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弟 | 伤口抹盐时轻些吧
雪弟简介：1974年生，现任教于惠州学院中文系。在《牡丹》《红豆》《作品》《扬子江诗刊》等发表少量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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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抹盐时轻些吧
里外清洗干净
两面各划上三刀
天女散花般把盐
洒进伤口，抹匀
作为家庭主妇
这个过程她已十分娴熟
有时她也会犯痴
这该有多疼啊
可又能怎样呢
她唯一能做的
就是伤口划浅些
抹盐时轻些，均匀些
她这样做，并非完全出于慈悲
仿佛自己也正被温柔以待
洗碗时你想些什么
有人问我谈过几次恋爱时
我常常这样回答
回去数数您家的碗吧
我家的碗有八个
每个的底部都作了标记
所以，你要问我洗碗时会想些什么
老实说，我偶尔会想起一群女人
有时，她们一个个地来
有时，她们又会蜂拥而上
洗碗时，我常念叨的一句话是
你们都吃过了没
生与死
我多次回忆起那个场景
奶奶一动不动地躺在
她睡了几十年的木床上
众亲友神色凝重，一片肃穆
唯有我不咸不淡，平静如水
这时，我发现了爷爷
他蹲在院子外的一棵石榴树下
手不停地摩挲着一只老狗
毫无防备地
在众亲友的惊诧中
我突然放声大哭
我要
我要取出鸡，鸭和鱼的骨
我要去除苹果，梨和桃的核
我要将尖的，硬的，一切危险的
放至一米之上
我要勤剪指甲，每天剃胡须
让自己柔软
我要时时拂拭，勿惹尘埃
是的，我要给13个月大的女儿
安全，洁净和火热
父亲节
上午，走到滨江公园时
一个童声拦住了我
叔叔，买份报纸吧
两块钱就能换给孩子快乐
我们大人没有理由犹豫
但今天不一样
我蹲下来问
请说一个我必买的理由
他愣了一下
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一个男人
见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他对我说
买给你爸爸看吧
祝他父亲节快乐
我的父亲
在遥远的北方
他看不到南方的报纸
但孩子的祝福
我希望他能听到
不偷盗
1990年的冬天
冰雹下了好几场
不过，这恶劣的天气
阻不住我们对书店的迷恋
那时，书店刚敞开出售
从隔着柜台观望
到捧在手中
我们是最幸福的孩子
如何让幸福延续
我们把喜爱的书带了出来
生怕冻着
我们把它藏在厚厚的棉袄里
1990年冬天
我读高二
一年后，我的文学梦结出果实
现在，我还被人以作家相称
这一切
显然都与那个敞开的书店有关
不饮酒
上午，父亲打来电话
说，村里的小桌死了
昨晚喝多了酒
今天一早发现时，身体
已经冰凉
在俺村，小桌酒量最大
他在公路边开了一家小饭馆
来来往往的客人，他都会敬上几杯
从没听说他醉过
端午节我回老家
小桌与我连干了三碗
我被拉到医院打吊针
他屁事也没有
父亲说，你也别喝了
酒，它不是啥好东西
可喜从天降需要酒庆祝
烦恼缠身需要酒浇灭
父亲咋忘了他年轻时候呢
唠唠叨叨近半个小时
父亲终于放心地挂了电话
此时，一瓶葡萄糖正一滴，一滴
滴进我的身体里
好像
晚上七点半
从楼上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
不一会，盘子碎裂
然后是女人的哭声
他说，与昨天好像
快零点了
他仍辗转反侧
妻子问，在想什么
他想告诉她
他一直在等待楼上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样，楼上的就会像他们一样
第二天，和好如初
星空下
秋风渐凉
热闹，从田野
移到了院子里
大堆的玉米等着剥皮，晾晒
充实国家的仓库
当一盏马灯被挂在石榴树上
我们的游戏便开始了
妈妈，哥哥和弟弟一组
爸爸，姐姐和我一组
谁先完成任务，谁先睡
我不想早睡
爸爸讲的寻宝故事
比睡觉好玩多了
不知不觉，一大堆玉米塌了下去
另一堆玉米高了起来
我们沐浴在一片银色里
是月亮，升起来了
满天的繁星眨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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