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瓶子 | 新年的清单
空瓶子 ，70后，陕西汉中人。偶尔发刊，写诗是一种爱好
作者已授权
新年的清单
我要将昨天的一只豹子
和浓雾寄走。
(烦了的人，在听伏尔加河上
书柜老灰尘，擦一擦)。
我要将这些核桃寄走，
分两个纸袋，今天和明天。
我手里的纸条明天
有两个地址，我用它们
买一双无指手套
买今天的孩子
他看见我，夹门缝里偷听
2018/12/26
午夜
潮湿的压舌板
弯曲的，语调的弹性
压住了他潮湿伤口。
词语剪下
了的一个尾部轨道车工人纷纷跳下来
他们的牛奶、面包和矿泉水瓶
都放上潮湿铁板
他们正进行维修的午夜
两条钢轨上有永不相交的星星
和露水
2018/12/26
寒流
经过门诊楼前一个土堆
静悄悄深坑，和破了的水管
雪盖在深夜垄起
的部位——
深夜，处在它自己的环境
像一条狗吃了哑药
所有恐惧无法再说出
急诊科的灯管
我感觉也是黑暗的
值班大夫看守生的钥匙
他靠在桌上打瞌睡
我从抽屉取出几根烟
不知是上帝的，还是死神的
原路走回
我猛吸一口烟卷，寒流呵
飞舞的火星，差点
飞到坑边一棵杉树上，成为树芽
2018/12/26
秩序
一切如常。雪，一年
比一年稀薄。对应这一只小狗儿
莱松，尾巴摇得不太欢实
鼻头不停往我身上闻
节奏加快了。感觉并不可靠。雪中
撒欢儿的，只看见树叶
秤够雪的重量，便落下来了
我不觉得这是万物的
秩序手册：雪压出微妙响动。
昆虫在我的耳朵里爬行
昆虫有计。除非泰森冲进松林
咬下我，用来感觉的真实，
大地在这凸起一小片
2018/12/27
寓言
她爬上山顶，深吸一口气
她有了一条白围巾
又想拥有颜色更鲜的一片枫林
晚上回家，试试跟踺反射
和山顶上相通的电流还储存体内
她开始放心做梦：
海浪在剪裤脚，和裤脚松果
可辛巴达船长还没来。她知道
该去买个小狗诱惑寓言了
白白毛的莱松，床边“汪”了一声。
“来扎两条红小辫。”想起昨天
山顶做了推窗动作，喊了一声。
四周植物，都答非所问
现在是莱松，让她重新拥有早上
莱松是她的寓言。
2018/12/27
米兰的第四行
你敢转动，自己吗？
我说的不是正在下的雪
窗台上一株米兰
变成蓝色了。你还相信它是
我也正变蓝……你也相信
第三行起我不再旋转
万花筒里的雪都出了城——
列队。我叫住
一群叫失败的“名词。”
我定格一个小丑，我变成皇帝
2018/12/27
站在小雪里面
红毛线帽这么久了
还没打湿啊，
镜头移动，天地在手
有一种轻微颤栗
我找一种细小的银子亮光
陌生人走进路当中
又顺我手心边缘离开
路边的几颗松果
裂开了
我想燃烧是多么美的事
雪在天上化水
跳一跳
松鼠，松鼠
2018/12/28
雪停了一会
院子里比下雪前明亮了
墙外面的子龙山顶上
雪压了几尺
——好大的一块肥肉。
母亲揭开锅盖
把猪蹄剁成一小块
一小块，热气腾腾浮上来。
她留下便条
去广场
练会太极拳
在那里，穹顶下的国家
完整并覆盖白雪
2018/12/28
枪，也一直跳它的狐步舞
1
落日一直和自身相抗着：
它用引力，拉着水面
铅灰色的弹丸，停在枪口。
落日把山上树叶，
马路上的一张旧报纸，都倒进江篓
落日给自身又完成一次
装入枪膛过程。
2
天黑了……你安慰自己
还有三根烟
三根烟在火边谈论。枪，
也一直在跳着它的狐步舞
3
你用汽枪打过鸭子吗？
清清河舟边
彼若君子。克制，谨慎，
彬彬有礼瞄准它，猛然间
自己胸口碎石般一震：
鸭子的两只红掌，出水高举
如飞龙在天。
你为铅丸重新找到栖息地，
鸭绒里面，有温暖弹壳。
4
一记耳光从远处传来响亮。
你掏出枪，(笑容有点枯萎)
招牌动作卡进霓虹灯。
女郎，蒙上左眼
就见到鬼了，接头，假装接吻
汽水瓶，嘭地一声
床上弹簧，早就感觉到了
她是赤脚的，跟着猫
从枪管里走进来。
5
语言始终是空洞的。
车过平原时，响起打枪声
你知道电影里的枪多次掏出
瞄准你
头脑里也就
有了，每当呼啸而过。
6
枪拉开栓。
句子中的一个停顿
像惊叹号躺下。你出来，
看见火车停大雾中的
一个平原小站，你下车抽烟
没有说话
又退膛进了车厢。
7
你能告诉我点什么
一杆枪
也许能让我成为别人
考验别人。
8
枪的理想国
街上隔五十步就有一家啤酒馆
里面充满了演说家，毒贩
钢琴也要有，由政治家来弹。
比房子和麦子都永远的，
枪的国家。比房子和麦子都永远
枪也一直在试图摆脱
手的控制
9
黑暗有多黑？你走过
嘉陵江边的南洞口隧道就知道了
枪有多长？
你走过嘉陵江边的南洞口隧道就知道了。
2018/12/29
命运的三段曲木
她的手掌上全是弯曲的部分
递给她吧，递给她吧——
她看着还是羞涩，一个陌生女人
在黑酒吧生产婴儿
她不喝热奶，端着少女时
用过的红酒杯，
“血一样的绒毛，看着我们
都像出生时。”她烫好的胃里
我们都是木头做的
她沮丧回到家，和着面团
发酵的过程和母亲一样
面粉沾上小指，小配角透亮
你喊声木头，就水中浮了起来
2018/12/29
1号仓的电影
1
飞机静悄悄降落小镇边上
一棵树用毛巾
擦洗自己牙齿。
——气旋夹着碎雪花。庆幸
这不是说谎的嘴巴，
1号仓的灯熄了
他俩脸贴墙，咚，咚……
诚实者才能听见他们手指
敲着空旷的世界。飞机嗡，嗡……
2
一只蚊子悬空中
你用手指去捻：
你伸手出去，空气中的
东西
都失去了原因
思想的位置产生挪动。
还没想好的白纸上
屙下一粒屎。“蹩脚的评论者，
突然有了灵魂一样。”你将空气的蚊子
粉碎。你故意让机械翅膀的月光
看见了
月光透过七支牙刷，透过十日诫看见了
看见了你在撬月光的铁栏杆
门前十根黑
窗前有七根黑。每个人切断想象
3
这里不是蒙得维的亚。
你蜷在床上
抽烟，像一把中国的弯弓
你渴了，不打报告就去厨房
剥了一只橘子回来
烟雾中也会上瘾的总统
“他离开一个灰烬中上升的白圈
什么都不是。”你想到看一场
自己演的电影。
4
遵守夜间安静的规则。
看守人像一块
浸进规则的破布
从桌子上，你拿开了它
你知道自己
在这一块抹布的安静之中
迟早会死
呃。你喉节滚动
庆幸声音没被它听见
5
从天亮开始剧终。
你在酷刑中松了口气。亮光
像盘起的绳索
一点点的，抽走到了窗外
劳动者在罩着铁丝网的草坪上
除雪，给飞机加油。
2018/12/30
新年小短诗
太阳与心
远山压雪啊，
近处死人。
我们把彩棚布裹得紧紧地。
太阳装进盘子
忧伤的，白瓜籽里的
一颗花纸糖。
雪
给爷，开心点
笑一个。
猎人啊，森林啊……
给我一个狐狸故事
和一盆白炭，青杠木的
青杠木的。
麦苗
耳朵里的发条疯长，咛咛咛
水车
咯吱，咯吱
“麦田里能不长草么？”
“勺子夜里能舀出白乳房么？”
逝者
好好的石头
好好的雪。
好好的人我经过你。
春分，秋分我再给你雨水
黄黄的小野菊
母亲
(蚌壳)。亮闪闪。
你的油都让给我抹脸上了。
你的壳粉碎，还是壳。
我的花蟹的钳，潮水一来就使劲
往岸上划拉。
我的眼睛会旋转会对你
吐泡泡。
序曲之一
渔夫，用了八十七天
被一条大鱼征服了……
海明威说
他才是尾随而生的那条大鲨鱼
用血
用光海里的血。
致敬，海浪，老船长，浆
和指挥家
我们绑上同一条船。
2010/12/31(大四贡献题目，致敬。)
男诗人往期：
送信人二周年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