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爆竹总是听别人放,我们自己是静寂无哗。
2018年了,嗯,你好吗?
一向对这种所谓的跨越感觉不甚强烈,生活和工作,假日和日常早已经掺杂在一起,要么人生本来就是个大假期,要么活着就是缓慢的吞苦回甘,要么随意怎么说,没了分别。
于是更倾向于「庆祝无意义」,怎么不费力怎么来最好。
选择了在2017年最后一天飞到香港,在那个黑夜和黑夜交替的时候食一碗云吞面,谢谢喧腾的人群成为盛大的铺垫,为静谧举杯。
中环街上,成群,张灯,人流里看到一个老人独自走着,左肘挎个塑胶袋,有一点瘸脚,走得慢腾,擦身而过时才发现他边走边在啃一个面包,另只手拎着一瓶可乐。
谢安琪在《愁人节》里唱:「世界哪有节日可嘉许 舒灾解困万岁……」
清晨即起,抄下这一篇老舍的文予你。写的是旧历的除夕,横竖一样是节,权作质朴的对照吧。
愿你此刻是笑着醒来的,就这么一点点期盼,不问命运和自己再多要什么了。这就够了。
如果愿意,跟我说说你现在在哪里,心情怎么样,昨晚见到什么,错过了什么。
新年,没什么好快乐的。冷淡中有深情,不知道你懂不懂。
抬头见喜
老舍
新年最热闹,也最没劲,我对它老是冷淡的。自从一记事儿起,家中就似乎很穷。爆竹总是听别人放,我们自己是静寂无哗。记得最真的是家中一张《王羲之换鹅》图。每逢除夕,母亲必把它从个神秘的地方找出来,挂在堂屋里。姑母就给说那个故事;到如今还不十分明白这故事到底有什么意思,只觉得“王羲之”三个字倒很响亮好听。后来入学,读了《兰亭序》,我告诉先生,王羲之是在我的家里。
长大了些,记得有一年的除夕,大概是光绪三十年前的一、二年,母亲在院中接神,雪已下了一尺多厚。高香烧起,雪片由漆黑的空中落下,落到火光的圈里,非常的白,紧接着飞到火苗的附近,舞出些金光,即行消灭;先下来的灭了,上面又紧跟着下来许多,象一把“太平花”倒放。我还记着这个。我也的确感觉到,那年的神仙一定是真由天上回到世间。
中学的时期是最忧郁的,四、五个新年中只记得一个,最凄凉的一个。那是头一次改用阳历,旧历的除夕必须回学校去,不准请假。姑母刚死两个多月,她和我们同住了三十年的样子。她有时候很厉害,但大体上说,她很爱我。哥哥当差,不能回来。家中只剩母亲一人。我在四点多钟回到家中,母亲并没有把“王羲之”找出来。吃过晚饭,我不能不告诉母亲了——我还得回校。她楞了半天,没说什么。我慢慢的走出去,她跟着走到街门。摸着袋中的几个铜子,我不知道走了多少时候,才走到学校。路上必是很热闹,可是我并没看见,我似乎失了感觉。到了学校,学监先生正在学监室门口站着。他先问我:“回来了?”我行了个礼。他点了点头,笑着叫了我一声:“你还回去吧。”这一笑,永远印在我心中。假如我将来死后能入天堂,我必把这一笑带给上帝去看。
我好像没走就又到了家,母亲正对着一枝红烛坐着呢。她的泪不轻易落,她又慈善又刚强。见我回来了,她脸上有了笑容,拿出一个细草纸包儿来:“给你买的杂拌儿,刚才一忙,也忘了给你。”母子好像有千言万语,只是没精神说。早早的就睡了。母亲也没精神。
中学毕业以后,新年,除了为还债着急,似乎已和我不发生关系。我在哪里,除夕便由我照管着哪里。别人都回家去过年,我老是早早关上门,在床上听着爆竹响。平日我也好吃个嘴儿,到了新年反倒想不起弄点什么吃,连酒不喝。在爆竹稍静了些的时节,我老看见些过去的苦境。可是我既不落泪,也不狂歌,我只静静的躺着。躺着躺着,多喒烛光在壁上幻出一个“抬头见喜”,那就快睡去了。
载一九三四年一月《良友》(画报)第四卷第八期
本文封面图:画家常玉作品
-FIN-
▼▼▼
-近期文章精选-
陈小春:「一个爸爸,怎么有办法跟自己儿子say sorry呢?」
独家专访丨冯小刚:可以没有电影,却必须有情,有义
20岁的窦靖童:「其他的开心都是缓缓的,只有音乐会让开心『哗』一下上来。」
▼▼▼
-更多往期文章请点击以下目录页-
文字均为原创
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转载联系作者或本帐号。
微博:@吕彦妮Lvyanni
转载、合作、工作联络
36201109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