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铎瀚 | 于我,是一个第三人称
摄影:张铎瀚 访谈:春 熙
张铎瀚的作品和他的人一样新鲜,诗意,思辨的。他出生于千禧年,他热情,脑洞大;他易于接受,也喜欢表达。就像他说的:“当说起‘张铎瀚’的时候,你想起张铎瀚,但只有说到‘我’,我才会想起张铎瀚,张铎瀚于我,是一个第三人称。”
——春 熙
C:春 熙
Z:张铎瀚
C:最早什么时候对摄影感兴趣的?
Z:真正拿起相机是在2016年秋天,高三的时候和朋友找乐子,就拿出我爸以前买的一台小单反。但我从小是个脑洞大的人,并一直在用文字表达,比如写诗,所以图像的表达对我而言只是换了一个载体。
C:介绍一下Discoloration这组作品。
Z:“Discoloration”有“变色”“褪色”“污点”之意,我所做的是:伤害或入侵原照片的固有的叙事结构,就是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又透着狂欢的感觉,就是有点魔性吧,你怎么说它都行,因它本身也在不断变形。
《Discoloration》/ 部分
C:Discoloration展览的时候,一面墙,你在上面写满了字,请问你为什么要这样设计?
Z:这是一个意外。我本来的构想里就是很简单地把照片挂在墙上,但布展过程中因为空间问题,我的展位少了一小块,这样原来那个毫无想象力的结构被打破了,这反而让我的创作过程延伸到了“展示”这个环节。
我开始重新布局,我在上面写了齐泽克的一句话:“爱是永恒的紧急状态”,还写了自己以前写着玩的一个段子:“当说起‘张铎瀚’的时候,你想起张铎瀚,但只有说到‘我’,我才会想起张铎瀚,张铎瀚于我,是一个第三人称。”等等。为什么写这些?给我几分钟思考,我真的可以给你讲出五花八门的解释,但我不喜欢这样,你不要试图带着过于冰冷的逻辑进入我的作品,你要试图把自己浸入,就像你跳进一池水,进去了之后你的感官自然会捕捉到很多信息,比如池水的冰冷,溺水的恐惧。跳,这个动作,是最重要的。事无巨细的解释,不够好玩。
C:哪位艺术家的作品对你的创作产生了影响?
Z:志贺理江子。她的作品在最初激发了我的创作欲望,也就是促成了处女作《Discoloration》的完成。在我做这组作品的过程中,志贺理江子对我的影响更多来自一种直觉的表达,也就是我更关注“我怎么做”和“我做了什么(并让观者产生怎样的感觉)”,而不是“我为什么这么做”。
这也涉及到创作时,方式和态度哪一个更优先的问题,我目前的答案是二者应该之间时刻保持一种作用力的存在,可能是互相助长,二者的呈现很协调一致,或者是互相制约的力量,即矛盾,我用一种别扭的方式端出我的态度,这种作品往往有更大的可能性,因为它表面看起来是节制的,这就为它内在的表达抢占了更大的空间。
C:从高中到大学,东北到西北,这样的变化有没有影响到你的创作?
Z:其实这个生活表面的迁移对我来说不算迁移,我归属感比较弱,我想我们脚下踩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同一寸土地,所以从长春到西安我的生活不会有太大波动。如果哪天我感到自己的节奏被打乱了,那将是我莫大的荣幸,因为那意味着我被置换了一个新的自我。不过,我会想家,想念雪。
《Discoloration》/ 部分
C:你就读于外国语大学的英语专业,没有接受学院的艺术教育,有想过去学艺术吗?
Z:除了幼时学习书法,我没有受过任何艺术教育,没体验过美院的氛围,所以我的回答只能是单向度的。
学习就是个大量接受信息再将之聚合成自己的框架的过程,如果没有足够牢固的框架,那么所谓的打破框架就显得漫无目的。而这个过程,本质上在哪里都可以进行,只是在学院内和在学院外的创作者,他们分别面临不同类型的阻力。
我理想的学习模式是跨学科学习,创作也会是这个趋势,所以读研的时候会考虑和现在专业很不一样的方向,艺术方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在美院里,我会有机会更快更系统地修补自己在硬性技术层面的漏洞,比如一些软件的使用,也有更大几率认识奇形怪状的朋友。
《Discoloration》/ 部分
C:现在我们来聊个轻松的话题,你有什么强迫症吗?
Z:睡前必听Pink Floyd;无论多简单的算数,都会反复检查三遍以上才放心。哈哈,其实我最大的强迫症是,我热衷于不断切换状态,就是你让我一直开心,不行,你让我每天很愁苦,我就会开始找各种乐子。拖延症与失眠症不可得兼,于是我时而比乌龟慢,时而熬夜不能自拔,赛过活神仙。比较矛盾,但外表看上去却一点也不拧巴也挺潇洒的,我相信照着这个趋势,以后我一定会快乐得像头猪,猪怕杀猪刀,但猪的性高潮有1800秒。
C:用一个词形容自己,一个适用于形容你和你的创作的词。
Z:矛盾。不是自相矛盾的矛盾,是双城记的矛盾。
《Discoloration》/ 部分
我一个很亲近的朋友说我底色是忧郁的,但他不理解为什么生活中的我是所谓有领导力的开心的让人放松的,就是这些“积极的”特质和我悲观主义的里子是怎么平衡的。我很难给出答案,何况我并不确定他的描述与我是契合的。这样说吧,我是儿化音,我骂你一句,那个骂你的意思基本没变,但有一个儿化音的润滑,反之亦然,我说这个世界真的挺他妈美好啊,那个歌颂的意思不变,但儿化音的戏谑与吊儿郎当,为我保留了一份内心深处的疑问。
C:最近在做些什么?
Z:不断地尝试新的表达语言。
《Discoloration》/ 部分
这个过程中挫败感不能更多了,分别来自技术上和精神上。技术上很好理解,就是你接触一门陌生的语言遇到的普遍的困惑;精神上则是我对当代艺术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现在艺术家大致两种,一种是惯于神化艺术,一种是惯于解构它,但我对那神秘的第三选项更感兴趣,这个选项是空的,艺术家这三个字在你的个人简介里,是一个adj,而不是一个名词或一个职业的称谓。第三类艺术创作者最不在乎的是“当代艺术死了”这种话,就像你认为川普会废掉美国但权力机器的细节你根本看不到一样,死了就死了,在有限的所谓自由里,我们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尽量别参与无聊的话语狂欢。
C:介绍一下的最近的创作
Z:这是一个项目,叫《Behemoth》。在《旧约•约伯记》中,上帝创造了两个怪兽:Behemoth(俾希魔)和Levithan(利维坦)。而在霍布斯的叙述里,红色的Behemoth是对蓝色的Levithan所象征的绝对国家架构的反抗。
《Behemoth》/ 部分
在大一新生军训的时候拍了一部分,我想探讨的是一些比较上层建筑的主题,但呈现的方式,是从日常生活中捕捉线索。这个作品会做的比较慢,因为我认为做项目式的作品急不得,是个好的学习的机会。
C:想像一下未来的摄影是什么样的
Z:想起戈达尔曾在电影里做过的预言:“可以预想20年后,每个公民都会携带一个电子用品,以激起身体的快感,达到性满足。”以此为例,可以预想20年后,每台可拍照录像的电子用品都会携带一个公民……..
哈哈,这是一个学术研究级的题目。我第一想到的是,拍一下,快门摁一下,被拍这人就消失了,可能是到另一维度的空间了;如果人类文明发生结构性的转变,那也可能拍一下,这人就“死”了(当然,死亡的定义也会变)
或许会有人觉得谈“死”太不庄重太草率太不尊重生命了,但其实通过人类学的视角我们发现,在很多族群的观念里,死本是一件普通的事。现代文明让我们时刻聚焦于此生, “Choose Life , Choose a job , Choose a career…….”这些不过是关于“生命”的一种资本原始积累罢了,你还是要想清楚你在物质精神层面到底需要什么,这才是尊重你自己的生命。
《Discoloration》/ 部分
说到这儿我觉得其实人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潜意识里对未来的摄影有这样的构想也是因为我反对人类中心主义。最近那个新闻说谷歌旗下公司Deepmind推出了AlphaGo Zero,它没看过任何人类棋谱就干掉了它的前辈们并且超越人类,有个公众号文章里就讲了一句话“以人类这个物种劣迹斑斑的历史而言,当一切创造都被接管的时候,如果还要坚持做些什么的话,大概剩下的也只有毁灭了吧。” 我一朋友在杜克大学读人类学的,她就说:“赶紧玩儿完吧,拜托了。”我回她:“兄弟姐妹手牵手步入毁灭,实现最后的共产主义。”我想在这个过程中,未来的摄影或许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因为摄影还有其媒介的简单性,效率高一点,全人类以人种或国籍等区别为单位,分别拍摄全家福,每拍一张就消失一波人,拍完了,所有人类都被藏起,事儿就结了,顺便还要拍一些风景照,这被毁坏的天地需要换一换了,人类朋友们晚安吧,为末日干杯。
C:你对自己未来创作的走向有什么期许?
Z:削弱风格,保持矛盾。
关于 自 然 生 长 85 后中国摄影师成长计划
之所以选择邀请 1985 年后出生的中国摄影师加入这个摄影成长计划,是因为希望能与志同道合且观点相近的伙伴一起探索摄影,一起举办展览,一起完成有趣的项目。
这个摄影成长计划叫作《自然生长》,宗旨是呈现当代摄影师丰富的摄影实践和实验,寓意我最向往的状态——在宽容的环境中自然生长,不被强行扭曲、改造,受到应受的尊重,尽可能自由地创作。
邀请的摄影师们人数众多,他们的作品风格迥异,显示出的对摄影的认知都有差别,但他们孜孜不倦地尝试摄影不局限、不拘泥、不终结于其自身的各种可能性的精神,却很相似。他们努力延伸着视觉表达的维度:无论是模糊媒介的边界使之更具弹性,还是思考形式带给内容的影响,抑或是用最简单的技法强调所处理的主题……
不打算赞美他们的作品的价值,为他们增添任何浮夸的光环。相反,只想以我们的绵薄之力,诚恳忠实地向观众介绍中国当代摄影生态图景的原貌,打开一扇让观众了解 85 后摄影师眼中的当代生活的窗。虽然并不全面,也谈不上代表性,但至少,足够自然。
项目执行:黎光波
项目监制:崔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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