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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金森诗38首

如果我能用一朵玫瑰买通他们


如果我能用一朵玫瑰买通他们

我愿带去生长在从艾默斯特镇

直到喀什米尔的每一朵花!

我不会停步,无论是由于黑夜,风雨——

由于严寒,死亡,或任何缘故——

我的事,如此重大!


如果他们会为一只鸟鸣而流连

我的手鼓就会顿时间

在四月的丛林中敲响!

一整个漫长的夏季永不疲倦,

而当冬季把树枝摇撼,

我只会唱得更加嘹亮奔放!


他们听见了又能怎样?

谁知道,这样一种

苦苦的祈求,会不会

终于起点作用?

谁知道,厌倦了乞讨者的面貌——

他们会不会最后说出,够了——

把她赶出大厅?




受伤的鹿,跳得最高


受伤的鹿,跳得最高——

我听猎人说过——

那不过是死的极乐——

然后,制动器沉默!


被敲击的岩石迸出火花!

被践踏的钢板会弹跳!

总是显得更红的脸颊

正由于肺痨在叮咬!


欢快是痛苦的铠甲——

用它严密包裹好,

免得有谁见到了血,

惊叫:“你受伤了!”




胜利到来已晚


胜利到来已晚——

俯身去就正在冷却的嘴——

霜已太重

无法享用——

本来滋味会有多甜——

只需一滴!

是上帝过分节俭?

饭桌摆设得太高——

除非我们踮着脚尖——

面包屑,适合那样小的嘴——

樱桃,适合知更鸟——

老鹰的丰盛早餐把他们,全都绞杀——

上帝恪守他对“麻雀们”的誓辞:

谁缺乏爱,就会知道怎样饿死——




我告诉你太阳怎样升起


我告诉你太阳怎样升起——

升一次,一条缎带——

塔尖在紫水晶里泳浴——

清新的景色像松鼠奔跑——

山峦摘掉她们的帽子——

食米鸟,开始鸣唱——

于是我轻声自言自语——

“那一定就是太阳”!

但我不知他怎样下落——

似乎有一道紫色阶梯

穿黄衣的小男小女

不断地向上攀去——

直到翻越过边界——

一位灰色衣袍神父——

轻轻关上黄昏栅门——

领走他那些信徒——




慢着点来,伊甸!


慢着点来,伊甸!

嘴唇,对你还不熟悉——

会害羞,就像晕眩的蜂——

吮吸你的茉莉花蜜——


抵达花的住处已晚,

绕着她的房间哼鸣——

想到了美味的琼浆玉液——

进入,浸没在香膏里。




我品味未经酿造的饮料


从珍珠镂成的大酒杯里,

我品味未经酿造的饮料;

并非莱茵河畔所有的酒桶

都能产出这样的醇醪!


我陶醉于清新的空气,

我豪饮那晶莹的露水,

在漫长的夏季,我常从

熔蓝的酒店蹒跚而归!


当“店主人”把酩酊的蜜蜂

驱赶出毛地黄花的门庭,

蝴蝶也不再浅酌细斟,

我却要更加大口狂饮!


直到天使摇晃着白色小帽,

和那些圣徒,奔向明窗,

争看这小小的酒徒

斜倚着太阳。




我失落一个世界,有一天!


我失落一个世界,有一天!

是不是有谁已经发现?

它不难辨认,它的额头上

有一圈星星。


有钱的人,不会注意——

然而,对于我俭朴的眼睛,

值得尊敬更胜于金币——

哦,找到它,帮帮我,先生!




如果知更鸟来访


如果知更鸟来访

我已不再呼吸,

请给系红领结的那一位

一点怀念的面包屑。


如果我不能向你道谢,

由于沉沉酣睡,

你会知道,我在用

僵硬的嘴努力!




苍天不能保守秘密!


苍天不能保守秘密!

把它告诉了青山——

青山,只告诉果园——

果园告诉黄水仙!


小鸟,偶然,飞过——

无意中听个真确——

如果我贿赂那小鸟——

谁知她会不会说?


可是我想还是不要——

还是不知道,更好——

如果,夏季是公理——

什么妖术能使雪飘?


守着秘密吧,天父!

我不想,即使我能,知道,

那些蓝宝石家伙在你

时新的世界里干些什么!




可怜的小小的心!


可怜的小小的心!

是他们把你忘记?

不必介意!不必介意!


高傲的小小的心!

是他们把你抛弃?

应该欢喜!应该欢喜!


脆弱的小小的心!

我不会伤害你——

相信我么?相信我么?


欢快的小小的心——

像灿烂的晨曦!

风和太阳会打扮你!




到时候,我将知道为什么


到时候,我将知道为什么——

而我,已不再想要知道——

基督将逐一讲解各种痛苦——

在天上那漂亮的教室里——


会告诉我“彼得”的许诺——

而我,曾想知道他的苦恼——

我将忘怀,这痛苦的一滴——

正把我煎熬,正把我煎熬!




那时,他弱,我强


那时,他弱,我强——

于是他让我领他进去——

后来,我弱,他强——

于是我让他领我回家——


家不远,门就在近处——

天不黑,因为他也走了——

声不高,因为他什么也没说——

那正是我想要知道的。


白昼敲门,必须分开——

此刻,强者,谁也不是——

他争辩,我,也争辩——

尽管我们没做,那事!




就要死去!死在黑夜!


就要死去!死在黑夜!

会不会有谁带个亮来

好让我看清该走哪条路

前往永恒的白雪世界?


“耶稣”!耶稣哪儿去了?

都说耶稣,随时会来——

也许他不认识这屋子——

这边,耶稣,让他过来!


有人跑到大门口去看

多莉是否来了!等等!

楼梯上有她的脚步声!

死不能伤害,有多莉在!




有些人过安息日到教堂去


有些人过安息日到教堂去——

我过安息日,留在家里——

让食米鸟充当唱诗班领唱——

礼拜厅堂是果园的园地——


有些人过安息日穿白色法衣——

我只是插上我的翅膀——

我们的小司事不为教堂敲钟,

却在我身边歌唱。


上帝赞扬,一位杰出的教士——

他布道,从不很长——

于是,省得远上天庭——

终于,我也同往。




什么是,“天堂”


什么是,“天堂”——

谁居住在那里——

他们是不是“农民”——

他们是否用“锄”——

他们是否知道这里是“艾默斯特”——

是否知道我也来了,正在赶路——


他们是否穿“新鞋”,在“伊甸园”里——

那里,是否永远欢快——

他们是否会咒骂,如果我们想家——

是否会去告诉上帝,说我们不乖——


你是否确实相信,在天上——

有那样一个人,像是“父亲”——

以至我在那里,若是偶有失误——

或是做了保姆叫做“该死”的事情——

不会要我在“碧玉”上赤脚走路——

赎过罪的人们,不至于嘲笑我——

也许,“伊甸园”不像

新英格兰这样寂寞!




我没有别的可带,你知道


我没有别的可带,你知道——

所以带的总是这些——

就像黑夜总是带来星星

给我们熟悉的眼睛——


也许,我们不该在乎——

除非是他们不来——

那么,困惑我们的也许

是找到回家的路——




今天,我是来买笑容的


今天,我是来买笑容的——

只不过买一点笑意——

那最小的一点在你脸面

对于我,正好合适——

那一点,别人不会思念

它的光,十分微弱——

我在“柜台”前问:先生,

是否可以,卖给我——


我有钻石,戴在手指——

你知道什么是钻石?

我有红宝石,像黄昏的血——

还有,像星星的黄玉!

这简直是犹太式的“交易”——

请问,先生,是否可以?




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


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

你,也是,无名之辈?

这就有了我们一对!可是别声张!

你知道,他们会大肆张扬!


做个,显要人物,好不无聊!

像个青蛙,向仰慕的泥沼——

在整个的六月,把个人的姓名

聒噪——何等招摇!




这不可能是“夏天”!


这不可能是“夏天”!

那个季节,已经过完!

要说是“春季”,却又太早!

还要穿越过一座白色市镇漫长的街道——

才能听到乌鸫鸣叫!

这不可能是“死亡”!

它那颜色太艳——

死去该着素装——

就这样,晚霞用黄宝石手铐

把我的问题锁上!




为什么,他们把我关在天堂门外?


为什么,他们把我关在天堂门外?

是我唱得,歌声太高?

但是,我也能降低音调

畏怯有如小鸟!


但愿天使们能让我再试一试——

仅仅,试这一次——

仅仅,看我,是否打搅他们——

却不要,把门紧闭!


哦,如果我是那一位

穿“白袍”的绅士——

他们,是那敲门的,小手——

我,是否会,禁止?




暴风雨夜,暴风雨夜!


暴风雨夜,暴风雨夜!

我若和你同在一起,

暴风雨夜就是

豪奢的喜悦!


风,无能为力——

心,已在港内——

罗盘,不必——

海图,不必!


泛舟在伊甸园——

啊,海!

但愿我能,今夜,泊在

你的水域!




我要不停地歌唱!


我要不停地歌唱!

鸟儿会超越过我

向更黄的气候飞行——

每一只都有知更鸟的抱负——

我,有我的红胸脯——

我有我的音韵——


晚了,要在夏季占一席位置——

但是,我会唱出更丰满的曲调——

黄昏星的歌比晨曲更美,先生——

早晨,不过是中午的幼苗——




篱笆那边


篱笆那边——

有草莓,长着——

我知道,如果我愿——

我可以爬过——

草莓,真甜!


可是,脏了围裙——

上帝一定要骂我!

哦,亲爱的,我猜,如果他也是个孩子——

他也会爬过去,如果,他能爬过!




他的语声又在门口


他的语声又在门口——

我觉得那音调依旧——

我听见他向仆人打听

有没有我这样一个——


我拿起一束鲜花走去——

以求宽赦我的面容——

他生平从不曾见过我——

可能会惊了他的眼睛!


我碎步急走过堂屋——

我默默跨出门洞——

我张望整个宇宙,一无所有——

只见他的面孔!


我们交谈,随意而闪烁——

有一种施放测锤的味道——

一方,羞怯地——试探着——

另一方的深浅——


我们散步,我把狗,留在家里——

月亮,温柔而体贴——

只陪我们,短短一程——

然后,我们单独在一起——


单独,如果天使们单独——

当他们初次试游天国!

单独,如果“隐形面孔”单独——

他们在天上,无数!


我愿付出,脉管中的紫红——

重温那一小时的生活——

但是他必须亲自,计算滴数——

那是我每一污点的价格!




找他去,幸福的信!


找他去,幸福的信!

去告诉他——

告诉他我并未写出的那一页——

告诉他,我只说出了句法——

动词和代词全都省略——

告诉他手指多么急促——

然后移动困难,变得很慢,很慢——

这时你恨不得在你的页面长出眼睛——

好看清是什么使得他们这样——


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写作老手——

你已猜出,因为句子写得费力——

你听见你后面的女式胸衣在用劲——

仿佛那里面只装着一个孩子的气力——

你几乎要可怜它了,是你,使它尝此艰辛——

告诉他,不,在这里,可以含糊些——

因为他知道了,会伤心的——

于是你和我,越发只能沉默。


告诉他,信未写完,长夜已尽——

那老自鸣钟不断嘶鸣着“天亮”!

而你,感到了困倦,恳求着结束——

什么又能妨碍它,这样说?


告诉他,她是怎样把你封好——十分谨慎!

但是,如果他问起你,然后

怎样把你藏到明天,幸福的信!

做出一副撒娇的表情,摇摇头!




它通过铅筛筛下


它通过铅筛筛下——

给所有的树木扑粉。

用洁白的羊毛

填平道路的皱纹——


使山峦和平原

都有一副平坦的面容——

额头连绵不断,从东

又延续到东——


延伸到栅栏时——

把栏杆包裹在羊毛下

直到原形失去影踪——

它把天国的轻纱


覆盖起残梗、断秸、草堆——

夏季遗留下的空屋——

秋收过后的田亩,

除了根茬,不留丝毫记录——


它给立柱脚踝镶上羽绒

像装饰女王的脚腕——

再让它的工匠们安静——

不承认出现过,像幽灵——




救世主!我无处可以诉说


救世主!我无处可以诉说——

所以来,打搅你。

我忘掉你已经很久——

你,是否还能把我想起?

我远道而来,并非为我自己——

我的分量有限——

我带来一颗心却十分宏伟,

我已无力负担——

这颗心,装在我的心里——

以至我的心变得过分沉重——

奇怪,它的重量还在增大——

是否太大了,你难以收容?




单独,我不能


单独,我不能——

来访,总不断——

不留记录的宾客——

为难坏了门键——


他们不穿衣袍,没有处所——

不用历书,没有姓名——

只有普通的家世

像精灵——


他们来了,我也许知道

内部信使会传报消息——

他们离去,我从不知晓——

因为,他们从不离去——




那将怎样,如果我说我不再等待!


那将怎样,如果我说我不再等待!

那将怎样,如果我冲开肉体的闸门——

逃走,向你奔去!


那将怎样,如果我锉掉这凡人的躯壳——

看看哪里被它伤害,也就够了——

然后跨入自由的天地!


他们,再也,拿不住我!

城堡会呼叫,枪炮会恳求——

这时,对于我,已毫无意义——


就像,一小时以前的,笑——

或是花边,或是巡回演出——

或是有谁,昨天死掉!




“希望”是个有羽毛的东西


“希望”是个有羽毛的东西——

它栖息在灵魂里——

唱没有歌词的歌曲——

永远,不会停息——


在暴风中,听来,最美——

令人痛心的是这样的风暴——

它甚至能窘困那温暖着

多少人的小鸟——


我曾在最陌生的海上——

在最寒冷的陆地,听到——

它却从不向我索取

些微的,面包。




死去,只需片刻


死去,只需片刻——

据说,并不痛苦——

只是逐渐,逐渐昏迷

然后,视力全无——


系一天黑色缎带——

帽上佩戴服丧标志——

然后,美丽的阳光照耀

帮助我们忘记——


离去的神秘的那一位——

若不是由于我们的爱——

已经在睡最香甜的一觉——

再不知困倦疲惫——




在冬季的午后


在冬季的午后,

有一种斜射的光——

令人压抑,像有

教堂乐声的重量——


我们受神圣的伤——

痕迹无从寻觅,

心情的变化,

蕴涵着真意


没有人能讲解——

这是绝望的印章——

庄严的折磨

来自天上——


它来时,山水谛听——

阴影屏息——

它去时,邈不可及,

像遥望死亡的距离——




晚安,是谁吹灭了烛光?


晚安,是谁吹灭了烛光?

无疑,是嫉妒的风——

啊,朋友,你不会理解

天使们在那烛芯上

曾辛勤工作了多久——

此刻,却由于你而熄灭!


它原本可能,成为一位

暗夜漂泊的水手

苦盼着的灯塔火星!

它原本可能,是渐暗的灯——

会唤醒营地鼓手敲响

纯洁的起床鼓声!




他用皮带捆绑我的生活


他用皮带捆绑我的生命——

我听到呱嗒一声搭扣扣紧——

然后转过身去,俨然王者——

折叠上我的有生之年——

仔细谨慎,像王公对待

一份王国的领有权证——

从此,归属献身的一类——

成为如云随从的一员——


却不能远得听不见召唤——

干点那小小的劳务

与休息,形成循环——

给屈尊注意到我的生命——

好心邀约它的那些生命

也偶尔露一露笑容——

知道吗,谁的邀请,

为了谁,我该谢绝?




我见过的唯一鬼魂


我见过的唯一鬼魂

衣服镶着梅克林花边——

脚上不曾穿鞋——

走路如同雪片——


如同小鸟,步履无声——

但是迅疾,有如鹿奔——

他装扮得古怪,有如镶嵌——

也许,像槲寄生——


他难得讲话——

他的笑,像风——

起伏如同涟漪——

消失在抑郁的林中——


我们相遇十分短暂——

他对我,自感羞惭——

自从那骇人的一天——

上帝禁止我回头看!




怀疑我!我隐晦的伴侣!


怀疑我!我隐晦的伴侣!

为什么,上帝,也会满足于

只是生命小小的一部分——

为你而倾注,毫不吝惜——

我的生命全部,永不停息——

这个女人还能够做点什么——

快说,我就可以给你

以我所有最后的欢娱!


那不可能是我的精神——

因为那是你的,以前——

我已放弃所知的全部尘埃——

我,一个长雀斑的姑娘

还能有什么别的财富,

她最遥远的向往

只是,但愿能够

在某个遥远的天堂——

羞怯地和你,住在一起!


请仔细审查,从头到脚底,

我努力承受直到你最后的

猜疑,像一张挂毯,

在火的眼睛前落下——

筛掉她最细微的痴情——

但是公正敬重神圣的白雪——

永恒的雪,完好无损——

吹毛求疵的人啊为了你!




英语有许多词组


英语有许多词组——

我只听见一句——

轻柔,有如蟋蟀的笑,

洪亮,有如雷霆的话语——


低沉,有如古老里海的合唱,

当晚潮开始催眠——

用一种新的变音说出——

有如一只夜航的鹰——


以优美动听的拼音

闯入我单纯的梦境——

轰鸣着它的希冀——

直到我惊醒,哭泣——


不是由于使我苦恼——

而是由于强大的欢欣——

请再说一遍,撒克逊!

嘘!只对我一人!




正是去年此时,我死去


正是去年此时,我死去。

我知道,我听见了玉蜀黍,

当我从农场的田野被抬过——

玉蜀黍的缨穗已经吐出——


我曾想,理查送去碾磨时——

那些籽粒该有多么黄——

当时,我曾想要钻出去,

是什么压制了我的愿望。


我曾想,在庄稼的残梗间

拥挤的苹果该有多么红——

牛车会在田野各处弯下腰

把那些老倭瓜收捡一空——


我不知还有谁会思念我,

而当感恩节来临时,父亲

会不会多做几样菜——

同样给我分一份——


由于我的袜子挂得太高

任何圣诞老人也难够得到——

会不会损害

圣诞节的欢快——


但是这类想法使我苦恼

于是我改变思路,

某个美好的一年,此时——

他们自己,会来相聚——

江 枫 译




彼特拉克在诗学领域里的建树是他的重要地位所在,努力复兴古典诗学文化是彼特拉克对文艺复兴运动做出的功绩之一。尽管古希腊罗马文化就是诞生在欧洲本土,但在文艺复兴时期之前,已经被人为地抹杀而消失。在基督教一统天下后,这些宝贵的古典文化被插上异端的标签而逐渐淡出,况且中世纪教会统一使用的是拉丁文,与古代的语言更是渐行渐远,人们无法靠自身能力来解读。因此,所谓文艺复兴的初衷就是要将已经逝去的古希腊罗马文化发掘出来,重新给予应有的价值。
彼特拉克对古希腊罗马诗学情有独钟,甚至将古代诗人视为精神上的挚友。他第一个发现中世纪的拉丁语和古代的标准差之千里,他对于古典文化的感悟和精通程度在当时是无人可敌,他曾殚精竭虑地研究古代诗人的作品。对古典文化痴迷的他在1333年从朋友那里得到奥古斯丁的《忏悔录》,如获至宝,随身研读。这里我们可以从他的后人尼科洛·马基雅维利的描述中找到同样的感觉:
夜降临了,我回到住所。我进了图书馆,在穿过入口时,我脱掉了日常穿的沾满污物、泥土的衣服,换上了上朝的礼服……如此的着衣打扮之后,我进入了古人之古朴的庭院。他们热情地欢迎我,我饱食着生来属于我的美食佳肴。我与他们交谈丝毫不感到不安,并询问了他们行为的动机。他们从其人道出发,耐心地解答了我的问题。
奥古斯丁的《忏悔录》虽然是他面对上帝所做的心路剖析,但那些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忏悔,作者的良知与反思,不仅是宗教的虔诚,还有与古希腊哲学的完美融合,这给年轻的彼特拉克精神上的突围和人智的开启,无疑是根深蒂固的影响。研究表明,彼特拉克受奥古斯丁影响,在追求世俗幸福和宗教情感上始终存在着冲突,他写的《我心中的隐秘》就是以自己和奥古斯丁对话的形式,表达他的内心世界,其中对于矛盾心理的揭示与剖析,旁证了《忏悔录》对他的影响之深和与之心灵相通。彼特拉克之所以被称之为人文主义第一人,是他从古老的卷帙中感受到的并非简单的模仿复制,而是从中体验出来的古人独立于世的本性与思维,转化在自己的诗歌散文中成为自我认识的载体,其目标是进一步塑造自己,臻至完善。
彼特拉克对于维吉尔、西塞罗、塞内加、柏拉图等都视为挚友,用写信的方式与之神交。他以模仿古代罗马的拉丁文风而扬名,但他认为这种模仿是真正的神似,他在1359年给好朋友薄伽丘的信中做了真诚的袒露,彼特拉克说,他读维吉尔、李维、西塞罗,不只是一遍而是读了几千遍,不是一目而过而是与他们对话,用竭了他的全部心智来赏识他们。他是一大早就吃完一天的饭食,是孩子吞下了成年人方能消化的食量,不但是存于记忆,而且是深入了骨髓,使这些文字成了他自己的一个部分,即便再也不去阅读它们,也永世留驻心底。而与此同时,他又忘记了这些作者,这是因为长时间使用和占有的缘故,他们已经成了他自己的东西,而且由于他们铺天盖地,数量如此之巨,自己已忘了它们谁是谁的,甚至它们是别人的作品。 [7] 姑且不说他是否会真的如此,就这一番表白足见他对诗人的职责源于对古代诗人的痴情厚爱。
1354年,拜占庭帝国派驻天主教教廷的特使,将一部希腊文的《伊利亚特》赠给彼特拉克。得到渴慕已久的荷马史诗,本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诗人在欣喜之余,却又感觉无比沮丧——因为他不通希腊文。在当年的书信中,彼特拉克说,自己虽然热切盼望能听到荷马的原声,但可惜手中的荷马“喑哑不能言”(mutus)。宝藏近在咫尺,但是却没有解锁的钥匙,这一桥段已然成为古典学术史上的事例。
彼特拉克从柏拉图和奥古斯丁的诗学思想受到启发,他对于诗歌的重要观点在其大量的书信之中,在这些书信中,彼特拉克谈到关于诗的性质,他认为,如同基督神学对基督的称谓时常改变一样,如果用比喻来把话说得生动,就应该称之为诗,这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隐喻。他特别指出神学家用崇高的语言表达神性,编制祈祷文,用优雅的节律、新颖的方式,也应当归于诗人之列。这种把神学家列入诗人行列的诗辩,并非将诗人概念扩大,而是在论证神学也是诗,诗就是神学。他的朋友薄伽丘日后也同样论证了这一点。其次,他认为诗人的职责在于用充满魅力的虚构来表现平凡、自然和一切事物的真理。唯其如此,诗歌的深刻内涵更容易被轻松的表面快感所遮掩,令人难以发现。彼特拉克最早指出人对大自然的感受是重要的,而更为关键的是对自我的认识,这一点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而且也成为他的作品与现代人易于沟通的原因。
彼特拉克晚年还对诗歌与哲学的地位提出自己的见解。在中世纪神学至上的时代,哲学是为神学服务的,而诗歌特别是世俗的诗歌比哲学又降次一等,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彼特拉克还在神学的供养之下,却坚定地站在诗歌的一边。他以“快乐”和“理性”的对话,来证明诗人的认识胜于哲学家的认识。以“美”为例,彼特拉克极为认可维吉尔所说“德从美的躯体中出更显魅力”,他认为这魅力之说最为准确,因为这并非发自于事物本身,而是旁观者的判断,彼特拉克称美为德的装饰,而且认为美应当在精神世界里得到充实。他在另一封信中,谈到了自己对于美的深刻感受。他在信中说:
在我年轻时,就渴望将诗的美辑一本书出来,虽然那时候我对其他作家还鲜有所知。那些时日的卷章而今依在,页边还有一些段落的注解,清楚地表明我是多么早熟,聒噪地思考起我现今以及将来的命运。我写下的不是辞藻的华丽,而是思想的真实:这人生的苦闷,它转瞬即逝,跌跌撞撞迅速掠过,它的陷阱,时不再来,生命之花匆匆凋零,玫瑰姿容美不常在,青春倏忽去而不返,偷偷暮年将至。最后,皱纹爬上眉梢,疾病、悲哀、折磨,终而是呜呼哀哉,死亡不期而至。 [8]
他对但丁也研究甚深,对于但丁的诗学思想和作品是相当赞成和仿效的。他和但丁同样用俗语写出了《歌集》这样的杰作,但依然确信拉丁文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和意义,拉丁文的作品同样是出类拔萃的。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这样写道:
您会相信我的庄重保证,即我对此人(但丁)的才力和著作总是满心欢喜的,我每提及它,必是赞不绝口。有时候我还开导了一些人,这些人尖锐地责问我,说他并不是总是与自身相配,即他在写诗作文中,在俗语上要比拉丁文上成就更为显贵。这一点你是不会否认的,在有明智判断的人的心中,同样也无损于他的光彩和荣名。因为谁能在万事万物上都是大师呢。
彼特拉克的散文摆脱了经院式的刻板晦涩,慢慢具有更多的文学性,如《我心中的隐秘》《论名人》、史诗《阿非利加》以及12首拉丁语的田园诗等。彼特拉克对古典拉丁语有很深入的研究,他的拉丁语作品也有较高的思想艺术价值。尽管他用俗语创作的《歌集》给他带来无尽的荣耀,但他的大部分作品依然是用拉丁语完成。在《我心中的隐秘》中,他从西塞罗和维吉尔使用的语言中寻找细腻的表达方式和描写心理状态的技巧,因此《我心中的隐秘》成为一部优美的拉丁语文学作品。
《阿非利加》是使彼特拉克获得诗人桂冠的主要作品,1337年,诗人在罗马时,常常在布满古代遗迹的山丘上徘徊,思古之余萌生出将古罗马英雄西庇阿的故事写出来的欲望。因为彼特拉克自己也承认,幼年起就对古典英雄崇拜有加。他试图模仿古典作品并超越它,在史诗中既有古罗马战斗的场面,还有爱情故事,他要将这部史诗作品献给意大利那不勒斯国王。1343年时完成了12本计划中的9部作品,该书以西庇阿之梦开始,讲述了罗马与迦太基的交战历史,目的就是要将人们带回辉煌的罗马时代。彼特拉克这首史诗的目的大有与古罗马史诗比肩之意,然而以诗歌记述古代历史毕竟不是他的长项,因此,尽管他因此得到了桂冠诗人的加冕,但《阿非利加》并非彼特拉克的代表作品。
彼特拉克还创作了一些田园诗歌,他是对维吉尔的田园诗作《牧歌》的模仿。田园诗自维吉尔之后已经沉寂了许久,直到被彼特拉克重新拾起这才使其发展起来。日后英国诗人斯宾塞将田园诗与诗歌体幕间喜剧相结合,形成田园剧。彼特拉克的田园诗涉及广泛内容,有他对罗马现状的不满,有他得到桂冠以及劳拉的死等。这种牧歌体裁与诗人崇尚自然、逃避现实、寄托理想的情怀十分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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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狄金森诗31首

狄金森诗3首

狄金森《我为美而死》

艾米莉·狄金森诗5首

艾米莉·狄金森诗13首

狄金森诗7首

狄更生《如果记住就是忘却》

狄更生诗13首

阿斯内克《呼声》

易卜生《索尔薇格之歌》

普希金诗12首

保罗·穆尔顿诗13首

弗尔克·布劳恩诗11首

戈特弗里德·贝恩诗29首

波波夫斯基诗5首

豪格诗9首

林德纳诗5首

里斯·安德森《致心灵》

埃弥尔·伯依松《晚年》

惠特曼《草叶集》1

惠特曼《草叶集》2

惠特曼《草叶集》3

翁加雷蒂诗11首

梅热拉伊蒂斯诗13首

亚·达·托迪《欢乐的心声》

兰斯敦·休斯诗7首

梅里尼诗4首

萨巴诗22首

斯卡马卡诗5首

塞雷尼诗4首

塔索诗3首

石川啄木《可悲的玩具》

洛尔迦诗26首

夸西莫多诗19首

帕斯科里诗3首

帕韦塞诗3首

彼特拉克诗6首

普利埃泽《甜蜜而惹人爱的脸儿》

莱蒙托夫诗36首

屠格涅夫诗28首

连蒂尼《奇妙的爱情》

莱奥帕尔迪诗5首

比亚乔·马林诗3首

米开朗琪罗诗8首

蒙塔莱诗12首

薄伽丘《悼念彼特拉克》

迪诺·坎帕纳诗3首

卡尔杜齐诗7首

维多丽亚·科隆娜《无题》

加百列·邓南遮诗3首

斯泰纳尔诗8首

容·乌尔·沃尔诗5首

斯蒂芬斯诗2首

但丁《神曲一脔》

尼伯龙根之歌

布拉吉诗3首

西格福斯·达达松诗4首

古德蒙兹多蒂尔诗2首

斯诺里·夏扎逊诗2首

马格努松诗10首

罗伯特·勃朗宁诗11首

勃朗宁夫人十四行诗

曼德尔施塔姆《贝壳》

曼德尔施塔姆诗42首

曼德尔施塔姆诗15首

曼德尔施塔姆诗30首

艾略特诗选

艾略特《荒原》查

艾略特《荒原》汤

日拉希诗8首

亚里士多德《致荣誉》

叶赛宁诗20首

庞德诗33首

裴多菲诗49首

提尔泰奥斯诗2首

奥第·安德烈《在匈牙利荒原上》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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