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快乐！带着爱与温暖，还有希望和祝福。
第159期
讲故事/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女儿娟子过了20岁，我们做父母的就多了份心事：
希望她能碰到合意的男孩子，情投意合地恋爱，相处，结婚，把小日子和和美美地过起来。
一转眼，迎亲的车子说来就来了，孩子们的同学朋友欢欢喜喜地闹着，临到要走了，娟子拉住她妈的手，小声地难为情地说，妈，我怎么哭不出来啊？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按照我们的风俗，这一刻新娘子是要哭一哭的。
妻也乐了，陪着娟子笑，说乖啊，大喜我们不哭，又不是嫁到天涯海角，想回家脚一抬就家来啦。
我们紧跟在后面，看着喜气洋洋的一群人簇拥着两个孩子笑吟吟地牵手走去，妻突然哭了，说，辛苦养了20多年的孩子，说走就走了呢。
我笑她说，我们盼这一天，不是盼了好几年了么。妻说，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不好过呵。
同妻坐着，听鞭炮声渐渐远去，两个人忽然都不作声了，说不清心里的欣慰和依恋。我说还记得当年我们结婚的情形吗？
我和妻是1967年秋天结的婚。她家里高低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到她家去，她的母亲堵在门口横竖不让进门，手里拎着根麻绳，说我的姑娘要是嫁到你门上，我就不活了。
妻当场就哭了，说什么也要跟着我。我们结婚那天，她娘家的人谁也没肯露面，只是外祖母偷偷叫人送了一套大花的布料来。
我家很穷，父母都是种田的，有两间草房。父亲给我10块钱，说你们自己去添些东西吧。我和妻决定骑自行车到沿河去看看。
在淮江公路上，妻坐在我后面，轻轻地搂着我的腰，我心里很欢喜，也有些自豪。因为我就要成为一个丈夫了。
当时我们丝毫没有去想，前面的日子里，竟然还会有那么多的困窘在等着我们。
妻说，我不图过得多舒服，只求你对我是真心的好，我们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
在热闹繁华的沿河集镇上，我们买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就回头了。
03
新房再简陋不过，两只原木清水漆箱子，一个枣红旧办公桌和一张屁股一碰就咯吱咯吱直响的槐树木板床，可是我们并不觉得寒碜。
新婚以后，我去了大队当会计，妻伺弄门口的几块菜地，隔些天就上街去叫卖，换回零钱来补贴家用。
第二年我们有了娟子。娟子能走路了，可还是不会说话，常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玩儿。
有一天我从大队部回来，一进门，娟子忽然歪歪扭扭地向我扑过来，举着小手喊：爸，爸！爸，爸！奶声奶气的，但是很响亮。
我一阵狂喜，顺手把自行车往院墙上一靠，大步迎上去，一把抱起娟子，左亲右亲的，娟子在我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她是怕痒痒了。
在菜地里浇水的妻分明听见了，几步小跑过来，喜滋滋地说，娟子会喊人了哎，她会说话呐！妻说着眼圈就红了，忽然委屈地哭起来说，我吓死了，生怕她是个小哑巴！我晓得她这是高兴啊。
这一年年底，妻成了镇上棉纺厂的一名挡车工，我去了布厂跑销售，经常出差，也见识了很多我们乡镇没有的风景和新生事物，但是看来看去我都觉得那些东西都是人家的，对我来说，最好的都还是在我的老家。我也想着要努力挣钱，要让我的亲人过上和大城市里一样的生活。
就这样，日子逐渐宽裕起来了，娟子也一天一天地长大了，长高了，是个文静秀气的大姑娘了。
04
1983年因为牵扯到一件经济案子，我被责令停职检查，大街上的议论很多。我不用去看就知道，我的一大家人走在人前头都抬不起来。
妻天天送饭到我被监视居住的招待所，她一直不曾过问我工作上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怪过我，只是说，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是被冤枉的，不要有什么包袱，会过去的，我们等你回家过年吃团圆饭。
然后就说说家里最近的琐事，告诉我娟子考试又得了满分，囔囔着要告诉你呢。对了，刚给她买的碎花裙子，她自我感觉好呢，成天臭美，要穿到你回家给你看。
几个月以后，我的问题都解决了，组织上安排我到了一个新的岗位，希望我挑起更具有挑战性的重担。
我第一次意识到，人的一生必定会遭受一些误解和打击，能有信赖你的家人陪在身边，给你温暖，真是最幸运的事。
05
1989年冬天，妻生病住院，我早晚守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妻，发现她的两鬓有白头发丝了，脸上也有了浅浅的皱纹。我们都渐渐地老了。
可不是么？娟子已经比我还要高出一头呢。娟子工作了，在邻乡的石桥供销社上班。因为没有宿舍，天天要来回骑10公里的路，我们一直放心不下她的安全，也舍不得她这么辛苦，但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帮到她。
娟子自己倒一直是开开心心的，还反过头来安慰我们说，没事，正好锻炼了，要不你们的闺女哪来的好身材啊。
逢到下雨天，娟子又忘了带雨具，妻总要坚持送过去。我在家里烧好晚饭后，看些闲书，等她们娘儿俩回来。
不一刻，母女俩说说笑笑地从雨里赶回来，一前一后进了家门。等她们换了湿衣服，我们就围在桌边吃娟子最爱吃的热腾腾的黑菜肉圆子汤，洋葱炒鸡蛋和韭菜炒猪肝。
06
之后我们举家离开老家的大院子，搬进宝应县城生活，临时住着一间一厨，娟子在拥挤的小厨房里搁了一张小铺。
这一直是我们觉得有愧于娟子的地方，在她留在我们身边的后几年，没能给她创造一个起码的舒适一点的环境。我们的经济收入也不允许我们再去租一间，想来娟子也不会怨我们的吧。
生活中无可奈何的事总是很多的，当我们明白自己不能够争得更多更好的东西，也就没有了那些非分的，奢侈的欲望了。
这或许是消极的人生态度吧，但是我知道，在我们身边，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真是数不胜数的呵，又怎么可以算是失败的人生哩。
我们不是大款富豪，也不是高官权贵，在娟子结婚的大喜日子，不能够甩出一匝一匝的现钞，捧出一盒一盒的珠宝，邀请来那些有头有面的大人物，讲讲那些大大小小的排场，我们只是尽量做到老百姓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然后回忆一下我们的生活，也算是给孩子们的一份小小礼物吧。
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其实我的意思也就是希望娟子，也包括你和你弟弟，要踏实老实地过好日子，平平安安平平淡淡就是最大的幸福啊。这在我们做父母的，就是最后最好的满足了。
07
以上这些话，其实是20多年前，我的父亲跟我说的，当时我的姐姐刚刚走出我们的大家庭，幸福地建立起她的小家。
我的父母那一阵子还处在女儿出嫁的欣喜和感慨之中，有事没事就找我和弟弟聊，还嘱咐我认真地记下来。
当时出于叙述的方便，全篇都是以第一人称行文，并且涉及到爷爷奶奶以及我和弟弟的部分一概省略了。
今天找出来当年的这番老话，是因为明天的七夕节。
这些年来，我喜欢借口一些节日，给二老塞几百块钱，或者捎带些小礼物。所谓的节日，无非是一些由头罢了。
我总是想，他们还能陪着我们过多少个节日呢？也就是哄他们小小地高兴一下吧。
因为七夕，我问二老想要什么礼物啊？我的父亲说不要瞎烦神了，七夕是你们年轻人的事，跟我们老头老太太没有关系的。
昨天父亲忽然打电话来，说我这几天想起当年你姐出嫁时，我叫你写的文章，你能不能找出来再给我看看？我的母亲在一边也说，那篇文章我也有印象，当时你爸从头到尾念给我听过。
我就费了些功夫，总算在一堆旧书里翻出了当年手写的几页稿纸，它们有点发脆泛黄了，碳素墨水写的字，也有一点花了。
我把它们打出来，记录在这里。
08
明天的七夕，等于是听我的父亲再讲了一次他们的故事。
而对于父亲和母亲来说，这篇尘封的旧作，就是今年给他们的最好的七夕礼物了。
他们肯定跟我有同样的感慨，时间真的飞快，眼一眨又是20年过去了。
那时候我的父母还没有一根白发，他们一边勤勤恳恳地工作，一边操心着我们那个大家庭。
那时候我的姐姐刚刚领着姐夫回来，他们的眼睛里写满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现在我的外甥女已经21岁了，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就像当年在我父母眼里的她的妈妈我的姐姐。
那时候我的父母担心着我和弟弟两个公鸡猴子的学业，工作，恋爱，现在我的侄儿都已经在这个暑假里，尝试着去打一份短工，体验工作和念书的不同。
至于我，经历了那么多的磕磕碰碰，兜兜转转，那么多的不满与不甘，最值得安慰的是孩子的成长，和重新回到写作的初衷上来。
时间如流水，它无情地带走了光阴，但是它带不走那么多的回忆和故事。
岁月呵有情，它总会在一些时刻提醒你我，记起各自的初心，调校方向，继续跋涉在这漫长的人生旅程上。
有情饮水饱，有爱日月长。
亲爱的朋友，七夕快乐！带着爱与温暖，还有希望和祝福。
201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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