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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 | 刘明录:​我在对越还击战中的生死26天

刘明录 新三届 2023-08-31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刘明录,1957年出生,74届知青,河南省新县公安局退休警察,一个热爱历史和喜欢文字的人。著有《我们这一代》《致变老的自己》《低调做人》等。


原题
我在对越还击战中的
生死26天



作者:刘明录



我是七四届知青,1976年2月从大别山知青农场应征入伍的,在54军162师步兵485团服兵役。第一年在团教导队示范班军训一年,1977年分配到一营一炮连四班,后任四班长。


自1945年至1973年,在中国以陈赓、韦国清先后为团长的32万将士在抗法、抗美援越的帮助下,赶走了法国,美国的殖民统治,使得越南在1975年实现了南北统一,并于1976年7月建国。


因越南主席胡志明于1969年去世,以黎笋为首的集团忘恩负义,倒向了当时以中国为敌的前苏联。在苏联主子的教唆鼓动下,越南这条白眼狼开始了反咬中国主人,在边境不断制造事端,摧毁界碑,蚕食中国领土,驱赶越南国内华侨,华裔20多万人,从1974年至1978年,越南对中国边境多达1100多次的袭扰和武装挑衅,枪杀我边民300多人,中国政府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于1976年2月17日被迫进行自卫还击。


这次自卫还击战分为东西两线,东线(广西)由时任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任总指挥,西线(云南)由调任昆明军区司令员杨得志任总指挥(因杨得志急性胃出血,7天后由张铚秀副司令任总指挥)。


1979年2月部队进入一级战备,战前参战部队进行了总动员,学习简单的越语,“举起手来”“缴枪不杀”等战时用语,每位战士必须剪成短发,以便头部受伤时好包扎,并要求每位战士将姓名、血型写在上衣口袋内侧,禁止战士营房外出,切断一切书信来往,各连队开始了杀猪宰羊,吃上了“壮行肉”。


2月12日一声令下,全师登上了南下的闷罐火车,这年的春节是在火车上渡过的,16日到达广西边境,己嗅到了浓浓的硝烟味。17日6时40分,广西至云南500公里的战线上万炮齐鸣,一时山崩地裂,震耳欲聋,连续30分钟的炮击后,坦克、步兵开始了进攻,越军凭着山高路险的天然屏障进行疯狂的抵抗,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战斗一开始就异常惨烈,看见不少牺性战士的尸体和伤员被支前民工抬回边境內。


首战孤山

19日我们师接到命令,乘车从水口关过桥出境,过境后车大约行有20分钟停了下来,下车后看见路边上不少我军被地雷,火箭弹击伤击毁的坦克,其中一辆坦克塔上有四名坦克兵,一个断掉腿的,一个断掉胳膊的,鲜血往下淌,人还活着未来的及抢救抱扎,两具阵亡战士的尸体在坦克上倒掛着,地上一具被烧焦战士的尸体,面目全非。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淋漓的战争场面,这时不害怕那是假话,战场上的血腥,也强烈震撼着每一个士兵,做为军人,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明知是死也要往前冲。

我们团的任务是从小道穿插迂回复和县,配合友军歼灭复河县守敌,从小道奔袭,行至孤山时,孤山守敌突然向我们一营开枪射击,孤山前面是约一百二十米远的开阔地,来不及架炮了,连长马灼高命令五班长王佐洲用迫击炮立即简便射击(仅用炮筒),刚打两发炮弹,越军发现炮兵,集中火力向我们炮连打来,我与王佐洲仅隔一米多远,王佐洲腹部中弹倒下,因民工担架队还未跟上,急令我班战士马吉安将王佐洲抬上担架,刚一起身,马吉安裆部中弹,“班长,把我鸡巴打掉了”,我说:“你摸一摸”,马吉安说“冒血了”,我说:“你赶快抬五班长一起下去”(后因马吉安轻伤不下火线,荣立三等功),第二次抬起时,听见王佐洲叫喊一声“哎呦,我腿上又中了一枪”。因为整个部队暴露在敌人枪口下,居高临下,情况危急,我急忙端起冲锋枪向山头越军还击,后面是陡山,又没退路,连长组织炮连立即向左侧转移。这时师炮团的榴弹炮向山头猛轰,冲锋号响起,步兵开始了强攻。我和三连副连长李书义各端一支冲锋枪向山头越军射击,越军还真胆大,看见他们在山头上蹦蹦跳跳的,这时团直一文职干事跑进了我掩体,气喘吁吁,有些跑不动了,我叫他赶快转移走,此时子弹乱飞,打的尘土四溅,他害怕不敢走,我吓唬他“再不走就没命了!”他才抱着头跑了。孤山在我军强大炮火打击下,步兵冲了上去,484团九班长朱仁义在身中数弹的情况下,举起炸药包将越军洞口重机枪炸毁,牺牲后仍保持着托举站姿,战后被中革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因为是孤山,守山越军被全歼,我也赶上连队休息地,连长见我回来了,非常高兴的走在我面前对全连战士讲:“四班长作战勇敢,掩护全连转移,向团指报请三等功一次”。开战第一天,首战孤山,我也是全连第一个向上级请功的人,也许是为了鼓舞士气吧!连长笑了笑对我说“多精干的小伙子,现在也成泥巴人了”。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满身泥土,衣容是那么的不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裤腿处被射穿了个洞,如果子弹偏一点,也许今生我就是一个残疾人了。

越南孤山

强攻长形高地

部队继续前行,21号在复和县长形高地受阻,友邻部队未有攻下,他们要继续向越南省府高平市推进,将主攻任务交给了我们团。这是一个三角地带,越军约一个营的兵力两边夹击,将步兵死死压在了三角地带。这时如果越军用重炮轰炸,伤亡将是巨大的,情况万分危急。团首长立即组织全团炮兵移到一块平地水田里架炮,在水田里见到先遣部队战斗时遗留下的战士尸休和越军尸体,在高温下己腐败,发出阵阵恶臭,越军在山头发现了炮兵,机枪子弹像雨点般落下,别说架炮了,头就抬不起来,炮兵也被压在了田坎脚下。这时只有鱼死网破了,团首长用步话机通知全团步兵连,冲锋号响起,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长形高地。每位战士都做好了牺性的准备,一声号响,全团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山头发起了冲锋,喊声震天!越军打了几十年仗,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疯狂战斗的士兵吧!经过激战,越军丢下了149具尸体溃散而逃,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但也付出了血的代价。亲眼目击了我新县籍战友陶良军在山头倒下,张明的头部和肩被炸伤,弹片进入肺部。战场就是这样残酷,并不像电影电视剧演的那样,冲锋号一响,“冲呀!杀呀!”就胜利了,而是前面冲锋的战士,一排排的牺牲倒下,跨过他的尸休,用生命的代价取得的。

为了防止敌人的反扑和偷袭,部队开始了挖战壕掩体,三天的奔袭两场战斗,累的人实在喘不过气来,越南是亚热带气候,白天30多度,衣服从内到处都汗湿透了,夜晚气温降至5至10度,出境前就是一身衣服(26天没洗过脸,没换衣服,没脱过鞋),冻的人发抖,靠体温将衣服慢慢暖干,日复一日,如此循环。

合围高平

22日在长形高地坚守了一天,发生一些零星战斗,天刚黑下来,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要求全师在24小时内绕山路穿插到高平市(省府)后方,截断越军退路,对高平守敌实形合围,关门打狗,全歼高平守敌。沿途经过一座浮桥,这是舟桥部队在越军枪炮封锁下,战士用生命搭建起来的一座百多米长的浮桥,我们经过时,部分牺牲战士的遗体还未清理完,鲜血漂流在水面上,染红了十多米长的江面,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可见其惨烈,让人震惊,也由此可想我们师这次穿插任务是多么的重要。

舟桥部队架设的浮桥

从复和走公路是50公里,我们经过翻山越岭,穿过密林,蜿蜒崎岖的山路绕道奔袭,历经20个小时赶到高平后方外围,突然枪声大作,小路左侧一越军暗堡机枪封锁了前进的道路,我们连确不知不觉进入了暗堡脚下约50米处,子弹从头顶飞过,步兵机枪手迅速占领右侧山头,与敌堡越军对射,因为暗堡是钢筋水泥建的,仅露出暗堡枪眼,迫击炮根本起不到作用,我们营副营长周长军带领战士从右异迂回摸了上去,干掉了暗堡守敌,并将其炸毁(周副营长荣立三等功,后任485团团长)。部队前行不到二百米,又被左侧树林里暗堡机枪封锁了小道,这个地形对我军十分不利,可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眼看着前方二三十米远的战士一个个倒下,我连九班副班长李玉华扛起八二无后座力炮,冒着枪林弹雨,在机枪掩护下,瞄准敌火力点,一声巨响,越军的尸体被冲击波炸向空中一丈多高,扫平了前进道路上的最后一个障碍(战后李玉华荣立三等功)。

我们极速通过,看到小路上牺牲的战友,心里很难过。还有受重伤爬不起来的战士,他们忍着伤痛,没有叫喊,没有呻吟,而是用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们,那眼神是在告诉我们扶他们一把,把他们带走。战后时常浮现他们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总是满眼泪水。可时间紧,任务重,一分秒都不敢耽搁,穿插部队没时间帮他们,我们只能从他们身上跨过,由后续部队救他们的命了。

全师到达指定位置,抢占山头,占领制高点,公路设防,准备一场大仗恶仗的来临。全师上下进行了总动员,连长马灼高,指导员马明月做了最后一次战前动员,要求每一位战士发扬不怕死的战斗精神,宁可战死,绝不放走一个敌人,全歼高平守敌(据当时情报获悉高平有三个师越军)。

可等了一天不见动静,只听见高平方向枪炮声不断。后来获悉,我们与41军121师穿插部队还未形成合围,加上121师一路遭伏击,根本没到达指定位置,42军124、126两师主攻部队己于22日对高平发起了总攻,这个时间我们还在复河县长形高地。高平之战,41、42两军打的十分勇猛,越军见大势已去,部分越军撤回到河内一线作为最后一道防御,留下黄扁山一个师及地方武装坚守高平,25日41、42军全线占领了高平。

战士攻入高平市中心

打扫战场时发现越军黄扁山师长不见了,连续搜山也未找到,战后获悉黄扁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趁机逃进了深山躲藏起来,直到战争结束才出来,后被提拔为高平军区司令,获知以上信息后,我们师放弃了坚守,进山搜剿残敌。

下山后见友军炮车轰轰隆隆向河内方向挺进,过了高平不远就是平原地带,敌军再己无险可守,可直逼河内。

在高平两天,部队己断粮,压缩饼干吃光了,又渴又饿,因为越军在不少水里投毒,水不敢喝,只能找流动的山泉水,可河沟里到处漂流着越军和牲畜腐烂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恶臭。烟瘾又犯了,趁着天黑,我和指导员马明月下山摸进了高平市区,想为战士们找点吃的,整个高平市浓烟滚滚,到处燃烧着大火,运气不错,发现了烟厂仓库被友军点燃,仓库里一箱箱香烟正在燃烧。我俩先将掛包装满,各扛起一箱背到山上,发给已断“粮”的战友们,一些不吸烟的战士自此也学会了抽烟。


26日全团进入高平市,见到整个高平市已是残垣断壁,几乎被我军炮火摧毁,路边越军的坦克,车辆还在燃烧着。到处可见越军尸体,在高平大桥拦杆上还掛有几具越军尸体,己高度腐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团首长命令各连自行找吃的,我爬上一土山丘,见房屋建筑己全部夷为平地,半山坡上放有一口黑木棺材特别显眼,一个3、4岁的越南小男孩在不远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在地上一个破锅里寻找到一块熬好的甘蔗糖块,拿起来拍了拍泥土就啃,填满了一肚子黑糖水。后来获知这口棺材是越军指挥官抬着棺材,抱着与我军决一死战的决心,但都落了个可悲的下场。

在高平市见到不少运输战士尸体的车辆,我上前看了看,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一辆辆的车上装满了牺牲战士的尸体,有断腿的,有断臂的,有的只有半截身子,还有的仅有一个头颅,一只胳膊,一条腿,七零八落,鲜血淌满了车厢,血水又顺着车厢缝隙渗下成为黑水。这就是战争的血腥残酷,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每一个军人都值得尊崇,每一场战斗都值得铭记!

愿逝者安息!生者仍战斗。

我们师又转到复和县,掩护运输部队到复和、高平拉回当年我国援助越南的汽车(客车)、粮食、武器弹药、建筑材料等,这些都是中国的,理应物归原主,还有牺牲战士的遗体。

3月5日,50军也开进来了,任务是配合友军搜剿残敌和运输战士遗体及物资。

在复和暂停休息两小时,连长命令各班自行找吃的,这时可不能讲什么群众纪律了,班里分工明确,找米的找米,找锅的找锅,拾柴的拾柴,战士马吉安与几位战士在水田里逮住一头肥猪,活卸八块,马吉安砍下一条猪腿,将皮一剥,很快下了锅,这是参战以来(26天)吃到的唯一一顿米饭,一块半生不熟的猪肉。

3月6日,广州军区总指接到军委撤军命令,但未传达到战士,我们师还耍进山进行清剿。在果干战斗中,我班战士陈全发被越军六O炮弹炸伤头部,致终身残疾。遭伏击,冷枪冷炮袭击是常有的事,不一一细述,而每场战斗都是九死一生。

在复和遇见42军撤下来的战士,他们显得很疲惫,面容憔悴。我拉住他们问了问他们战况,他们说攻打高平异常惨烈,付出了很大代价,许多战士牺性了,有的连尸体都未找到。42军126师副政委林风云(1947年参军)都战死了(战后获知该师副师长赵连玉(1945年参军)也壮烈牺牲)。

赵连玉副师长,林风云副政委墓碑

这是自卫还击战我军牺牲的两位最高级首长。“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战场上的流血牺牲难免,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说的有些悲切伤感,我急忙将掛包里的香烟全部分给了他们,他们说己断烟十多天了,他们用一双双感激的目光看着我,连忙说:“谢谢!谢谢!”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转过身來向我招了招手,这一挥手也许今生再难相见,我感到嗓子一阵硬咽,泪水不觉流了出来……

战广渊克重庆

3月12日,师接到命令,攻打广渊县,拿下这条线路掩护友军撤军。天气下起了雨,又是30公里不要命的奔袭,刚到广渊外围,二营先遣连六连遭到伏击,四连紧急增援。此时我营二连三连在另一战场与越军交上火,歼敌30人。三连四班歼敌九名,战后该班荣立集体一等功。三营在弄嘎发现敌人两个排兵力,战斗中歼敌46名,八连指导员易善举战斗中恓性(战后追记一等功),六连二排代理排长王息坤带领四班迂回敌后占领了山头有利地形,一个连的越军向他们扑来,一个班歼敌52人,在我连和二营炮连炮火支援下,在四连有力配合下,六连共歼敌151人。王息坤(郑州人,知青入伍)一人歼敌20余名,不幸中弹牺牲。战后王息坤,四班长潘细腊被中革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四班两人立一等功,一人立二等功,六连荣立集体一等功,广州军区授予六连“英雄突击连”称号。广渊一战歼敌200余人,缴获大量武器弹药,但也付出了血的代价,仅六连就牺牲24人,我新县籍战友邹庆贵、胡安全壮烈牺牲,居立保腹部连中三枪,肠子被打溢出。战争就是这样血腥残酷。

这场对越自卫还击战,485团被广州军区授予“一等功臣团”称号。

485团荣立集体一等功荣誉证书

13号攻克重庆县,因平台文字限制,不再细述。

凯旋

14日,全师班师回防,当部队行至离祖国边境72号界碑2公里处时,突然遭到一股越军从河对岸向我们开枪射击,部队立即组织还击,我班副班长张海军在我前面中弹倒下,我急忙蹲下身子抓住他两肩衣服,迅速将其拖到竹林边一壕沟内,呼喊“张海军,张海军”,没见动静,我见他是胸部中弹,急忙喊连队卫生员苗自明(苗自明因战场救死扶伤荣立二等功),苗自明赶来摸了摸颈动脉,又试了试呼吸说“己牺牲了”。我的大脑“嗡”的一声,感到头皮一阵发紧发麻,天呐!我们班是炮连死伤最重的一个班,我这个当班长的感到自责呀!

此时我班战士马吉安又二次负伤昏迷(腰椎第5节被切,胸部被摘掉两根肋骨),这儿离祖国的边境线不足两公里距离,己经能看到祖国边境72号界碑边防哨所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了,10多场战斗,495公里的战斗里程都走过来了,剩下这不足两千米的路却不能与我们一起站着走过凯旋门,倒在了异国他乡,年仅20岁呀!(张海军,开封人,牺牲后被追记三等功。)

张海军烈士墓

此时高射机枪连向敌人猛烈射击,步兵过河追歼敌人,小股敌人被消灭,但又牺牲了一位战友,看见他们过河将牺牲的战士抬回来。15日,我们团就地驻扎,掩护所有友军撤军完毕,直到16日下午6时,我们团一营是云广两线从越南最后一支撤军的部队,至此全线完成了全部撤军。

当部队走过广西扶绥县72号界碑边境,踏上祖国的土地时,广西人民以最高礼仪搭建了凯旋门,边民载歌载舞,放着鞭炮,舞动着红旗,致敬新一代最可爱的人,欢迎勇士凯旋!当我仰视看到凯旋门上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时,再也抑制不住那份激动、伤感的心情,内心由衷的发出:祖国,儿子活着回来了!

部队走过凯旋门

部队驻扎在广西崇左东门休整,17日一早,我和副指导员吕维友赶到临时墓地,为张海军烈士墓上土,祭奠。我哽咽道:“海军,我的兄弟,安息吧!军魂不倒,英灵长存,守好咱们祖国的南大门,班长给你敬礼了!”

2019年,部分参战战友到许世友将军故里,作者的家乡新县,与作者40年后相聚。作者在门前拉起了横幅,欢迎远道而来的战友们!左起李青山、苗自明、邓柏坤、王伟、马明月、作者、饶一农。并到田铺乡许家洼“将军墓”参拜、祭奠了许世友老将軍。


纪律

再次重申仅个人观点,请不要扣帽子。毛主席制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中国国内战争时期是绝对正确的,迎得了中国老百姓的支持。那时期是在中国自已的土地上,到敌国作战,仍然遵守这一条条框框约束战士,是不适合的,这是拿牺牲战士的生命代价开玩笑,我们团进攻越南的第一天,就是30里路的穿插奔袭,许多战士又累又渴的都倒下了,部队穿越甘蔗地还在讲不要踩踏老百姓的庄稼,不许吃老百姓的甘蔗,而越军在大部分水里投了毒,有的战士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生死时刻还拿这些纪律约束战士,命都没了,还打什么仗?

反观484、486团政委,是第一个带头吃甘蔗的人,并要求每位战士渴了饿了都可以吃。战后两位政委带头吃甘蔗和枪毙两名战俘的事被反映到军部,军长韩怀智表态:“钢刀团(指484团)吃甘蔗和枪毙俘虏的情况,在战时的特殊情况下是允许的”。保护了两位政委,而战后两位政委双双晋升将军。要知道那个年代,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潮还没有停止。

越南从1945年至1979年,连续打了34年战争,一代年轻人都是在战火中出生的,当时的青年打到了老年,可以说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全民皆是兵,没有老百姓可言。我们师在穿插高平途中,见小路边有间10多平方的小房子,里面有三个四五十岁的妇女,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微笑着向我们招手,以示友好的意思。当时我们以为是当地老百姓,可大错特错了,当后续部队刚过完,她们拿起枪就向后面部队射击,打了就钻进了深山老林,造成人员伤亡。仍是在广西战线,2月19日在攻打朔江战斗中,为救336团之困,坦克营营长刘宏生率第一辆坦克冲上去向敌军开火,吸引了越军主力,解了336团被困局面,战斗中坦克驾驶员牺牲,坦克被毁,刘宏生跳下坦克逃生,路上遇见一老农夫,以为是老百姓没理会,谁知这位老农夫从背后向其连开5枪牺性。

21日在长形高地,亲眼目睹了越南一十三、四岁少年在山头用步话机指挥越军炮兵,修正弹道诸元(炮兵数字语),向我炮兵阵地开炮,被我军发现后用加侬炮将其炸死。而126师副师长赵连玉也是牺牲在所谓“农民”的枪口下。这类的事情举不胜数。这些纪律的约束,开战前几天让我们的战士付出了巨大代价(后禁令被取消),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教训呵!在战场上决不能心慈手软,战时任127师师长张万年讲:战场上只分敌我,没有男女老幼的区别,可立即枪毙,格杀勿论。越军对张万年恨之入骨,叫嚣要“消灭127,活捉张万年”。战前许世友曾发布“十杀令”,我支持许司令指挥攻打谅山(省会)市的战术和政策,攻打凉山时,越军竞使用了国际法禁止的化学武器,造成我军人员伤亡。

许司令获知后震怒,集中300门火炮及大批坦克装甲部队,对55军军长朱月华下达死命令:“谅山房子一间不能留”(摘自朱月华讲话记录)。实行“三光”政策,当然,这个“三光”与日本的“三光"有着本质区别。一是烧光,一间房屋不留;二是毁光,所有建筑物夷为平地;三是运光,当年我国援助越南的武器弹药、粮食、车辆、桥梁建筑等物资,全部运回来。谅山一战歼灭越南327师,3师主力10789人,俘虏310人,5日接到撤军命令时,许司令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仍坚持打过了奇穷河,再歼越军1600余人。过了奇穷河,通往河内的门户大开,前方就是平原地带,越军再也无险可守,机械装甲部队可直逼河内,越南主子苏联慌了,当日向我国提出了强烈抗议!

谅山奇穷河

此战获得了全军好评,连外国军事专家都拍手称赞。战后黎笋,国防部长武元甲到谅山视察,看着被夷为平地的谅山没有一声言语,摇了摇头,发出了声声叹息!

有的部队战斗力不强

由于“十年文革"浩劫,部队受到冲击,队伍军事训练素质受到严重影响,有的转为生产建设部队,这次自卫还击战,我军完全是为了祖的尊严,凭着战士保边卫国的一腔热血与越军铰肉机式搏杀。但还是出现了辱国辱军的严重事件。50军本来是乙级部队,副军长关豁明任150师工作组长,不按上级要求原路撤军,擅自改道,要“搂草打兔子”,扩大战果,导致150师448团二营在那嘎中埋伏,此时回撤救二营并不难,却仅派了1连和8连两个连队插小路救援,结果两个连队被越军围困,二营因等不到救援,被歼和失踪542人,丢失枪支407支。8连指导员冯增敏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找连长李和平与1连干部一起商议,冯增敏提出投降保命,李和平表示反对,要坚持打到底,后又改口说听指导员的,副连长王立新愿意战死不投降,他一枪毙了上来劝降的叛徒,带领一排战士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除两名重伤员外,全部壮烈牺牲,战后王立新被50军追记一等功。而冯增敏带两个连队余下的219人全部缴械投降。整个越战,我军因受重伤被俘的仅有20人。448团的失败是这次对越作战最大的失利,是工作组指挥失误造成的,是因为干部贪生怕死造成的,也是我军最大的耻辱。这件事也让越南捞回了些脸面。

越军押解8连1连缴械投降的219人

外国媒体镜头下带头投降的8连干部

战后交换战俘时,冯增敏被遣返回国,上了军事法庭,被处以十年有期徒刑,关豁明被撤职,另一副军长被降职,副政委被党内警告处分。直到1985年大载军,50军被取消番号,事件才被公开披露。

说两起我们广西这条战线的战例:七名战士与部队失散,遭一个连越军围攻,其中三人己受伤,仅有一支冲锋枪,三支步枪能战斗,他们陷入了绝境,19岁战士胡祥清头部受伤,从脖子上取下“光荣弹”,班长陈书利知道他的目的,制止了他,“我们还有子弹,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千,同归于尽太早!”他们在运动中歼天敌人,陈书利一人歼敌20余名,战士陈武贤毙敌14名,并成功突围,两人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战斗英雄”陈书利

另一场战斗,一位叫何学高的战士,组成三人战斗小组,在战斗中一颗手榴弹炸伤两名敌人,何的左手被击伤,突然从竹林里窜出两个越南兵,将其按倒在地,想活捉他,生死关头,何学高忍着伤痛,毫不犹豫的拉响了手榴弹,想与敌人同归于尽,越军见手榴弹丝丝的冒烟,起身刚想跑,“轰"的一声,两名越军被炸死,战士周彬听见爆炸声赶到,见何学高右手已被炸断,心脏还在跳动,经过抢救医治,何学高奇迹般活了下来,战后被授予“一等功臣”,称为战斗英雄,活着的杨根思。

一等功臣何学高

现在生活照的何学高

两起真实战例,他们在生死面前,敢于亮剑,这才是真正的中国军人。

战争反思

纵观这次对越自卫还击战,双方都在欢呼自己取得了胜利,阵亡人数各自都有隐瞒。1989年,苏联元首戈尔巴乔夫访华,中苏关系回暖。1986年黎笋死亡,新上任的越南总书记阮文灵多次向中国示好,于1990年率团访华,两国关系开始破冰。直到2015年,双方基本达成共识,两国相继公开了这场战争阵亡人数的真实数字,双方数字都精确到了个位数,中国牺牲了31139人(含失踪8531人,支前民工,重伤不治死亡数)。越方军人阵亡57152人,加上当地武装,民兵,公安团,特工队共计10万人。1979年5月,双方红十字会提供了战俘名单,中方由英、法、日记者见证,越方由苏联、印度、蒙古等国记者见证,分5批交换了战俘,越方共交还中方240名(其中一名己死亡),中方共向越方交还1638名,另有1100余名战俘越方不愿接收,理由是他们都是民兵、公安、特工人员,没有军籍,越方不予承认,其实是碍于失败的面子而已。中国政府只好释放让其自行回国,这场战争的胜负己一目了然。

对于这场战争,中国存在的问题,以下仅代表个人观点。文章有点长,请耐心看完。

武器装备落后

解放30年了,中国步兵的常规武器几乎没什么发展,仍就是56式半自动步枪、冲锋枪,高射机枪等。与越军在前苏联时期提供的武器装备及美国仓惶撤军时遗留下的150亿美元的装备相比,中国差了一大截。

拿一个战斗班武器对比,中方九人:两支56式冲锋枪(不带刺刀),一挺班用机枪,6只半自动步枪,每人配备4枚古董级手榴弹。越方九人:一支40火箭筒,M79榴弹发射器一个(美国造,专用打坦克武器),一挺班用机枪,6支苏制冲锋枪(带刺刀),每人配备不等数量手雷。另外越军每个排配备两支苏制狙击步枪,一款是Ak一47突击步枪,另一款是德拉贡诺狙击步枪,这款枪可以轻以击穿直径20厘米的大树,杀伤力极大,从我军许多战士尸体上中弹杀伤力可以看出,不少都是这两款枪射杀的,而中国军队一支狙击步枪也没有。再说美国遗留下的这款M79榴弹发射器,大小长短如同一支冲锋枪,仅是弹管粗点而已,发射弹仅有15公分长左右(见图)

越军训练使用的M79榴弹发射器

这是美军当时装备的最新式打坦克装甲武器,便于拐带,一人可携带数十枚发射弹,在我们攻打复河,高平这条战线上,让坦克部队吃尽了苦头,42军106辆坦克就被这小小发射器击伤击毁42辆,吃了大亏。而我军仍旧是笨重的四零火箭筒,还要配备弹药手,一名弹药手只能背2发火箭弹,由此可以看出双方单兵武器的差距。我军在高平军火库缴获的武器,基本都是中国造援越的武器,大多都是冲锋枪,连黄油都没擦,越军根本不用。

战时越军每人都戴有一顶绿色瓜皮帽头盔,而中国一顶也没有,多少战士因头部中弹牺牲和受伤,如果有头盔我班战士陈全发也不会因弹片击伤头部而致终身残疾。

中国军队的优势,一是在人数上面,中国出动9个军加上各炮师共30万兵力,而越军仅10万加上地方武装。二是火炮上,越军仅有9个炮团,中国有48个炮团,这个占绝对优势,而这场战争越军大部分都是死在我军炮火下,据越南被俘人员讲,没想到中国有这么猛烈的炮火,像下雨一样,连猪牛牲畜都被震死了。这场胜利中国炮兵当立首功无愧。

通讯落后


战时各连配备一老式步话机,由于越南北方是深山区,只能呼叫一二公里,营配一部2瓦电台,只能联系10多公里,团指配备八一台,也只能联系几十公里。这样的通讯联络设备与越军同等型号,很容易监听到各自对方行动,特别是与友军各师团联络不畅,各穿插部队还以解放战争时期使用的信号弹告知对方到达指定位置,有的穿插部队一路遭伏击,不能按时到到指定位置,加上大山深处也看不见信号弹,时有发生与友军误打误炸的事情,造成人员伤亡。因信号弹的发射也暴露了我军的位置,时常又遭到越军的伏击及冷枪冷炮的袭扰。越军的战斗力并不差,把在中国师傅这儿学到的山地游击战,运动战发挥到了极至。

战术不当


越南北方是山岳丛林和卡斯特地貌,崇山峻岭,蜿蜒崎岖的山路,以坦克装甲部队为开路先锋,步兵一时难以跟上,给越军反坦克手增加了打坦克的机遇。加上越军在公路转弯处埋设了大量地雷,坦克被毁,挡住了后面坦克的前进,又挡住了步兵前进速度,战争一打响,我军潮水般的涌入,一往直前的往前冲,越军凭山高路险,利用天然屏障优势阻击我军,战争前三天伤亡最大。当然,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如果采用稳扎稳打,步坦交错前进,也许牺牲的代价会小一些。而高平之战,41、42两军就改用了这种战术,步坦交替前进,相互掩护,协同作战,既发挥了坦克火炮的威力,又掩护了步兵冲锋,造成的坦克,步兵损失要小一些。

1979年自卫还击战后作者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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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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