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正是最初的山峦丨诗脸谱：李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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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平，1969年2月生于山西，女。9岁随家人迁居新疆伊犁。八十年代末开始写诗。有诗歌、评论、翻译作品见诸各类文学刊物。现于湖南、广东两地生活。著有《色空书》（与蔡俊合著），诗集《敲着楼下的铁皮屋子》。
隐藏的法律
在过问内心困惑时
难免有外异域气流引爆平流层
在特定语境
要收藏话语碎沫
动作的游疑定格了瞬间
证据的顶端掩饰
革命发展的轨迹
哪怕思维链条也可能是
隐晦的天书运行时的符号
OK，只要不发生现实的碰撞
可是，火星陨石趁好砸击了
地球繁荣的一侧
甚至水星也为之晃动
有些心灵为之破碎，陨灭
这一瞬，还有声音会说
隐藏的证据在此
请你付诸法律天平
将真实还原
当然，法律代言人
有能力让自己处于盲目
他们举着旗帜告知天真仰望的人们
真相在他们眼前的布告上
而非天穹那星空闪耀的灿烂
2016.5.23下午贵阳至肇庆动车上
死亡这件事
看一部电影
或者研究一个死去的人
很自然地
我蹦出一句话：人每天都在学死亡
这门功课出生时不知道
年少时只管大把挥霍活着的盛景
中年衰败，清楚奔向何处
可以道成肉身，灵魂不朽，
这样的信念也有短暂的坚定
成为活着时的空
亲人朋友的一道留白
却是事实
我们死后
他们很快平静
极少数人有幸灵魂附体现世
成为世人永久的纪念
比如张国荣，猫王，邓丽君
大多数凡人如我等生前不善交际
死后，偶有人想起，比如清明时
也许顺着雨水烧一柱香
在烟雾中看到昨日人像
也会想到
总有一天重逢
事实上，每一天的老去就在死
正如老公现在不揪心病中的
很可能不久于人世的父亲
短暂的失眠痛苦后，已
恢复他勃勃生机
连做梦都在写书法
沉浸旁若无人状态
也是一种死
不需要寄托对人的情感
不打扰人是最好的
打扰自己
心灵出体，
也是完整的活，专注的死
2016.5.11肇庆
别处的意义
1
村庄近前是荒山
低矮的山峦仍有气魄
遮蔽山风背后的幽深和鬼魅
如同夜路，漆黑夜幕后是广袤星空
即便阴天，也如同行走于星际
2
同行的路上
我们没有留意对方的好
在一起时的意义被
争吵和怨意撕扯，零落了
一个人只能独自忍耐
衰老的重力拉扯
从欢乐良宵体味绝世孤独
你说过的，未有人能
真正帮另一个人
渡过心的难关
我们都在赴死的路上
挣扎着悟道，从摩天楼顶边缘探脚时
期待番然通透
3
别处有另一个家园
我们寻找修建新家的材料
设计师时常罢工
思想总要短路
你明白，中年衰退的肾气不抵
外部世界的春阳摇曳
“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何保荣如此说，《阿飞正传》中
他的扮演者张国荣如此说
在文华东方酒店24层纵身一跃前
他也一定努力着这么说过
我们从头来过，好吗？
那之后，是另一个别处
它的意义在于
又可以重新经营一种活法了
一种看见
她走过来，散发
中年温厚气息
拍打我的手势
简约，镇定
我似乎看穿了时间的内容——
这几十年她经历过怎样的
笑容，动作的轻与重
青春笑靥一定很美
如我二十年前那份光辉
那时的美梦不再能伤害到心
如今，心在哪里也无需记得
可是她走过去
带着重重的时间
拉练一般沉重地拖行
哪怕旁边这只两岁的狗
幼时的蹒跚就在昨日
它也不知自己迈入迟暮
时间的重力
不能在他们身上分解意义
包括跟前这山坡，岩石，松柏上的油脂
一瞬间消失的风
你怎么猜测
它们经历过万千变幻
那些明媚的姿容和
破碎的遭遇
2016.4.25
在别处
别处是活的
此地已死
在别处
我们有了照看自己的热情
能把日子当远方消费
此地度日如年
人生煎熬如炼狱
别处给了定时的吸引
如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
在树上活着还不够
还要乘坐飞毯消失
普鲁斯特假装解决了
距离压缩后的问题
病榻是一切
此刻是远方
在鸽子笼格局中
他制造了内心的城堡与
星空的飞跃
一个人精神塌陷时
不妨尝试将分秒引渡到外太空
生死的纠缠
抑郁症的逼迫
都不是问题了
2016.4.6凌晨
第一次给父亲过清明
去世半年
我们第一次在
众神赶集时刻互对
大陆最西部，伊犁小城
那个山坡坐北朝南
你向亲人方向日日眺望
努力经营死后的日子
等你期待的。
像小时候那样
同临终前呼喊的亲人们相守
你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
替我问候他们
你与生前一样
不浪费任何一天
尽管依旧骂骂咧咧
手脚忙不停
我远在广东，
开始跟你说话
眼泪抢着发言
端铁盆烧纸
话语在里边荜拨作响
“爹，活着时的不满足
在那边一定要化开”
人们说，人生就是一张A4纸
幸福的有效时间太少
生前错过的
还在幻想能补偿
现在，火光看着我
就像你坐在眼前
我的一言一行
你都看在眼里
2016.4.3早
晚春观察
起先是院子里的鸟
之后是跑进走廊的鸟
它们说着不同的话
关于觅食，筑窝，哺育
在山里才能与它们作伴
研究鸟语，看它们一刻不停劳作
为自己的颓废羞愧
虽寒春，桃花杏花和油菜
也在一瞬间开放
它们在孕育
被当做给人类的笑颜
赞美不够还要摘枝
姑且认为它们与
南归的大鸟
一同庆祝这饕餮之日
作为人类，我们总是
后退着前行。时常陷入黑暗。
摸到每一次电门
就会乍现春光
又找到生的勇气
比如这繁花，这青鸟，
这渐渐安逸的晨光
16.3.19早
闪电事件
一定是有预谋的安排
不是老鼠或空调的兹拉声
叫我醒来的
那一瞬我就瞥到
窗户上的一道闪亮
没来得及惊讶
很快是雷声，接着大雨倾盆。
春雨和春雷
在三月中旬
惊醒浑噩的夜
告诉我，夏天的火焰要烧起
一春不能安的心，
要速速找到根啊
2016.3.18凌晨
祷词
第二日听同事说
夜里她打死一只老鼠
折磨我几夜后
我在床下放了粘鼠贴
多思的家伙逃离此巢
落入死穴
习惯性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超度这小生命
44 34760 44 15287 0 0 3256 0 0:00:10 0:00:04 0:00:06 3256速路边的山里
它们并不安逸。
老鼠被各种方式歼灭
胆大的猫和狗穿梭收费亭
被伤残或撞死
高速路面各种昆虫尸体
冬天爬出晒太阳的蛇
也成为车轮下的滚动阻力
车轮毫不知觉
迅速离去
它们的生死也毫不犹豫
祈祷这些不自主的生灵
祈祷跟它们差不多的人类
短暂的活着，厄运不断
祈祷他们
不恨如初，死后安身
2016.3.20
桃树下吃饭
远远看到他们几个
站在新开的桃树下
端着饭盆
说话声隐隐约约
我站住不动
没有拿出手机
拍下这个镜头
我看到古代的闲民，
山里的隐士
在一个院子里住下
春天花开时
蹲下身，任蝴蝶蜜蜂传递性爱
身后没有催逼的往事
眼前只有花朵，有茶或饭
或不能远去的春光
2016.3.20
诗人的劳作
一棵树落下它的果实
所有的作为
在此刻变得很轻
你会小心翼翼
感受那即将
消失的真意
天空在春天少见晴朗
中年抑郁折磨一整个春天
诸多担心，也努力挣扎
在白天，会加速慢跑
帮收费站临时工夫妇
掘地种菜。只要有一身汗
心气就会快活
随汗水排出体内沮丧的颗粒
化作盐分在空气中告别
我想说，抑郁就是盐分
离开体内的过程
如同死亡离开肉体
身体正在变轻，灵魂出离
明月在变轻
16.3.13凌晨
此为同题诗 参照美国诗人罗伯特·哈斯同名诗
那团火
那团火住在身体
任何一个角落
遇到你就点燃了
据说电光火石是强者的相遇
这火燃烧了这么长时间
夏天过去，冬天也过去了
在冬夜，星星都偏离了位置
漆黑时分，只有远远的那团火
抑郁症频繁的更年期
我会认为有两个身体
挣扎在两个世界
一半枯冷无明，死亡倒影
堵塞了出口。
那团火快黯淡了
温情和美意
找不到一束光扶持
所有热爱均是幻象
我看到背影在
启明星降落的山后
眺望的双眼
正收起它所能
覆盖的景象
山峦正是最初的山峦
2016.3.13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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