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如:汉字简化和拼音化贻害无穷
徐晉如:漢字簡化和拼音化貽害無窮
徐晋如:汉字简化和拼音化贻害无穷
朋友轉來老愚先生《季羨林老人談國學》的博文,文中援引季老在病榻上的四點意見:
一、中華文明之所以能延續至今,漢字起了巨大的作用。讀古文必須讀繁體字,中國文化的信息都在那裏面;
二、漢字簡化及拼音化是歧途,祖先用了幾千年都沒感到不方便,爲何到我們手裏就拋棄了?追求效率不是簡化字的理由。越南文字拼音化之後,頭戴帽子,腳穿鞋子,很滑稽。季先生著重談到當年簡化漢字時,把“皇后”的后與“以後”的“後”弄成一個字所帶來的遺憾;
三、古文今譯是毀滅中華文化的方式,必須讀原文,加注釋即可;
四、“振興國學,必須從娃娃抓起。”老人特別指出,給成人講的國學與給娃娃講的應該不同,得用心思編教材。
我完全贊同季老的意見,季老提出的第二條,我還想就政治哲學和語文教學法的角度作進一步闡釋。一位猶太作家說,在二十世紀,還有一個民族比猶太民族遭受了更多的苦難,這就是中華民族。他爲中華民族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卻沒有產生出偉大的文學作品而感到悲哀。而我所痛憤的卻是,猶太民族的苦難是納粹造成的,中國人的苦難卻是自找的,與人無尤。一百多年來,中國人苦難的根源只有兩個:一是民粹主義,一是殖民主義。中國的苦難,不是我們背負著五千年的沉重,而是我們用民粹主義打毀了孔子提出的賢士大夫主政的政治傳統,用殖民主義打毀了中國人的心靈信仰。漢字簡化和拼音化,亦無非是這兩種思潮在語言學界的反映罷了。
一、漢字簡化的背後是民粹主義
關於這個問題,可以參看我的舊文《白話文運動反動在何處?》,裏面也引用了潘光旦先生1927年所作的《識字問題?》中的話。並非如很多人想像的那樣,簡化字提高了社會的整體文化水準,恰恰相反,它降低了社會的整體文化水準。
潘先生說:
“普通德謨克拉西政治下的社會知識生活往往發生許多不健全的現象;最顯著的一端是下等讀物的充斥。一種讀物,雖無價值,而銷場未嘗不暢旺,便足證識字教育逐漸普及或已經普及的效果。識字教育可以教人讀書,讀不費腦力的書,但並不能教他讀哪一種書才相宜;換言之,沒有把辨別價值的原則,選擇的原則,同時傳授給他。普通一個人的行爲是向著抵抗力最少的路徑走的,同時又有外界的勢力引誘他上這條路;一推一挽,社會的知識生活又安能不江河日下呢?
“在社會生活比較有標準的地方,一般人的讀物,雖無價值,但尚不至於絕對有害。例如美國,這種讀物中百讀不厭的題目,無非教人如何成功,如何訓練記憶力,如何可以談吐生風,在交際場中不興向隅之歎:諸如此類,至多多騙幾個熱中的人罷了。在社會生活沒有相當標準的地方,這種讀物的內容就不堪問了。奸、盜、邪、淫以及其他一切可以引起人們卑劣的衝動的事物,不論真假虛實,都可以搜括來做材料,這便是目下中國社會裏怪現象的一端,我們隨時可以目睹的。數年前盛極一時的黑幕小說,近來層出不窮的‘新智識、新文化’都可以證明在今日的普教政策之下,識字的人一天多一天,讀物的標準就要一天低一天了。
“在政治比較清明民生比較充裕的社會裏,又例如今日的美國,無聊的讀物雖多,影響雖大,但決不至於牽動社會的治安。但在政治混濁民生凋敝的社會裏,各種不健全的‘信仰’‘學說’或‘主義’可以乘虛而入;不逞之徒把他們傳授給許多只識字而不識利害的人們,例如今日各種主義之於一般工人農民,其影響的惡劣,不言而喻了。
“根據了‘識字便可明理’的信仰去辦‘平教’或‘義教’,結果不過替目下流行的種種小報,種種甚囂塵上的‘性’的讀物,多培植幾個主顧;多替野心家擴大一些宣傳蠱惑的領域罷了。”
文化傳播應該是自上而下,上以風化下,下以風諷上,這是文化的基本規律。採取一種自作多情的向下俯就的態度去傳播文化,只能導致文化的墮落。南懷瑾講國學、于丹教授講論語、安意如小姐講詩詞,都是如此。
認爲文化必須向下,是最典型的民粹主義思想。其背後的邏輯是,你比我好,所以你必須向我看齊。漢字簡化,白話文運動,文藝大眾化,都是這種思想的反映。
二、漢字拼音化是殖民主義
五四的大佬們信奉中國文化邪惡論,他們認爲“漢字不滅,中國必亡”,要使中國不亡,非得破除“記載道教妖言的漢字”不可。這些教授中國其人,中國其血,卻對自己的文化充滿刻骨的仇恨。在全世界所有被壓迫的民族,找不到這樣的教授。他們都是骨子裏的洋奴。
而漢字要搞拉丁化、羅馬化,亦即搞拼音化,就正是洋奴心態的集中體現。他們說,世界上的文字都要經過三個階段:象形、表意、表音,漢字不是表音文字,所以野蠻落後。可是,現在的出土文獻證明了這樣一個事實:凡是一個民族自身產生出來的文字,一定都是象形的或表意的,只有一個民族遭受另一個民族侵略,文化滅絕,才會有表音文字的產生。表音文字,不是自然產生的文字。從表意到表音,之間沒有任何進化的規跡可尋。通俗地講,表音文字只是一件無奈的代用品而已。好比唐伯虎的老婆們打麻將,沒有了么雞,就從百鳥朝鳳圖上剪一個鳥頭代替。他們還提出了漢字拉丁化的方案,而這個方案,竟然是要北方某國各民族新文字中央委員會科學會議主席團來審定和批准!我們民族自己的事,什麼時候輪到老毛子指手劃腳?這是赤裸裸的漢奸行爲!
三、漢語拼音讓國人文化素質下降
近年來,一部分有良知的語言學者如潘文國先生在各種場合大聲疾呼,認爲我們的語文教育早就病入膏肓。而漢語拼音方案,就是語文教育諸多怪胎中最大的一個。
全世界除了中國以外所有國家的母語教育,都不會採用類似漢語拼音這樣的方法。任何一個國家的母語教育,都是教學生在短期內認識大量的單詞,然後再大量閱讀。中國傳統的教育,都是在一年的時間內讓學生認識《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中的常用字,這樣就從第二年開始讀《四書》,那個時代,一個十歲左右的學生讀完五經,十五歲的學生讀完十三經,根本不成問題。而把時間浪費在漢語拼音上的當代學生怎麼樣,到六年級了還不認識三千個字的一抓一大把。造就這樣的素質,我們還能不反思語文教育尤其是漢語拼音教育嗎?正如有識之士指出的,拼音是讓中國人用學外語的方法學母語,如此悖天而行,焉得不傾覆?
對於南方的學生來說,學習漢語拼音還有一層障礙,他們不得不接受與他們的母語完全不同的語音體系,結果耗費了超多的精力,卻還是不能說標準的普通話。我認識的很多大學者,說的普通話一塌糊塗,但學問淵深,可見漢語拼音對於文化素質的提升毫無助益。
推廣漢語拼音,據說爲了推廣普通話。可是普通話是無法用來吟誦古文,吟誦詩詞的。用普通話誦讀古文,誦讀詩詞,已經完全沒有了古典文學的音韻之美。可以說,用普通話去誦讀古文、誦讀詩詞的一代,永遠無法真正進入古典之門。一個令人憂懼的現象是,隨著這二十餘年來漢語拼音教育的推進,各地年輕一代已不太會說自己的方言,而隨著方言消失而逝去的,是傳統文化的精氣神。文言的音韻、辭彙、語法,都保存在方言中。
去年十二月,我赴港參加第三屆粵港澳臺大學生詩詞大賽的頒獎典禮,在從廣州到深圳的動車上,中山大學一位教授對我說:我有一個預感,繁體字有一天會得到恢復!我希望,也堅信這一天終會到來。
注:中山大學一位古文字學大家,贊同漢字簡化,理由是漢字在甲骨文時代就是很簡單的。但他也從另一面說明,從商周時代直到近代,漢字的發展規律是由簡趨繁。這是漢字發展的自然規律。用行政命令推行簡化字,恰恰是反文字發展規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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