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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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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收割我的人来了
他在北方下了一场雪
那个物理系的人，数学的眼睛
化学的嘴唇
他亲我
一年一刀
——《那个收割我的人来了》
[那个藏在树上的人]
1
那个深藏不露的人
昨天在北山路的樟树上开了一朵小白花
前天他藏在一把吉他里
再往前一个星期
他长出胡子
心事重重
爱上一颗樱桃
他把那个星期都含在嘴里
那个深藏不露的人
他剥光了自己的树皮
深夜露水摸着他的瘦躯干
像油灯一样
2
我往脸上抹了一把雪
时间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缝隙里长出芽
那个深藏不露的人
其实他就是我的树根
整个冬天我们十指交叉，把春天压在身体下面
偶尔他跳进湖里
摸鱼
顺便摘一把时间
那个深藏不露的人
今夜即将推开一扇樱桃木窗跳进黑夜
他背着一把镰刀逃跑
他的肉体长满了青苔
后天他即将到达一个叫昌化的地方
在那里一大片农田等着收割
他偷走整个村庄
[早上的梦]
今天早上我没有办法醒来。
因为我失去了四肢。
没有血液流过他们，就像没有河经过我的家乡。
我看到河对岸的坟墓，它告诉我不应该住在那里。
“你挡着我的风景”
风从弄堂里吹过来穿过我家简朴的客厅。
我失去了四肢和头发，我站在我身体的外面。
闻到一股花香。
我对自己说：没有关系，虽然我失去了身体，但是春天就在门外面了。
我打开了门，我看到我的河流。
一朵朵美丽的花，超出我想象的红。
我像蝴蝶一样找到了快乐，我像叶子一样发胖。
在阿里，我们没有长句子
我们没有嘴唇
我们的舌头长在坚硬的石头上永远不可能相遇
在阿里的夜里，我们虚构出一床棉被
被子下面，骨头碰着骨头
黑碰着黑
——《在阿里》
[当砚台遇到墨]
我一不小心就磨破你的右肩，
那天早上，当茶遇到水。
龙井遇到风。
我坐在一口炒锅前，
当铁遇到空气。
我们准备结束春天的旅行，
当春雨遇到杨柳。
炒青的香味在离家一百米的上空飘走，
当我的肌肤遇到你的嘴唇。
我忙着种树，努力长出绿色的叶子，
当南方遇到丛林。
你跋山涉水解开微积分，双手抱胸，
当游轮失事遇到海盗。
我鞠躬尽瘁了，沧海遇到了桑田。
接着国王死去。
有人偷走墨宝。
直到秋天你点燃红色的蜡烛，我看到了火光，
当砚台遇到墨。
我们一起练习书法，
听到狼嚎。
立秋后的夜晚一天黑过一天，
我伸出手指，摸到森林。
[一月的小场景]
在地理上她占了优势
400毫米等降水线穿过她的上半身
她想分清楚哪里是界河
可她摸不到自己的边缘
就像16点40分的那一刻，她伸手只摸到一片雪
时间打在身体表面
像冰雹打在棉花地里
16点40分，她从棉花地里站起来
抹黑走往北方
[我们有些绿了]
我们有些绿了，还没有绿透。
我们穿过银河系去摘花。
我们找到了地狱。
我们承认曾经相爱，互相关押。
我们非法同居。
我们抄袭对方的时光。
我们刺杀了自己的细胞，廷杖三千下。
我们搬运着柳树的遗体。
我们无心插柳。
我们找来一根正在发绿的木头顶住彼此的肋骨。
长出仇恨的蘑菇。
[坐着空等月亮]
我今年忘记开花
只记得紫藤越爬越高
我努力忘记米
月光下我抛散着白菜种子
一条蚯蚓丢下它的身体，仓皇钻进水泥
它的亲人们聚集在一颗蒜下哭泣
我无意加害它
我只是坐着空等月亮
顺手掩埋了它的尸体
我的冷静就这样过了清明
烧过一些土蓝的花布
没有烟
偶尔哭
两只眼睛同时流出秒
瞬间我剪出了哲学的红双喜贴在没有玻璃的窗上
凑近月亮
[夜晚]
沮丧的夜晚
带着刀行走的夜晚
月光下拖着长长的刀柄，每把刀都插在自己身上
想象这十年来向上飘走的语言
想象那些被咬伤的手指头，它们大多是中指
这些分不清方向的夜晚我以为我又恋爱了
我开始长肉
并胖
恋爱的那个对象不停地使用排比句，眼眶里流着血
我一直想要用棉花扔死他
扔死他
在他四十岁的田里
我使劲地种韭菜
割了再长
割了再长
[远离墙]
我们亲吻着旧照片
我们亲吻着一些远离墙的事物
我们亲吻长成酒的农作物
或许我们亲吻了我们自己
让那一堆发酵的故事，拐过这条街
载上你
就成了爱情
这个夜晚不停地下雨
我拧干了厄运音乐、多汁的菊花和一株未知的植物
我拧干的事实：
披在你身上的属于我的纺织品
我不停地寻找这个房间里的顿号
我不停地漏雨
我把自己埋进水泥墙体里，难产
固体的微笑
流水线的尖叫
十年前的谎言在舌尖战栗，我为你生出一群谬论
我走后你不再分行
你分苹果
那些贩卖口琴的人们争前恐后擦去你身上的沥青
没有雨能阻止我成长。
这个夏天即将长在我菜地里的萝卜，不能阻止我更换成褐色皮肤
更换肤色时，我十指锋利，抓破话剧院的幕布。
不要试图阻止我长出白发，
我乐意我的愤怒在霍乱时期结成芒果，
孤零零倒挂在2009年的夏天。
请一直扣好你的领子，在飞翔岛的茶园里请谈论茶叶的色泽。
我绘制泉水里观看一群发情的鸵鸟如何穿过茶园。
失明者打开黑色的抽屉，摸出前世的雨。
——《没有雨能阻止我》
由此可以掀掉一切盖在身上的棉花
由此可以停止种植
那些能见度很低的方言
由此可以走进巷子的深处收下偏激的弧线
那些被晾晒了一天的喜悦
那些假象
那些脆弱的玻璃球
倒挂的宋体
诡异的海绵塞子
由此我怒视着你的废墟，一下午
梅雨堵着呼吸
——《由此停顿的绿》
[大于]
她一直大于她自己，罗盘大于方向
特务凶猛，大于北京城
我们牵手，大于雨水
烟花大于三月
巴士上，一群交谈甚欢的蛇
当下，沉默大于缠绵
她下车，拆掉轮胎
野猫出没时分，我借机取出少年与众人分享
一望无际的苜蓿地
午后无云
我仿佛来不及长成黄昏
有时疼痛转去海平面
表情颠倒
[事实是：我间歇于微小的事物]
我生活在一个忙碌的城市
早晨我从来不曾醒来
偶尔我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停止在某个房间的白墙上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壁虎围着我爬出菱形
它披挂着昨晚战斗的彩色盔甲
我间歇于它那一段空白的时间
介于八点和八点十五分
事实上，我间歇于更微小的事物
比如这个城市某条路
我间歇于它的名字和发音
有时，我爬在诸如“滨河”以及“莲花”这些汉语词语上
我间歇于这些名词的笔顺
甚至我只在乎书写它们的毛笔和墨汁
我乐于染黑自己的一部分毛发，或者抖落几只昆虫
——摘自《第二季水瓶谷物》2011年9月出版 作者：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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