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群友谈创作】第31期：卢盛莽 || 谈律诗布局谋篇艺术

云帆出品云帆诗友会 2022-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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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帆群友谈创作】第31期卢盛莽：谈律诗布局谋篇艺术

一布局谋篇艺术

古典格律诗是讲究布局谋篇艺术的。什么是布局谋篇呢？就是把你所掌握的素材，科学合理地安排在诗中，成为相互联系的一体，包含三个方面。首先，格律艺术。格律艺术是固定不变的，唐人已经把律诗的平仄结构模式化了，严格遵守即可，不得违背。违背就出律，就是诗病。其次，中二联对仗艺术。中二联必须对仗。不对仗，则不是律诗，也必须严格遵守，写好对仗句。第三，就是内容布局安排艺术。本文重点谈第三个问题。

内容布局谋篇艺术是写好格律诗的重点。古人论述颇多，例如，起承转合法，起承展转合法，起承继转合法，起承直下法等等，名目抽象，论述缺乏科学依据，不易掌握。

笔者在实践中总结发现，律诗每首由四联组成，固定不变。根据现代写作理论，内容布局谋篇重点归纳不外乎三个部分：开头、正文和结尾。简单、易懂、易记，便于操作。详述如下：

1.开头艺术

古人称为首联。开头方法不外乎记叙和议论两种。记叙，就是用讲述和描写的方法像讲故事一样用诗语为整首诗的立意造境或写境。造境，通常是因情造景，为自己准备抒发的情感选择合适的情境去表达，又叫寓情于景。写境，通常是因景抒情。即眼前看到一种景物，突然萌发一种情感，需要表达。又叫因景生情。例如，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王维·山居秋暝)。

议论，就是结合作者的观点来评价或论述的方法用诗语为整首诗的主题造境，造出一种符合整首诗主题需要的意境，从而进行分层次的叙述，有些近似写议论文的总论，接着是分论。例如：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杜甫·望岳)。

记叙和议论，都离不开时间、地点、人、事、物五大要素。所以，首联无论是记叙还是议论开头，都必须把与此五要素的情境交代清楚。古人把这个过程称之为“启”。

2.正文艺术

古人把正文分为两个部分：额联或颔联和颈联。额联/颔联又称承联，颈联又称转联。本文称之为中间二联，简称中二联。中二联必须对仗。中二联要交代事物发生的过程，因果关系。例如，看到什么景物，景物状态如何，特点是什么，产生什么想法。这就是借景抒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所以，写好中二联是整首诗的关键。

首先，从篇章逻辑上看，要承接首联写，不能游离首联。其次，要分两个层次或部分构思。一联写景，另一联就写情；一联写物，另一联就写人；一联实写，另一联就虚写。反之亦然。当然，这些都须根据开头所设的情境逻辑来写，否则就会离题，东拉西扯，凑韵。

总之，中二联像写文章一样，必须是两个段落，意义不能重复，但二联之间还须相互关联。中二联是一首诗的核心，亮点是写好两联对仗，也叫写好两副对联。所以要研究对仗的写法。

3.结尾艺术

古人把结尾一联称为结联或合联。结尾也不外乎两种方法。一是记叙，二是议论。

记叙，是接着描景状物。这种描景状物不是单纯的描景状物，而是既能结束全篇，又能启迪人的思维，使读者感觉到，文虽结束，而情未断，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例如，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袴宫人扫御床(薛逢·宫词)。

议论，就是用议论的方法结束全文。这种议论要求语言浓缩精炼，即能收住全诗，又能点明主题意义或总结出哲理，给人以启迪思考。例如，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望岳)。

总之，一首律诗，绝不仅仅是由五字或七字组成的八个句子，中间四句对仗即可，而是一篇完整的短小精悍的特殊散文，讲究开头、正文和结尾的有机结合艺术。

二内容布局谋篇结构举例分析

下面，我们举两首诗例，具体分析。

1.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

唐 · 李商隐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注释：

1.画楼、桂堂：都是比喻富贵人家的屋舍，这里指酒楼。

2.灵犀：旧说犀牛有神异，角中有白纹如线，直通两头。

3.送钩：也称藏钩。古代腊日的一种游戏，分二曹(组)以较胜负。把钩互相传送后，藏于一人手中，令人猜。

4.分曹：分组。

5.射覆：始于汉代，是猜物游戏，在覆器下放着东西令人猜。到了唐代已经演变成用诗说谜面的一种猜字游戏，流行于文人墨客中。这里的分曹、射覆就是指这种猜字游戏。

鼓：指更鼓。

应官：犹上班。

兰台：即秘书省，掌管图书秘籍。李商隐曾任秘书省正字。这句从整首诗看，是作者吃喝玩乐一宿后，听到上班的更鼓声，必须离开骑马到兰台上班。用类似蓬草之飞转比喻自己，实则隐含了不得自由、任人差遣的悲伤之感。

解析

这是一首以叙述开头的七律。首联以婉约的笔墨想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时间：昨夜星辰昨夜风”；地点：“画楼西畔桂堂东”，根据下文逻辑判断，应该是离“兰台”不远处的一座酒楼。诗人没有写出明确的地点，仅以周围的环境来烘托。在这样美妙的时刻、旖旎的环境中发生了什么故事，虽然诗人只是独自在心中回味，但读者却不由自主为诗中展示的风情打动了，想急于往下听故事。首联开头巧妙。

　　请看中二联，接着讲故事。第一联采用虚实相间写法，承接首联，写昨夜与同僚和歌妓的欢乐之情，逻辑紧密：身上虽然没有五彩凤凰一样的双翅，却能双飞翅；心中因有犀牛灵角，一点即通。这一联将作者复杂微妙的心态刻画得细致入微、惟妙惟肖，引起后来读者无限的遐想。这一联对仗工整，富有哲理，成为千古名句。那么，是什么故事使作者有这样的感觉呢？

　　请看第二联。原来是“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是讲述宴会上点着蜡烛、喝着春酒与同僚和歌妓们之间的“猜物迷”和“猜字谜”的热闹活动景象。这一联是写实，与第一联紧密相联，对仗同样工整。

最后，请看尾联。讲完故事，作者一转吃喝玩乐、通宵达旦场面叙述笔锋，采用议论，“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写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的无奈：可叹我听到更鼓报晓之声就要去兰台当差，在秘书省进进出出，好像蓬草随风飘舞。诗言志。结联通过作者议论，揭示出唐末官场的腐败没落和作者对官场的厌倦，同时揭示自己身世飘零和无奈，从而突显主题。

　纵观全诗，布局谋篇十分艺术，四联结构逻辑严谨，层层相联，无懈可击。是以叙述开头，以议论结尾的典范名篇。

例2

西塞山怀古

唐刘禹锡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背景介绍：

西塞山，在今湖北太冶东面的长江边。王濬：晋武帝时益州刺史，受命征吴，造大楼船，直取吴都，吴帝孙皓奉表请降。岚横秋塞，山锁洪流，形势险峻，是六朝有名的军事要塞。作者长庆四年暮秋（824）由夔州刺史，调任和州刺史，沿江东下，途经西塞山，即景抒怀，写下了这首诗。

太康元年（280）晋武帝命王濬率领以高大的战船组成的水军，顺江而下，讨伐东吴。诗人便以这件史事为题。

解析：

这是一首怀古的诗，表明国家统一是人心所向，告诫要防止历史上分割局面的重演，写得含蓄、贴切、自然。

首联以叙述开始，写战事之始：“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便黯然消失。益州金陵，相距遥遥，一“下”即“收”，描写战事逆转之速。

二联便顺势而下，继续描述战事及其结果。东吴的亡国之君孙皓，凭借长江天险，并在江中暗置铁锥，再加以千寻铁链横锁江面，自以为是万全之计，谁知王濬用大筏数十，冲走铁锥，以火炬烧毁铁链，结果顺流鼓棹，径造三山，直取金陵。“石头”，指石头城南京。第二联用形象凝练的语言，概括了这一段历史，为下文议论抒情奠定了坚实基础。

三联笔锋一转抒情，出句“人事几回伤往事”，“几回二字”到作者写诗时已过六代，可见作者概括笔力之强。对句“山形依旧枕寒流”，山形，指西塞山；寒流，指长江，暗示“人事六变，江山依旧”。有厌恶频繁战争之意。

尾联回到眼前景物“芦狄秋”，与上文“寒流”中的“寒”字遥相呼应，叙秋之荒凉，彰显作者怀古郁闷心境。出句议论：今逢”太平之世“四海为家”，对句叙述描写“顾垒”却已荒废在一片秋风芦荻之中。诗结束，却余音袅袅。

纵观全诗，作者以记叙始，又以记叙终。布局谋篇结构逻辑严谨，语言简洁生动，有概括力；造句达意，语法结构得法；主题明确，寓深刻的思想于纵横开阖、酣畅流利的风调之中；深谙议论和叙述之法，议论与叙述相得益彰，是唐人怀古诗之绝唱。

卢盛莽简介

卢盛莽，男，网名：昆仑lsm、辽宁昆仑、莽昆仑。辽宁凤城人。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全国模范教师，辽宁省特级教师。丹东市诗词学会、凤城诗词学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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