在更前沿的建筑教育中寻找答案。
这之间三个月的假期里，我幸运地赶上了剧本杀这个新兴行业的崛起，在体验了几个神本后大呼“真香”，无处安放的灵感一下子找到了喷发口。
我就想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试试写呢？反正也不用写代码懂技术，只要脑子里有故事会打字就行。
闭关了两周，我写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剧本，本来没报太大期望，在投稿前先找了门店的朋友测试了几车，没想到游戏体验出奇得好，甚至多次亲眼看到推理出真相的玩家激动地拍桌而起。
在建筑里兜兜转转求而不得的反馈，在这个瞬间出其不意地被点亮了，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作者与玩家就读懂了对方，两个人都激动得无以言表。
我忽然意识到，对于一个迷茫且自我怀疑的创作者来说，根本不需要圈内人用装逼的黑话把他的作品吹捧得多么高大上，而仅仅只要一个圈外人读懂了它，他立马就能原地升天。
就像一句“感谢你玩我的游戏”背后，是制作人最直白的感动。

图 / 在平台上先后发布的剧本，刷评论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

如何靠剧本杀盈利？

当时我可以选择发展的方向主要有两个，一是与剧本杀的线下发行合作，二是向线上平台投稿，虽然前者的收入更为可观，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参加各大城市的剧本展才能得到及时的反馈，这对于即将去往香港读书的我来说显然不太现实；二来线上平台具有非常完善的评论系统，我可以随时看到玩家对我作品的评价。于是我选择了后者，并且拿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笔意义非凡的稿酬。

就这样，读研究生的两年，我都断断续续处在这种活跃的创作状态中，剧本的收入也随着质量的提升水涨船高，不久后顺利签约成为平台的兼职作者。
一个非常搞笑的事情是，研一第一学期的studio导师控制欲很强，做设计的体验相当不好，于是我将几乎所有才华都投入到了当时剧本的创作中，晚上构思诡计激动得整宿睡不着，最终的结果是那个剧本至今还霸占着平台榜首的位置，而那学期的设计在导师自行发起的“sudio内部最受欢迎设计”的评选当中光荣垫底23333。
回想起来，在我整个人生的进程中（严肃脸），那也是相当幸福而值得铭记的一段经历，当时在港大的朋友，乃至我的家人都会专门组局来体验我的剧本，通过平台也积累了一些自称为“粉丝”的朋友。
我自知不是一个能够量产奇迹的作者，多数称得上“出色”的作品也都是很多年积淀后一次必然又幸运的“井喷”，很快将再度进入更久的“休眠期”。不过正是这段经历，让我确定了以后要在创造“好玩”的内容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换个角度看建筑

在港大的第二学期，我争取到了一个到芬兰阿尔托大学交换的机会，在地球另一端的赫尔辛基，体会到了建筑人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北欧的城市化进程已经基本完成，每一座建筑的落成也谨慎而谦逊，走在城市中，所有的房屋即使用严格的美学眼光审视，也很难挑剔出瑕疵与不和谐。留给建筑设计的余地都是少量的历史保护和改造项目。
但奈何北欧诸国地广人稀，人少的可怜，当地人完全不知“内卷”为何物。我在阿尔托的studio主题就是一栋建筑的外立面改造，整个学期每周上一次课，最终成品是一个1：50的模型和三张精致的立面大样，就没了……芬兰人就这样朴素而考究地完成这建筑的本分，不需要依靠堆叠工作量或者讨论天马行空的末日构想来证明什么，这不才该是建筑本身该有的样子呢？

图 / 在阿尔托的sudio，每个人展示一个对页的成果）

图 / 当时发的朋友圈，周末随时都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个学期体验下来，我感觉好像我排斥的并不是建筑本身，而是国内建筑师的生存现状，以及它曾经虚高的体验带来的落差。

骑驴找马进行时

回到港大之后，距离毕业已经不远了，我从朋友那里了解到，在我交换的半年里有位研究游戏和VR方向的客座教授来港大带了studio，而非常遗憾的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选择了佛系北欧生活的我错过了参与的机会，以至于转行后正式用引擎做游戏，都是自己摸索的。
不过朋友分享的信息也相当有价值，在毕设课题的选择上，受到这位朋友（没错，就是第11期的胡同学，具体请看这：建筑说转行11｜虚与实之间，虚拟世界的城市设计师）的启发，我选择了以“各类游戏地图的空间原型”为研究方向开展毕业设计，彻底放飞自我尝试了一次建筑与游戏的梦幻联动。

图 / 毕业设计分析的游戏地图原型，为后来设计游戏地图储备了理论依据
同一时间，周围的同学都开始陆续找工作。但懒癌患者向来都是后知后觉的，正式考虑工作这档子事其实有点晚了，加上对建筑行业潜意识的抗拒让我一直拖延到五月。
那时周围打算转行的同学大多都在往地产方向努力，直到听说一位朋友在面试大厂的实习运营岗位，这时迟迟拖着没找工作的我才受到了启发，原来不一定非要吊死在地产这一棵歪脖树上，隔壁一片大好的游戏行业也有不少岗位可以尝试。
有了这个念头后我开始正式准备材料，但也不幸错过了大厂的第一轮实习生招聘，所以一定要提前打听好行业消息，血一般的教训……好在我虽然后知后觉，但行动力还算可以。有了目标后，热情也随之而来。

如何选择游戏行业中的岗位？

首先要做的是了解行业信息和自我评估，众所周知，游戏公司里有策划、程序、美术和测试运营这几类岗位。首先必须筛掉有技术门槛的，程序呢首先pass，反正咱也不会。美术呢，一般分为2D原画和3D建模，下面又分角色和场景，也许很多同学觉得可以试试游戏的场景建模，但实际上不同行业有严谨的设计规范，即使学会了3Dmax和Maya，但在资产管理、控制面数、制作通道图等等生产管线上都是另起炉灶的一套新东西，想在短时间之内竞争过美院对口专业的毕业生是相当困难的。即使是从小学习美术的我，也放弃了考虑美术的岗位。
另外我从小就没啥子商业头脑，技能树全部都点在了创作上，策划显然较运营更适合自己。而策划之下又细分有数值、系统、文案，有的公司会根据项目另外设立战斗、关卡、执行策划等等。
一般来说，数值偏好数学有关的专业，文案偏好文学有关专业，非对口专业的一般转系统或者执行策划成功率比较高。关卡策划最初确实是我梦想的岗位，听上去也和建筑学很对路子，而国外也有一些重视地图关卡的工作室专门设有建筑出生的level designer，比如宫崎英高就聘用了建筑师来辅助设计魂系列的地图，乔纳森吹哥也与建筑景观团队合作设计了《the witness》的地图。
然鹅，现实却是国内的许多手游是没有“关卡”这个概念的，有关卡的项目大概率也是由其他资深的策划兼任，所以投放到招聘市场上的这个岗位十分稀少（你可能会搜索到三消游戏的关卡策划）。
于是考虑再三，加上之前积累的剧本杀作品大大提升了这方面的竞争力，我打算曲线救国，将简历往文案策划的定位上包装，也首选了以内容创作为主的游戏公司。

图 / the witness的鸟瞰图，建筑景观团队将分散的谜题有机整合进沙盒式的岛屿里

在经历了几家公司的笔试和面试后，最终我选择了目前所在的公司，事实上我本身也是这家公司的粉丝，在笔试的内容（命题场景设计剧情，写立绘对话等）中展现出相当高的匹配度，面试中也和老板聊得十分投缘，一切都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着。
不过就我个人体验下来，除去一些独立游戏，国内文案之于游戏的价值，和作者之于剧本杀的作用相比，是远远不可比较的，即使最为典型的内容向乙女游戏，它的商业价值很大程度上也依赖于美术。
因此，入行只是修行的开始。

内容创作的瓶颈

正式成为一名文案策划后，我开始以每周万字，相当于两篇短篇小说的产量持续输出内容。
事实上，除了一些非传统的独游，国内文案策划的工作内容与游戏自身的核心机制是比较割裂的，而那些游戏性高度依赖于剧情的作品（比如《疑案追声》）其核心内容反而是制作团队反复推敲而成的。而我呢，从创作剧本杀时就已经明确——我想做的，不是成为一个好的写手，而是做出好玩的游戏。
同时，我也发现了自己身上暴露的一个巨大问题，在持续高强度的内容创作中，虽然能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不时也能写出一两篇佳作，但当时的我再难创作出当时剧本杀巅峰时期质量的作品。
当然，一个行业发展得越完善，各个岗位之前的分工越明确，个人发挥价值时也越会感到掣肘，既然淡出了作者全盘包揽的剧本圈，选择拥抱合作共赢的游戏行业，那么也必须接受自己泯然于众人的平庸。
另一方面，我利用周末和下班的时间向团队的主美请教学习，主动帮原画姐姐分担了一些卡面的工作，帮制作人创作的主线剧情画线索地图（没错我们制作人也是文案），和系统策划共同合作了推理系统……期待着挖掘出自己更多的价值。

图 / 为游戏画的卡面

图 / 自学引擎和代码的基础知识

与建筑学重逢‘

去年年末，跟进了四个月的项目逐渐收尾，制作人和我分享了新项目的规划，以及期望我在项目中扮演的角色。
具体内容在游戏正式上线前不宜多说，总之兜兜转转，我的工作重心重新与建筑设计产生了紧密的联系，十分接近一开始就很想做的关卡策划，而且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假定成立的社会问题”，不再存在与核心游戏性的割裂感，全盘设计都为了“好玩”。

图 / 草图本上设计的关卡原型，我成了策划里最能画的一个
在学校时，我无疑属于最热爱设计的那一小穝人，很多朋友都是觉得我是最不可能转行的那一个。但事实上，正是因为对设计的热爱和期待，让我无法满足于建筑师的现状，即使在另一个领域从头来过，也要寻找“做设计的意义”。
回过头来再看最初那个问题。无论文字、美术、空间亦或游戏机制，都是创作者们向用户传递内容的语言，不管是哪一种，只有我能看到对方的反馈，看到对方在体验我作品时流露出或喜悦、或醍醐、或感慨的表情，我就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就不会辜负为之付出的心血。
建筑学里，有些问题确实没有答案，但放眼望去，人生的维度上总会有更优解，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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