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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斯曼《请别看我的眼睛》

英国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豪斯曼(1859—1936)，英国学者、诗人。从小喜爱写诗。曾在牛津大学攻读古希腊罗马文学，并成为著名的古罗马文学的校勘学家。1892年开始长期执教于剑桥大学直至逝世。他的诗是在研究工作之余所作，将近200首。豪斯曼的诗风格独特，模仿英国民间歌谣，刻意追求简朴平易，使用最简单的常用词汇而取得诗歌的音乐美。他的诗中有一种刻骨镂心的悲观主义色彩，表现出对受苦受难的普通人的同情。

爱情是两个人的情感世界，但对诗人来讲却可抓住一眼神、一微笑、一举手、一投足等曲尽这缤纷天地的种种甘苦。这首诗诗人便舍去了诸如一见钟情、海誓山盟、花前月下等情景的描写，出手不凡地精选了“请别看我的眼睛”这一视角，通过这句既是劝说他人又是告诫自己的话语来表达一位男子对心上人的默默的、深深的苦恋。通常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是最容易泄露心里的秘密的，因此诗人说“我怕它映出我看的那付倩影。”一个“怕”字把“我”对恋人的深切热烈、无法掩饰、按捺不住的感情传神般地再现出来。而那拂不去、擦不掉的丽姿倩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当你看到那清晰的面貌，你会爱上它，跟我一样神魂不定。”这里用“你”来泛指除我之外的其它男青年，用“神魂不定”的心态描写来侧面烘托出“倩影”的楚楚动人，用他人的感受和共鸣来描绘“那清晰面貌”。以虚写实，以抽象写具象，给读者以广阔的想象余地，读者可根据自己的审美标准任意驰骋，勾画出各自心目中的“维纳斯”。然而使“我”心旌摇摇、魂不守舍的“佳人”却是可望而不可及，令你、我“听任命运的煎熬”，忍受相思的痛苦。最后用一个问句表面上是规劝自己，实际上表白了“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爱情誓言，再用重复的句式照应第一句“请别看我的眼睛”把我的铭心镂骨的思恋之情低回哀婉、绕音三匝地复唱出来。

诗人在第一节结束后意犹未尽，在第二节中讲述了一个动人的古老神话故事：有位希腊少年名叫那耳喀索斯，降生之际神巫预言，他若看到自己俊秀的容颜便会不久于人世。在他进入蓓蕾初放的成人期时，一次打猎途中，他口渴难耐来到泉边，掬水的时候他爱上了水中的美人——自己的影子，从此整日流连在泉边，双眸凝望着水中的幻影，拒绝了一切仙女的求爱，直到为爱情所消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变成了一朵水仙花斜生在晶莹的清泉上面。诗人巧妙地化用了这个故事，这里“水仙花”既指他昼思夜想的恋人，也指“我”，因为第一节头两句已经做了铺垫，最后一句“请别看我的眼睛”承上启下，天衣无缝地把诗的两部分融合为一个完美的艺术整体，不仅貌合而且神通，其绝妙处就在于诗人用“水仙花”自比“我”的别无他恋、为爱而死与恋人合二为一的赤诚之心，而那“眼睛低垂、神情伤感”的水仙花便是这纯洁爱情的化身，它带着悲凉的柔情和苦涩的芳香“伫立在迷蒙细雨之间……”直到永远。

此诗构思巧妙别致。诗句轻柔、徐缓、富有韵律，读起来像是在听一首优美的抒情曲。更主要的是诗人能匠心独运，一个十分普通的罗马神话信手拈来，点石成金，“便成独得”。把抽象的感情体验寓于形象的叙述之中，增添了诗歌的艺术感染力。

请别看我的眼睛

请别看我的眼睛，

我怕它映出我看的那付倩影。

当你看到那清晰的面貌，

你会爱上它，跟我一样神魂不定。

在漫漫黑夜里躺着，消瘦枯槁，

听任命运的煎熬。

你我何苦要毁灭?

请别看我的眼睛。

我听说有位希腊少年，

许多姑娘爱她也都枉然，

森林里池水中他看到自己容颜，

变成了水仙花，什么东西也不再看。

每当春天草地上百花盛开，

只见一株水仙花而不是希腊少年，

伫立在迷蒙细雨之间，

它眼睛低垂，神情伤感。

Look not in my eyes, for fear

They mirror true the sight I see,

And there you find your face too clear

And love it and be lost like me,

One the long nights through must lie

Spent in star-defeated sighs,

But why should you as well as I

Gaze not in my eyes.　

A Grecian lad, as I hear tell,

One that many loved in vain,

Looked into a forest well

And never looked away again,

There, when the turf in springtime flowers,

With downward eye and gazes sad,

Stands amid the glancing showers

A jonquil, not a Grecian lad.

1859年3月26日，豪斯曼生于英国伍斯特郡的福克伯里一个律师家庭，他的童年并不幸福，瘦弱的他在游戏玩耍时常受到伙伴的欺凌。他十二岁生日时，母亲去世。他天性聪颖，学习非常出色。1877年，豪斯曼获得了牛津圣约翰学院的奖学金，进入该校学习。然而在1881年却未能通过毕业考试。许多传记作家和批评家对于他这次考试的意外失利做出了不同的猜测。根据对豪斯曼日记的研究，人们普遍认为，有相当部分的原因是由于他在同性恋情感上受到挫折而致。年轻的科学院的学生摩西·杰克逊英俊，有着运动员的体魄，而身材矮小，身体瘦弱的豪斯曼居然毫无希望地爱上了他。杰克逊断然拒绝了豪斯曼的这种同性之爱，豪斯曼伤心欲绝，他随后的许多诗都谈到了这一没有回报的“爱情”。他很不体面地回到了家中，一年后又回到了牛津，获得了一个“及格”的学位。摩西·杰克逊毕业后在伦敦专利局工作，由于这个原因，1882年豪斯曼也通过了政府公务员考试，在伦敦专利局获得了一个职位。在专利局工作的十年中，头四年，豪斯曼与摩西·杰克逊及他的弟弟阿达尔伯特·杰克逊合住在伦敦西区的一套公寓里。1888年摩西·杰克逊离开英国去印度卡拉奇从事教学工作后，豪斯曼就搬到一修士式的僻静之处。他深居简出，像抽屉一样沉默寡言，埋头于学术研究与写作。这期间阿达尔伯特·杰克逊成了豪斯曼最亲密的朋友。1892年豪斯曼被聘为伦敦大学拉丁文教授，同年十月，阿达尔伯特·杰克逊死于伤寒。这一创伤促使豪斯曼感情大爆发，导致了他写出一本由63首诗汇编成册的诗集《什罗普郡少年》。1896年自费出版的这本诗集是豪斯曼的成名作，也是著名音乐家们最喜欢谱曲的对象。但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英国，基督教卫道者和传统势力的力量很强大，他们强烈批判和反对同性恋。因此，豪斯曼在《什罗普郡少年》这部诗集中，对同性恋的描写保持远距离的态度。著名诗人奥斯卡·王尔德被控同性恋而获苦役两年，前途尽毁，这件事对豪斯曼刺激很大，他心有余悸。他无法摆脱对自己的同性恋深深的负罪感，他压抑着自己对同性恋的渴望，渐渐向异性恋方向转移，但终身没有结婚。1911年，豪斯曼成为剑桥大学拉丁文教授，生命中最后的25年是在三一学院度过的。1923年，摩西·杰克逊去世，豪斯曼的灵感随之消失。在摩西·杰克逊去世到豪斯曼去世的十三年间，他几乎没有什么作品问世。1936年4月30日，豪斯曼在剑桥病逝，年77岁。他去世60年之后，即1996年，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的诗人角里才给豪斯曼开了一扇纪念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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