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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道 | 张亦峥:调皮捣蛋的我,被班主任招安了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4-04-01

  

 作者简历

张亦峥,1950年代初期生于北京。1960年代后期赴山西、黑龙江插队。1970年代末期开始小说写作,两三年止。1980年代初期从事新闻出版工作。参与两本省刊和两本国家期刊的创刊、策划、采编及终审工作直到退休。


原题
我最重要的导师,没有之一
我的蒙师石俊先先生二三事





作者 :张亦峥

我的石俊先先生

 
石俊先老师是我的启蒙先生,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导师。没有之一。她原先是中国人民大学职工夜校的老师。后来调到中国人民大学子弟小学,就是后来的人大附小做我的语文老师。
 
招安

我原先是子弟小学一班的,我的班主任老师是廉老师。

三年级的时候,我调皮捣蛋的程度已经让廉老师忍无可忍。于是,廉老师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她已经管不了我了,所以和二班的石老师商量好,准备把我调到二班。我不答应,大哭大闹,说就是开除我,我也不会去二班。我宁死不屈,把自已当成电影里的共产党员面对敌人的审讯。廉老师无计可施。我的阳谋差一点就得逞了。

可就在这时候,一直在一旁看着我表演的石老师说话了。她说,不是把你调到二班去。我愣住了,以为有的商量了。她却说,只是把你送到我们二班留学。“留学,知道吧,就像你妈妈到日本留学,学成了就会回国一样,你学成了,也会回到你的一班去。”

我问她,那我什么时候能学成回一班呀?她说,也许一学期,也许两学期,就看你表现了。表现好,就回去得快,表现不好,就总得在我们班留学了,那你就成了老留生了,总也回不了你的一班去。

她见我有点动心了,就趁热打铁说,但她相信我,一定能很快就学好,回到一班去。

我就这样进了二班。石老师还组织同学欢迎我,把我的座位安排在第一排。她跟大家说,我是来留学的,让同学们多让着我(现在想来,就是告诉同学别跟我一般见识)。

石老师很会制造一种氛围,这种氛围就是在不经意间,你都会感觉到这个班级的温暖,时时处处,都有同学关心你,帮助你,所以在这里,我很快就乐不思蜀了。记得和一班进行足球比赛时,我还上场守球门,俨然把一班当成了“死敌”。完全忘了,当初我还哭着喊着要“争取早日回到一班”呢。

石老师就这样把我招安了。

这张照片唤醒了我许多美好的记忆
 
团队

大概是石老师感到我渐渐融入了二班,就跟我说,你还得对自己高一点要求。比如,你想过没有,咱们班为什么还不是红领巾班呀?

是呀,为什么还不是红领巾班?当然是因为,在这个班级里还有一个不是少先队员的同学!这个人就是我呀!我得争取早日成为少先队员。

石老师是通过让由丹同学教我打队鼓,来加深我对集体的认识的。尽管那时我还不是少先队员。但就是在那激动人心的鼓点的节奏中,一种庄严神圣的感觉,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油然而生。我得入队,我不能拖班级的后腿。为此,我不再在课堂上接老师的话茬儿,不再作小动作,不再不完成作业,不再骂人,不再跟同学打架。四年级的时候,我终于入队了。我们班也成了红领巾班。石老师总是循循善诱,深入浅出,我就很容易理解了她要说的深刻道理。

后来,学校汇演,班里根据电影《英雄小八路》排了一个《大刀舞》,石老师说,现在鲜艳的红领巾也飘扬在你的胸前了,你可以参加《大刀舞》的演出了。记得是班长高小燕教我们八个男生跳,我跳不好,总跟不上同学们的步点儿,石老师就在一旁说,我们是一个集体,在这个集体里,有一个人跟不上节拍,这个集体的阵脚就乱了,所以,每个人都不应该是那个跟不上节拍的人。这句话,我一直记着,差不多记了一辈子。

不知石老师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有一个喜欢画画的爱好,就让我给班里的板报画报头,还让我参加板报的“编辑”工作,培养我和同学们一起合作的能力。

若干年后,我真的成为一家国家期刊的主编。我们编辑部的每个记者,每个编辑,可能不是最优秀的,但当他们组成了一个整体,一个团队的时候,它所发挥出的能量远远超出了一加一等于二。我想,这就得益于石老师的那句话:在这个集体里,每个人都不应该是那个跟不上节拍的人。

后来,母亲把我的情况讲给石老师听,石老师听后真高兴,她跟许多人都过说,大峥这孩子出息了!

于是,我相信了,一个学生能做出点儿什么事情来,他的老师真的会比他还高兴。因为,我是她出品的产品呀。

1964年,我们小学毕业了(先生在最后一排的右边上,我是第一排左边第四个)

 
答案

石老师当然不仅只教我怎么做人,还教我汉语知识,而这就是后来我得以吃饭的本领。这个最实惠。

首先是她教我写作文。我作文好坏先不说,就是文中最常出现的“的”“地”“得”这三个字,我都整不明白,几乎全部用错。石老师就跟我说,你要是不知道这三个字该用哪个,你只要记住:“的”后面是名词和代词,“地”后面是动词,“得”后面是补语,保证错不了。没想到,就这句话又让我记了一辈子。后来,我们刊社招聘记者,我出的第一道考题就是“的、地、得”先给我整明白,整不明白的,笔试就此结束。

还有一次,石老师出了一道作文题,让我们写中秋节夜晚。我就写道:中秋节夜晚月亮好大,月亮好亮,初升的月亮把千万把利剑一样的光芒照射在大地上,照射在房子上,照射在操场上……

在作文讲评时,石老师把我的作文当成范文读给同学们听,还说我会比喻了,会用排比了,进步很大呢。当时,我心里别提多美了。

可是课后,石老师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月光真的像利剑吗?月光要是像利剑,那太阳光又该像什么呢?你好好想一想。我想是啊,月光肯定不像利剑啊,那像什么呢?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但我慢慢明白了,石老师是在呵护我脆弱的自尊心,既肯定了我的成绩,又指出了我的缺陷。肯定我的成绩是公开,指出我的缺陷是“内部”。

后来,我去东北插队。在松嫩草原上,一个月朗星稀的初夏夜晚。我一个人仰望夜空。天空真的很透亮,就像脚下的草原那么洁净。月光是慢慢铺在草原上的,铺的时候,月光就像是在一片银色的湖面上慢慢地流淌……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儿时,想起石老师那个问题:月光像什么?我一下子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叫“月光如水”了。这就是石老师好多年前问我要的答案啊。

1979年初,我还在上学,《北方文学》后来的主编鲁秀珍先生找到我,说他们准备刊发我的处女作。所以,她一定要看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说就一北京知青。她说,不说别的,就说你的文字能力,已经远远高于许多青年作者了。记得我当时不无骄傲地跟她说,我这三千汉字都是在小学学的。汉语语法也是。她问我是什么小学,我说是中国人民大学职工子弟小学。她说,难怪你基本功这么扎实。我说,我的语文老师教我之前,是教人民大学夜大的。她不无感慨地说,一个人一辈子能遇上一个好老师多幸运啊,尤其是小学老师。这个太重要了。而我遇上了石老师给我人生做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启蒙,我知足了。

后来,我成为一名记者,更知道了用词准确,在这个行当里多么重要。而我能准确用词,是石老师早在20年前就给我设计好了呀!

再后来,石老师病重了。母亲跟我说,你该去看看石老师。没有石老师良苦用心,哪儿有今天的你呀!可我总借口工作忙,往后拖着。等我终于有了工夫,母亲却说,别去了,石老师去世了。

这话让我愣了很久。无边的愧疚骤然罩满我的心头。此后,一想起石老师,这种懊悔一生的愧疚就噬咬着我的心,久久不去。


她栽培的我们不光都长成了也都变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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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亦峥 :聋汉,打出来的铁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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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姑娘,成了村里舀粪的"臭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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