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南纬78度的南极与帝企鹅相处18天,在零下30摄氏度的北极圈附近,与北极熊做了两个月的邻居,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可可西里无人区与藏羚羊朝夕相处。我希望通过我拍摄的这些影像,让野生动物的真实境况被更多地了解。
大家好,我是新青年顾莹,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这听上去是个很酷的职业,但除了酷还有一定的危险。拍摄野生动物的过程有时会很惊险。也正是因为会面临处于生死边缘的危险情况,“偷窥”便成了我拍摄它们的常用技巧。
在拍摄藏羚羊产崽期间,白天我藏在隐蔽的帐篷里,晚上睡在车里。为了不打扰到它们,我每天早上五点天不亮的时候进帐篷,到晚上九点天黑才出来。一天有十几个小时待在帐篷里面。
成功的隐蔽使藏羚羊离我很近。但也正因如此,狼和棕熊时常与我近距离接触。因为它们总是聚集在藏羚羊数量最多的地方觅食。有一天拍摄时,突然所有的羊都跑了。我四处张望寻找,发现原来是来了一只棕熊。因为帐篷隐蔽,迎面而来的它并没有发现我。
为了记录野生动物真实的生存境况,当棕熊越走越近,我没有及时离开,而是一直在拍摄。它发现我并直冲过来攻击,我非常害怕,慌不择路地使劲逃跑,踉跄中摔倒在地。棕熊冲到最近时,和我只有八米的距离,所幸途中的障碍物拦住了它。我赶紧爬起来跑回车上,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件事让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野生动物不是人类,应该尊重它们的野性和生存行为,不能单纯地从人类的视角去解读它们。我原以为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和野生棕熊最近的一次接触了,然而并不是。
去年的一个夜晚,我在青藏高原的一个人类生活区拍摄到棕熊的一家三口。当它们从我的车边走过时,我甚至可以听到母熊的喘气声。熊妈妈带着两个小熊宝来到人类的垃圾处觅食,两只小熊好奇地拿着塑料线和泡沫板玩耍,还时不时放进嘴里,我心里很担忧。
突然,远处来了一只大公熊,并对它们发出了低吼的警告声。两只小熊本能地躲在妈妈的身后,熊妈妈护着两个小熊宝宝坚守了一会儿,可能还是感觉到威胁,带着它们快速逃离了。
棕熊是青藏高原上非常难拍到的野生动物,攻击性强,每年都会发生伤人事件。但就是这样凶猛的大型动物,为了生存,也不得不来到人类生活区翻垃圾觅食,还为此“大打出手”,互相竞争。由此可见,它们在自然环境中的生存是多么艰难和苟且。由于人类活动对自然环境的不断侵占,野生动物与人类的交集越来越密切。
八年间,我背着相机走过了七大洲四大洋,跑遍了中国大陆所有的省、市、自治区,共拍摄了一千多种鸟类,范围也逐渐扩展到越来越多的野生动物。一次次的拍摄经历让我渐渐感受到野生动物生存境况的残酷:恶劣的气候环境、自然界的弱肉强食、人类活动对生存空间的侵占和挤压……
于是,我内心有了一个坚定的声音:让更多的人了解野生动物的真实境况,不惊扰是我们对它们最好的保护。
2016年,我成为可可西里申遗特邀摄影师。三年里,我每次进入无人区腹地,都有近万公里的行程。那里有让你进去就出不来的流沙沼泽,有昼夜温差极大的恶劣天气,还有陷入其中就像触不到底的冻土融化随时侵袭。但凡可以想象的自然界危险环境,那里随处可见。
但作为一名无人区的摄影师,我必须坚守,像一线工作人员一样,与它们同甘共苦,甚至出生入死。为保护那片土地上的生灵尽一份绵薄之力,是我的应尽之责,我也感到自豪和光荣。
我在国内外多次举办野生动物摄影和保护的讲座。展览《角落里的生命——生息在地球三极》,获得2016年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展的最高奖,在全国巡展多次,数百万人参观了展览。他们看到影像时,我能听见一阵阵的感叹和诧异的声音。
有的观众说,他们第一次感受到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是那样残酷。还有的企业和个人主动为可可西里捐献物资和设备,自发参与到守护野生动物生存环境的活动中。
无论是野生动物还是人类,我们都拥有一样的情感,我们都有对生命的渴求,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美好生存环境的向往。每一个物种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平等对待。
作为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我将用双脚丈量大自然最真实的图景,用影像唤起每个人对野生生命的珍视与敬畏。野生动物不应该被侵扰,更不该被伤害。将无人区还给野生动物,让它们在野外自然地生活,与我们共生而非取悦我们,才是真正的善意与尊重。
我是新青年顾莹,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