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李欣,1950年生,1968年毕业于内蒙古集宁市第一中学。曾任集宁市木器厂厂长。经济师。爱好美术、摄影。1968年7月28日,文化大革命开始两年多后,我们这些在文革中没有读书、打打杀杀混了两年多的中学生,被发配到牧区接受贫下中牧再教育。
记得这一天,集宁市召开欢送第一批下乡知青大会。主要街道两旁挤滿欢送的人群,锣鼓喧天,彩旗飘飘,滿载知青的车队绕市一周,便直奔目的地——内蒙古乌兰察布盟达茂联合旗查干敖包公社希拉哈达大队(现在叫达尔罕苏木)。
希拉哈达大队地处内蒙古北部边境地区,离中蒙边境大约一百多公里。我们下乡所在的公社文革前很漂亮,有著名的推喇嘛庙。推喇嘛庙有几百年的历史,可惜在文革中被拆除,变成废墟。分配给知青住的几间房子和大队部就是用拆大庙的木料盖的。
文革前的推喇嘛庙
推喇嘛庙现在仅存的两幢房子(左右两侧)
希拉哈达大队地广人稀,方圆几十里,只有百十号人,但插队到希拉哈达大队的知青就有五十名(包括两名北京知青)。知青的到来给队里带来很大的压力。但当地牧民热情欢迎我们。队里的干部为迎接知青的到来,把大队部的房子腾出来给我们当宿舍,并安排了食堂,派专人管理。牧区缺水,我们吃的用的水都取自队部前面的扎得盖河。那里水源充足,在河边沙滩上挖几锹,清清的泉水就喷涌而出。我们就这样,和羊、马、牛、驼同饮一河水。下乡后同学们被分配在各个不同的岗位。有的在饲料基地种草种菜,有的在畜群点修棚搭圈,有的打井取水,还有的同学当了羊倌、牛倌、马倌、驼倌。在饲料基地的同学们也会临时下盘帮助牧民接羔,剪羊毛,采羊砖,还有的同学学会了赶车。同学们的口粮、日常用品都自己赶车运输。知青们还参加队里的打马鬃、烙马印、配种、洗羊(给羊药浴,防止传染病)、打狼等集体劳动。还有的同学当了赤脚医生,自学医疗知识为当地牧民治病,深受牧民欢迎。我们在劳动之余还会搞些文艺活动、体育活动、读报学习。我们还自办了有线小广播站,用小喇叭连通附近牧民蒙古包和各个知青宿舍。然而,就在我们下定决心接受贫下中牧再教育,脱胎换骨,在草原扎根一辈子的时候,从1968年末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挖“内人党”运动——席卷了内蒙古大草原。成千上万的蒙汉族牧民被打成“内人党分子”,“红色恐怖”比文革初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左一是原大队书记海力布,左三达丽玛是妇女主任,这二人在“挖肃运动”中均被打成“内人党”,受尽折磨
善良淳朴的蒙古族牧民受到残酷迫害,有的人被打死,有的人自尽,有的人伤残。当时领导这场运动的军管会利用知青“挖肃”,严重地破坏了知青和当地牧民的关系,破坏了民族团结。但我们这些已经亲历了文革风暴中残酷斗争的知青对这场运动发自内心地反感,都消极对待,不愿意随波逐流。记得公社书记被打成“内人党”。押送到我们队接受批斗期间,临时住在我们宿舍,由知青看管。当时他己经被打得不成人样,半边脸和耳朵青紫乌黑,肿得老高,整个身体都蜷缩着。我看他可怜,就让他睡在炕上,熬茶给他喝,又背着队里的挖肃积极分子,偷偷地从食堂打饭给他吃。他被感动得泣不成声。说自从让部队上的人抓起来就没在炕上睡过觉,还说他根本就不是“内人党”。其实我也相信他不是“内人党”。因为我自己的母亲作为一个连“内人党”为何物都不知道的汉族教师,在“挖肃运动”中也被打成“内人党”。我对这场运动的荒唐和残酷深有体会,更有切肤之痛。但当时险恶的形势下,帮不了他,只能安慰他,坚强地活下去。由于“挖肃运动”愈演愈烈,队里缺少劳力,就由知青顶替。我被分配到畜群点放牛。我去的畜群点道图离公社比较近,只有两户人家。我住在一个老光棍家,归我放的牛有三四百头。每天早上把牛赶出去,用石头把头牛打起来,它便带领牛群向着赶出去的方向边走边吃草去了。把牛放出去之后,回到盘上清扫牛糞并堆积起来,慢慢凉干,做燃料。我们取暖、做饭全凭这些牛粪。这些活儿干完就快到中午了,回到屋里,老汉己经熬好奶茶。没有午饭,中午就是喝茶、炒米、奶食。稍事休息,大约三四点钟就要顺着上午牛出去的方向找牛。一般天气好的日子大约走四五里路就能找到己经吃饱了卧着或站着的牛群,天气不好可能要走的远一些。把头牛打起来,头牛便带着牛群往回走。冬季天黑的早,等牛群回来时,夜色己经笼罩了草原。这是一天最辛苦的时候。那就是饮牛。大约两小时不停的从井里打水,才能饮完这三四百头牛。饮完牛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回到屋里吃上一顿面片儿。这是一天唯一的一顿“正餐”。没有菜,面片儿里只有酸奶和少许干羊肉。在道图三个多月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天天如此。毎天在草场转,看到一堆堆奇形怪状的石头,但从来没有心情走近看看!后来,有位同学在这里放羊,发现石头上刻着各种人物和牛羊、鹿、兔等动物。他报告到旗里。内蒙古博物馆的专家特意来考察,这些刻在石头上的画,被鉴定为新石器时代至春秋战国时期或更近一些年代留下的宝贵文化遗产。道图古老的岩画
春节过后天渐渐变暖,大概四五月份我参加了公社组织的一年一度的打狼运动。那时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而且狼害比较严重。饿狼经常跑到羊群中祸害。因此牧区每年都会组织一到两次打狼的活动。打狼的成员都是各队选出来的基干民兵,个个“能骑善战”。我是作为后勤人员参加的,工作就是跟着马车拉运物资。每到一地安营扎寨、搭建帐篷、埋锅造饭。这次打狼运动对我锻炼不小。我学会了野外挖灶、熬茶煮肉。打狼结束后,回到队里,参加扎得盖河截伏流工程。截伏流工地劳动强度很大,每天从十多米深的沟里抬着湿沙子,打着马道艰难爬行,每天每人平均要抬十几立方米的沙子!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知青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并完成了各项任务。
1971年7月按照国家的知青政策,我被选调回城当了一名工人,结束了整整三年的知青生活,但是与当地牧民同甘共苦的岁月,永远难忘。岁月如歌,岁月如梭,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们曾经住过的宿舍已经破败不堪,但我们生活过的草原欣欣向荣。那一片碧绿的草地,永远留在我的心里……给老编续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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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轩编辑、子夜审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