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会讲||第32期：疫情之下的北美观察

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2023-02-24

珠江会讲第32期
疫情之下的北美观察

【编者按】病毒与人类共进退，灾难与文明共成长。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蔓延和流行引发国际社会的高度紧张和积极应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场战疫的见证者和参与者。2020年4月10日上午，珠江会讲第32期，加拿大女王大学Soma Hewa教授在蒙特利尔家中就加拿大疫情诸问题接受了女王大学访问学者刘波副教授的连线访问。

加拿大位于北美洲最北端，素有“枫叶之国”的美誉。东临大西洋，西濒太平洋，南接美国本土，北靠北冰洋。人口3670万，领土面积为998万平方公里，位居世界第二，有10个省份，原为印第安人与因纽特人居住地。1763年沦为英国殖民地，1867年成为英国自治领，1926年获得外交独立，1931年成为英联邦成员国，1982年，英国女王签署《加拿大宪法法案》，加拿大议会获得立宪、修宪的全部权利。官方语言有英语和法语两种，是典型的双语国家。加拿大国土辽阔，资源丰富，人口稀少，是个多元文化的移民国家。加拿大拥有多伦多、蒙特利尔、温哥华、卡尔加里、埃德蒙顿、魁北克市等主要城市。

◎刘波：目前新冠病毒（COVID-19）在世界范围内迅速传播。作为健康社会学研究领域的国际知名学者，您如何看待这次新冠疫情？对加拿大的风险影响如何？

◎索马：这次新冠病毒（COVID-19）在全球的蔓延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形势，这是此前从未在人体身上发现过的冠状病毒。世界已经通过信息技术、资本、市场变得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因此新冠病毒目前传播得如此迅速。人们没有控制这种病毒的经验，因此感到恐慌。鉴于传染病的发展进程，理解动物与人接触传播的感染比人与人之间传播感染更为严重也更难控制，这一点至关重要。据我们所知，SARS、埃博拉和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都是从动物与人的接触开始的。但是如果我们能够采取措施，较好地阻断这一病毒传播途径，以避免这些病毒感染，从长远来看，我们都将处于更好的健康状态。在全球化社会背景下，这些传染病的经济成本极高。

COVID-19严重威胁着人类的健康，而且这种威胁情况每天都在演变。鉴于目前加拿大的病例数量不断增加，加拿大人面临的风险也在逐渐提高，这意味着已经对我们的医疗体系产生了重大影响。如果我们现在不能“压低流行曲线”，COVID-19病例的增加可能会影响加拿大人可用的医疗资源。

◎刘波：加拿大不愧是“大家拿”，在疫情期间政府提供超级暖心福利。我了解到魁北克省隔离者因新冠病毒每周可拿到573美元。加拿大针对新冠疫情采取了哪些经济援助计划和公共服务以帮助面临困难的人们和企业？

◎索马：加拿大政府正在采取重大果断行动，帮助因COVID-19疫情而面临困境的加拿大人。2020年3月18日，总理宣布了一系列新的经济措施，以帮助在这个充满挑战的时期稳定经济，这些措施将为加拿大工人和企业提供高达270亿加元（约合1354亿人民币）的直接支持。对于1200多万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家庭，他们可能需要额外的经济援助，政府计划在2020年5月初通过商品和服务税收抵免额(GSTC)提供一次性的特殊支付，这将使2019-2020受益年度的GSTC最高支付金额增加一倍。从这项措施中受益的人的平均收入增长将接近400加元（单身，约2000人民币）和接近600加元（夫妇，约3000元人民币）。这项措施将为经济注入55亿加元（约275亿人民币）。对于350多万个有孩子的家庭，他们可能也需要额外的支持，政府建议增加牛奶金（CCB）的最高领取金额，在2019-2020受益年度，每个孩子300加元（约1500人民币），这将使家庭领取牛奶金的总体涨幅约为550加元（约27500人民币）：这些家庭将收到额外的300加元（约1500人民币），这笔钱5月份可一次性领取，这项措施总共将提供近20亿加元（约100亿人民币）的额外支持。同时，GSTC和CCB的项目将为单亲父母（有两个孩子且收入较低或中等）提供近1500加元（约7500人民币）的额外短期支持。

另外，作为进一步主动和协调一致的措施，以支持金融体系和加拿大经济，加拿大政府之前于3月16日还宣布将启动“保险抵押购买计划”（IMPP）。根据该计划，政府将通过加拿大抵押与住房公司（CMHC）购买多达500亿加元（约2500亿人民币）的保险抵押贷款池。此举将为银行和抵押贷款机构提供长期稳定的资金，有助于促进对加拿大消费者和企业的持续贷款，并为加拿大抵押贷款市场增加流动性，加拿大“房奴们”有望延期还贷。

◎刘波：加拿大总理发言人表示，加拿大总理特鲁多的妻子索菲冠状病毒检测结果呈阳性，总理特鲁多也选择自行自我隔离。加拿大政府和人民对此如何反应？

◎索马：他们对新冠病毒的回应非常恰当，人们很高兴政府没有恐慌，而是理性地应对危机。只有最基本的政府公共服务是直接提供的，其他大多数人都可以在家工作。中小学和大学停课两周，但大多数本科生和研究生都在线上课。如今，由于互联网的存在，许多服务都可以在线提供。

面对疫情，加拿大的公共卫生系统已经准备就绪。从一开始，加拿大公共卫生署与全国各级政府的公共卫生署一起就一直在共同努力，以最新的科学和不断变化的疫情局势为基础，确保我们的疫情准备和应对措施是适当和可适应的。加拿大人可以免费获得医生和医院的医疗服务，因此人们不必担心去看医生。但由于病毒会感染，建议人们看急诊前先打电话给家庭医生或当地卫生和社会服务机构，这将确保人们不会直接跑去医院看急诊，并使医院人满为患。在加拿大人口相对较少、医疗体系完善的情况下，这是可能的。

◎刘波：新冠病毒疫情在加拿大日益严重，包括BC省和安省在内的多个省份已经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加拿大在公共卫生治理和应急管理方面有哪些措施？加拿大面对疫情反映速度怎样？

◎索马：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加拿大政府一直致力于遏制COVID-19的传播，所有加拿大人的健康和安全是政府的首要任务。疫情期间，加拿大公共卫生署与各省、地区和包括世界卫生组织在内的国际组织展开紧密合作，积极监测疫情局势。特鲁多总理亲自领导成立“新冠紧急事件反应小组”，自2020年1月底以来不断开会讨论应对措施。随着疫情加重，3月4日，特鲁多总理又宣布在内阁设立“新冠病毒(COVID-19)疫情应对委员会”定期举行会议，以确保整个政府的领导、协调和准备，以控制病毒对健康、经济和社会的影响。加拿大首席公共卫生官员与省和地区首席卫生官员保持密切联系，以确保在加拿大发生的任何COVID-19病例继续得到迅速检测和管理，以保护加拿大人的健康和安全。

加拿大公共卫生署（PHAC）国家微生物实验室（NML）有能力检测COVID-19，并正在根据中国于2020年1月10日提供的COVID-19基因序列，开发和实施新的诊断试验。该实验室与各省级公共卫生实验室（PHL）密切合作。必要时，PHL协调将样本提交给国家微生物实验室进行进一步测试。加拿大新冠病毒检测病例在每个工作日都会更新，并且能快速识别和管理新病毒。

根据加拿大政府规定，COVID-19病例报告由省级或地区卫生当局完成。加拿大公共卫生署不接受公众或个人医疗服务提供者的报告。省/地区公共卫生主管部门应在接到通知后24小时内向PHAC报告确诊和疑似病例。PHAC必须在评估公共卫生信息后24小时内向世卫组织报告符合国际卫生条例第6条和第7条要求的公共卫生事件。严重急性呼吸道感染（SARI）微生物检验规程将有助于诊断由于未知和已知的呼吸道病原体引起的严重呼吸道感染，这些病原体有可能引发大规模流行病。熟悉针对新冠肺炎感染者和密切接触者的公共卫生管理指南。

◎刘波：新型冠状病毒的攻击也影响了西医“靶向性疾病”的思维。很难在短时间内发明出神奇的子弹特效药物和疫苗。中西医结合是中国目前的常规治疗方案，目前中医药参与冠状病毒防治的比例已达到85%。您觉得怎么样？

◎索马：我不是中医专家，但我相信所有的医疗系统都能以不同的方式处置病毒感染。由于冠状病毒首先从动物传播到人类，中药治疗需要更加谨慎。病毒一旦传播到人类身上，就会迅速变异，而且很难通过中药阻止疾病的传播，因为中药治疗反应缓慢。在疫苗研发出来之前，防止病毒传播的最好方法是隔离。在中国，封闭与疫情严重的省份和城市的边境是有效的。

◎刘波：您在公共卫生领域做了深入的研究。根据您在中国的工作和生活经验，您对当前的冠状病毒控制有何建议？您认为哪些方面值得注意？

◎索马：我认为中国通过限制人口的大规模流动，有效地控制住了疾病的传播。这种疾病最初是从武汉暴发的，因为那里的有关部门没有听取该省医生和其他医学专家的建议，让人们像往常一样四处走动。当他们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大多数人已经到全国各地和中国以外的地方过年了。虽然最初中国有关方面没有及时做出有效反应，但后来采取了人们居家隔离，尽量不出门，延迟企业复工和学校开学的有效措施并取得了积极成效。在未来，由于全球贸易和人口流动的连通性，中国需要更加谨慎地对待传染性疾病。

中国学者必须建议当局建立一个相对独立的、公共卫生专家组成的公共卫生体系。他们基于科学的基础处理健康问题，并且依靠证据。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我们看到了当地有关部门是如何阻止一位医生在武汉正常工作的，并最终造成公共卫生灾难。

同时，中国需要改进人们的饮食习惯、卫生习惯和传统习俗。人们通过提高生活水平、注意个人卫生、改变旧的风俗习惯等，阻断病毒传播的多个途径，彻底切断野生动物携带病毒对人类的传染，避免重大传染病的发生。新冠病毒或来自野生动物市场。如果人们想食用这些野生动物，公共卫生专家必须对这些肉类产品进行检测，并且在这些肉类产品获得公共卫生当局的完全认证可供食用，并由持牌屠夫加工之前，不应将其带到公共市场。政府应该禁止在公共市场上出售所有活的野生动物！饮食习惯应当全面改进。例如，在餐馆使用筷子等用具和分享食物时，应遵守严格的卫生条例，以防止传播感染。这些都是非常容易采取的措施，因为大多数中国人受过良好教育和具备健康意识。

◎刘波：加拿大将如何在防止疫情扩散和维持国民经济、生活正常运行之间取得平衡？加拿大是否会采取类似中国的封城措施呢？

◎索马：即使在加拿大，这也不是那么容易，但大多数加拿大人整体素养较高，给政府管理降低了难度，通常遵循基本的卫生习惯，如避免大规模聚集、去拥挤的地方、当被报告感染时勤洗手，加拿大人回国后能做到自觉响应各级政府号召，在家中进行自我隔离，这有利于防止新冠疫情的大规模扩散。但是联邦政府和省级政府开始逐渐限制了人们的行动，包括关闭办公室、工厂和学校。但在加拿大，最重要的是，如果人们感到不舒服，建议他们进行自我隔离。此外，人们确实遵循勤洗手和避免去人多的地方作为最有效的方法来避免感染疾病。加拿大联邦政府针对新冠疫情采取了一系列经济援助措施，包括向民众和企业提供$270亿加元的直接援助，从而减轻民众和企业的压力，以帮助特殊时期稳定经济。

◎刘波：在加拿大有不计其数的慈善机构和志愿组织等民间力量，对人们提供着各种服务，对加拿大的生活影响很大。自疫情爆发以来，加拿大政府紧急呼吁已退休医护人员返工，消息一公布，7000多名退休医护人员申请重返一线。您可否谈谈加拿大社会民间力量（个人、社区、教会、慈善组织、NGO等）在抗击疫情中的作用？

◎索马：加拿大约有86000个注册的慈善机构，包括体育组织、与健康有关的团体、社会服务提供者、礼拜场所、智囊团等。加拿大的慈善机构提供两种服务。一种是社区基金会有本土化的使命，他们服务于特定城市的成员，这样做的目标对象是这些城市中的各种群体。另一种是基督教堂、犹太教堂、清真寺和其他礼拜场所为他们自己的成员服务，但他们也有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记录，不管他们的宗教信仰如何，都将他们的服务范围扩大到我们社会中最脆弱的群体。现在不是停止这项善事的时候，而恰恰是最需要他们服务的时候，新冠病毒的蔓延带来了经济、健康和社会等各方面的挑战，这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是前所未有的，任何政府都不可能独自应对。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我们目前正在实施社会隔离带来的短期和长期影响。但我们可以相信，慈善机构在抗击疫情中的作用是重要的。加拿大的慈善机构，无论其规模大小、理念不同和地域差异，都将在重建我们社会的桥梁和纽带方面发挥深远的作用。他们支持弱势群体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的财政稳定。

◎刘波：新冠疫情下，许多亚裔群体遭到歧视，加拿大有许多华人，目前华人状态什么情况？当地民众对华人的态度如何？

◎索马：一系列类似的歧视事件在全球逐渐增加。加拿大华人社会正义全国委员会在多伦多市中心的Nathan Philips广场正在发起一场“阻止传播”的活动，以抑制与冠状病毒相关的仇外心理。身穿防护服的小组成员在广场上向民众免费派发定制的洗手液，洗手液的瓶身上，贴着写有“防止有毒行为”（Protects against toxic behaviour）、“与常识配套使用效果最佳”（works best with common sense）等信息，以此来向民众传递讯息。其中一名小组成员，他说，“我认为很多人，他们的反应，是在不经意间传递出来的歧视和偏见。因此，我们呼吁人们尊重他们的加拿大朋友和加拿大同胞，并以我们对待他人应有的适当态度来对待他们”。一份新闻稿说，“由于冠状病毒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以及随后媒体的关注，导致了针对加拿大华人社区的另一种疾病——特殊歧视的惊人增长。”

【嘉宾名片】Soma Hewa (索玛•合瓦)，社会学博士，加拿大女王大学政策研究院教授，加拿大魁北克人口健康和非营利部门研究的首席研究员。中国国家外专局国际合作项目“公共健康治理”首席专家，广州大学客席教授，GUPA驻院外籍特聘教授，广州大学公共健康治理学术创新团队外籍顾问。1983年在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学获得社会学硕士学位，1987年在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获得社会学博士学位，1997年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当客座教授。曾在加拿大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阿尔伯特大学等多个研究机构从事教学研究工作，主要从事公共健康、慈善组织与社会资本研究。

◎我们所做的仅仅是，致力抢救我们自己的当下叙事和可能留存给未来的点滴印迹——陈潭（《南方治理评论》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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