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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记一次叫“寻蘑记”的家宴

畸笔叟 畸笔叟 2022-01-11

 

好像很久没吃过一顿很有意思的饭了。终于,中秋节前,也就是910号,我去赴了一次叫做“寻蘑记”的家宴。这日期其实跟教师节毫无关系,Linda原来是定在11号的,后来才临时改期。

 

Linda的家宴,在特定的圈子里还是小有名气的。两年前,我赴横府家宴(见拙文《雨夜,去法租界吃私房菜》,点击标题可看原文)时就有耳闻。这一次,因为一见图书馆”的事,她终于正式邀请我去赴她的家宴了。席间,她曾经说,“瞧,我改了期,你们也都还是有空啊”。可见这家宴的迷之魅力。


还没见魅力,先有惊喜。Linda告诉我,她还会叫格桑来。我的不见格桑,居然也有了八年!那时,我俩相遇在一个叫新青年”的栏目组。那种最无聊的所谓“撞脑”的策划会,我第一次去,就兜头一盆冷水,说了“上辈子做坏事,这辈子做电视”这样的丧气话。按理说,是没有人会接我的梗了。偏偏格桑向我提了第一个问题。问了什么早已不重要,反正我记住了她。

 

Linda的家,很有大隐隐于市的意思。繁华的大马路边,敲开一扇小门上楼,便是别有洞天,与普通人家一样温馨好客。只有那满屋子的宜家家具稍稍泄露了她的私人密码。


 

时间定在晚上七点,正式开始其实快八点了,主人为此忙不迭地再三打招呼。我却从心里笑出声来。想三四十年前(最好的1980年代)乃至八九十年前(同样最好的1930年代),上海大人家吃夜饭都是七八点钟。国际饭店请客也至少是七点半,谈恋爱看场电影也要第四场,也是八点钟。若看六点半的第三场,你女朋友出门前化妆打扮的时间就会被挤没了。匆忙也是一种不雅。

 

当然,夜饭吃得早的人家更多,四点半就开动,最晚六点。五点钟,满弄堂都是“小六子,家去,吃饭喽”的叫声。所谓“新民夜报,夜饭吃饱,早点睏觉,当心掼跤”,也是唱给他们听的,市民报嘛。你不挣扎,其实也蛮好,若是硬要装成绅士和名媛,涉足所谓上层社交圈,那么,“倷屋里吤早就吃夜饭啦”,就绝对不是一句恭维话。

 

几十年过去,当年的人都老了,家也大多搬出市中心了,生活习惯也早已“去贵族化”了。随着年龄增长,夜饭越吃越早,巴不得“过午不食”,还美其名曰养生。然而,上海的都市惯性依然强大,新的人们进来,年轻的人大起来,还是老早的做派。我终于又要来吃一顿晚上八点钟才开的夜饭了。


 

既然是“寻蘑记”,第一道菜就与菌菇有关。有人给它起了个名,叫“松茸刺身”。就是松茸切薄片,蘸佐料吃。对我来说,是第一次这么生吃菌菇。我吃刺身,有个习惯,先来一口纯享版的,第二口再蘸佐料。小时候家里吃白切肉或白切猪肝、白切肚片亦如此。任何食材都有自己独特的原有香味,原味真的不可多得。而蘸了料,佐料的味道总是盖过原味,很难惊艳到像原味那样直击人心。

 

这次的菌菇,都是从云南“人肉”带过来的,绝不借助快递这种“新四大发明”。这也是宴会改期的缘故,以及宴会迟开的缘故,因为人刚落地。Linda还怕到了明天不够新鲜,所以通知提早一天。从云南带新鲜食材回来的人叫Ella,据说是个霸道总裁,厨艺很不错,当晚好几个菜都是她掌的勺。



要说这次Ella带回的菌菇里,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见手青”。用手摩擦菌帽的内部,手上会留有靛青色,而且据说很难洗掉。开饭前,Ella特地拿着“见手青”先来到桌前,请好几位客人摸着试试呢。据说,不是所有“见手青”都可以食用,有些是有毒的,外人须严格遵从当地人的食用习惯,他们不碰的,千万别去碰。我们这次吃的还是“红见手”呢(还有“黄见手”),据说属于毒性较高的一种。长这么大,我总算吃过菌菇中的“战斗机”,哦,不,“河豚鱼”了。


 

那个小蘑菇塞肉是个功夫菜。做起来很烦,吃吃一歇歇。说到蘑菇塞肉,我想到我老同学亲手做过的另一道菜,用大香菇去蒂塞肉,先蒸熟过油定型,再爆葱姜蒜加蚝油等浇汁,装盆出来据说有点像清蒸鲍鱼呢。



还有一道菜是金雀花炒蛋。这金雀花也是从云南“人肉”带回来的。花瓣向来是可以入菜的。我回江西,曾在奉新县城吃过茉莉花炒蛋,也很香。上海餐馆里老早也有,记得20年前,在华山路乌鲁木齐路口有过一家“徐家私房菜”,里面就有一道看家菜,叫玫瑰花瓣炒虾仁。不光好看,吃的时候,真的用玫瑰花瓣裹着虾仁入口。记得,这道菜请女士是必点的,也一直狠讨喜。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我当晚的第二个惊喜。那就是我不但见到了八年未见的格桑,还见到了16年未见的贝遐。说起来,那时候我还在Channel Young(时尚频道)做《今日印象》呢,她还在携程,我们有过极其愉快的合作。非典期间,我去云南,也是她帮着安排的。何必隐瞒,当年我和她在徐家私房菜吃过那道玫瑰花瓣炒虾仁。


 

后来,我离开Channel Young,她也离开了携程,不知怎么的,就“相忘于江湖”了,只剩下手机通讯录的一个电话号码。所以,我对今次的女主人Linda只有大恩不言谢的了。让我除了遭遇美食,还遭遇美色。古人云,食色性也。所以Linda是真性情。

 

说起来,贝遐的电话号码没变过,而我,只要在手机里无意输入她的姓字,贝遐”作为联想一直在,一直很无辜地跳出来。我不禁想起电影《音乐之声》里的一句歌词:“I must have done something good in my childhood


 

说是“寻蘑记”,菌菇宴,其实还是有其他菜的。比如蛏子、大虾、带鱼以及竹荪鸡汤。Linda后来一直在说,与其今天叫菌菇宴,还不如说是山珍海味。确实,除了山珍,全是海味。最后还有一道“干巴菌炒饭满满一大碗贝遐说,她第一次在云南吃,曾吃了三小碗。一尝,果然喷香。


 

那晚的叙谈也很开心,尽管在座的,并非都相互认识,尤其是我的闯入。其实,这才是真实的社交场面,上海滩上哪有永远只跟熟人吃饭的道理。大家不光叙旧,也说别的。只是时间有限,好像没有剑及履及,不煞渴。

 

我没觉得有什么遗憾。除了我,他们都是年轻有为。坐中不乏律师、诗人、出版人等等,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好,也已经知道怎么与这个时世相处。我看上去,一个个都是“白天也懂夜的黑”的角色。只不过如老子所言,“知其白,守其黑”而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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