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年丨刘晓雨:我咋跑这儿来了?
作者简介
大学时期的本文作者
刘晓雨,1959年生于河南郑州,长于北京。1978年高中毕业后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毕业后先后任职于国家机关和央企,长期在粮食贸易、期货、饲料领域从事经营工作。
原题
我咋跑这儿来了?
作者:刘晓雨
人民大学77、78级入学四十周年庆典
快了!
真快!
前一个快,是说即将到来的10月20日,我们要迎来中国人民大学77、78级学生入校40周年的喜庆之日。届时,来自全国各地以至全球各地的、无论是经常见面非常熟悉的还是音问久隔面孔略显模糊的同门同窗,再次欢聚一堂忆昔论今,让我十分期待。
后一个快,是说没想到从进入人民大学校门至今倏然已过40载光阴,而在此过程中自己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时光流逝的速度。直至今年,同学群里热议40年活动,蓦然回首才发现40年原来可以过去得如此之快。
在今年这个有特殊意义的年度,看了不少同年写的文章,有的立意高远,阐述了恢复高考对于中国崛起的重要作用。有的感慨万千,个人命运因高考而改变。我一边认同着他们的认同,感慨着他们的感慨,一边在想自己历程,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似乎可述者寥寥。倒是觉得踏进人大这一小步如何导引我走到今天的历程很有意思,也应该有个自我梳理吧。
大学时期的本文作者
清楚记得我拿着中国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录取通知书往家走那天,一方面当然是高兴,毕竟中学同学里被录取的真的不多。更多的却是纳闷:我怎么会被这个系录取?这系学什么的?毕业后干嘛?问中学同学也没人知道。那时不像现在,学生报考时已经对专业性质和毕业后去向作了仔细研究。
我和我班很多同学差异巨大,他们不少有插队或者兵团的经历,有的家就在农村,对农业完全不陌生。而对于我这样一个从小生长在北京机关大院的孩子,虽然见过小麦玉米(没见过水稻见过蓖麻),可说到农业也就知道农民伯伯汗滴禾下土了。有一天偶然看见北京日报,介绍北京西郊农场的事情。我当时似乎恍然大悟:以后可能就干这工作了。我要争取到西郊农场工作,离家也不远。
这个心结一直到一九九零年代才解开。某年,我陪同全球最大的粮食期货交易市场——芝加哥期货交易所(CBOT)副总裁去河南,车行至开封,他提出路边停车,走进麦子地仔细观看,还拍了几张合影。他说虽然CBOT是世界最大的小麦期货交易市场,但他本人是第一次走进麦田看真实的麦子。这件事让我信心十足:原来没见过农作物并不妨碍从事农业。
带着兴奋与困惑,1978年10月20日,我来到中国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报到。入学时我班平均年龄28岁,同学中年龄大者已32岁,而最小者仅16,相差一倍。今天的大学生可能难以想象这样的班级景象。不少同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很多年阅历丰富,有些同学已经通读了资本论反杜林论等名篇巨著,有的已经开始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而我只知道这些书名而已。我唯一能比他们强的只有外语,他们不少人可以说是外语大字不识几个。
就是在这样一个班级,我开始了农业经济理论的学习,比较系统地学习了中国农业农村体制的历史沿革,知道什么叫人民公社的三级所有队为基础,什么是粮食统购统销什么是包产到户制等等。但这些只是书本知识,缺乏感性认识的我只能靠硬记。直到大学后两年的实习,腿才真正迈进了农村。1981年全班到北京郊区怀柔实习调研,我组在黄坎村,第一次吃农民家的饭睡农民家的炕。
不过北京郊区的农村毕竟不具有代表性。1982年我一个人又拎着一个破包跑到河南郏县农村调查,那才算是进了真正的农村。当时村支书接待我非常热情,让他爱人赶快上一碗茶。茶碗到我手后才发现没有茶叶,是四个加了糖的荷包鸡蛋。多年后有河南籍同学告诉我,按照当地风俗,那是给上门女婿准备的,令我既喜且惊。
半梦半醒间,我毕业了,走上工作岗位。
我的思绪沿着两条线慢慢地飞。
第一条线是单位的变换。
我的工作分配绝对属于专业对口:粮食部。不过我报到时粮食部已经和原商业部、供销合作总社合并成了新的商业部。而我到的这个单位如果不是老粮食工作者可能闻所未闻:粮食议购议销局。我的职业生涯启刃发硎于此。
当时我国粮食的主体是统购统销,计划性极强,而所谓的议购议销,说白了就是在国家任务以外高价收购农民的余粮再高价出售。当时是粮食非常紧张的年代,国家想尽一切办法掌握粮源,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虽然议购议销规模不大,但这个经历对我可能反倒是好事,脑子里计划经济的条条框框比较少,从一开始就和市场化紧密结合。时至今日,中国的粮食基本上是全面市场化了,可以说全中国都实现了粮食议购议销。
如果沿着这个轨迹走下去,今天的我应该是个政府官员。
可是到了1989年,国务院开始了机构改革,我们这个局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公司。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次改革的原因,其实也没太关心。不过从此以后告别了公务员仕途,走进企业经营领域。我以前想到了吗?
又过了几年,商业部又和物资部合并组成了国内贸易部。为什么?不知道。
又过了不久,公司上面又成立了一个集团。为什么?不知道。
又过了几年,我们集团上面又成立了一个国资委(开始时叫企工委)。为什么?不知道。
又过了几年,我们这个集团又和另一个集团合并了,也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单位。为什么?不知道。
回想起来,我就像一条船的船员,只管闷头干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觉间船东换了好几个,船名一会叫东方红一会叫福临门。我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吗?完全不可能。是所谓坐地日行八万里。话糙理不糙的表述是,无论亲娘嫁给谁,只管跟着喝喜酒。
第二条线是我的岗位经历。
如果说我乘坐的这艘大船经常换船东改船名,那我自己这条小舢板也是不断地随波逐流飘来飘去。从冰天雪地的东北穷乡僻壤粮库的玉米收购,到进口美国大豆泰国木薯秘鲁鱼粉日本氨基酸;从参与建立中国第一家期货市场并连任四届理事,到创建管理中国早期的期货公司之一(这家公司前几年被我所在集团的前任老板以十几亿的价格卖出);从接手困难重重债务缠身的企业到爬出泥沼成为集团效益第一;从行政机关的优秀党员到国资委的先进个人;从伏案彻夜起草部长讲话到全力领导推动所在集团饲料工业布局(该业务目前仍然是我所在集团的重点业务之一)。我甚至还管理过风险控制和安全生产工作。
我对所有这些工作都非常热爱并倾力投入,个人价值的体现也与此密不可分。凯撒在罗马元老院说过著名的六个字三句话:来了,见了,胜了。我只能说:来了,见了,玩过命了。
实际上,无论是在我班还是本届同学里,有大官,有大款(企业家),有大腕,有大咖,有的同学可以说是我国某些领域的权威,从任何方面我都不属于突出者。在此除了借入学40年之际自我梳理一下轨迹历程,更多的是想解开自己心中的迷惑。
我,一个北京机关大院生长的孩子,怎么就进入了中国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怎么就在这些优秀老师的教导下,在这么多优秀同学的影响下学有所成,从基本不懂到略知一二?怎么职业生涯就与粮食、饲料这样听上去很土的工作,同时与期货、进出口这样好像挺炫的工作密不可分?怎么就能混迹于粮食协会期货协会饲料协会当理事当会长副会长?怎么就能在行政机关、期货、粮食收储、进口贸易、饲料工业甚至风险控制安全生产这些差异很大的角色中换来换去?
这些事情在当时无暇细想,今天回顾确实不免感慨。我的工作经历好像应了苏轼那句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40年的老同学相聚,把盏言欢
归纳一下,四十年前在接到农业经济系录取通知书时虽然略感意外,四十年后回顾起来,这是我的是幸运。人民大学农经系让我懵懵懂懂踏进了农门粮门,但是这个学生毕业后所作所为对国家社会有益,个人价值也有所体现。我咋跑这儿来了好像并不重要,我想不出有更好的过程和归宿。
我就这样跑这儿来了。
当年的意外是今天的庆幸。
文天祥说辛苦遭逢起一经,悲壮而苍凉,我辈难以望文丞相之项背。
请允我傻傻地模仿一句:农门粮径起一书——中国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的录取通知书。
衷心感谢中国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
人民大学77、78级入学四十周年庆典
原载微信公号RUC她世界,本号获许可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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