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炼丹成术《历史上的炼丹术》 附 吕祖点金术故事 二则

魏伯阳与弟子炼丹

第三章 炼丹成术《历史上的炼丹术》

编者按：文中观点大致代表了这个世界的主流看法，不代表公众号意见。

关于《周易参同契》，国内修行圈一般认为是指导内丹实修的，当然也存在不同意见。关于外丹和点铁（石）成金，作为古代实修系统里的配套技术，在当时的环境条件下，有存在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栾大夸口黄金可成,却没有多少炼丹本事，结果被杀。汉武帝又换了一批方士，依然毫无成绩。宣帝继位，用博士刘向炼丹作金,也没有成功。成帝、哀帝广征方术之士，大兴神仙事业，同样寄望甚重，“多上书言祭祀方术者皆得待诏”，但来者多以符咒、祭祀、占卜、神术来骗钱，弄得朝廷上下一片乌烟瘴气。这引起了左右大臣的强烈反感。

已经泛开了的炼丹活动既无行为规则，又缺理论系统，没有一个公认的规范，没有成为“正规之术”，仅是“偏陋之方”，因此很容易招来“不尊经法”、“欺罔世主”的攻击。炼丹方士们迫切需要建立起一套自圆其说的理论规范和技术规则，用以统一内部的行动，招架外界的批判。

第一节 炼丹术理论的建立

在对化学变化还不可能有本质了解的情况下，炼丹方士只好求救于他人的理论。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三座理论靠山。

一是黄老学说。黄，指黄帝;老，即老子。黄老学说“外黄内老”，“名黄帝，实老子也”。黄帝并没有提出什么学说，黄老并提是道家托古、抬髙身份的需要。老庄之徒以老子的思想编了一本黄帝言行书，它与老子《道德经》合在一起，称为《黄老帛书》，道家即以此作为学说的渊源。同时，黄帝也被神仙化，说他向广成子求问仙道，铸成神鼎，骑龙飞升变为仙人。黄帝是最古老的君主，老子也比孔子辈份高。因此，黄老招牌很合适炼丹方士的需要。

到了汉代，经过几百年的大战乱，尝尽秦朝暴政的苦头后，国家上下都渴望休养生息。道家清静无为的思想顿时大受欢迎，黄老学说遂盛行于世。就是汉武帝纳言“独尊儒术”之后，儒学也还得让“黄老”三分。

道家哲学重道、重自然，这与炼丹方士研究物质，仿造自然有共同点。但是，早期道家学说强调清静无为，要完全顺乎自然，“同生死、轻去就”，这与方士极力炼丹，抗拒死亡，希冀长生不老的本意相去甚远。极端的清静无为难以实现，因为百姓至少要耕种，才有饭吃，才能活下去。黄老学派在这方面有继承，也有改造。它把早期道家“消极的无为”改造成“积极的无为”，主张“因时制宜，待时而动”，“循理而举事，因事而立功，推自然之势”，“无为而无不为”。这就很适合炼丹者的需要，黄老学说因此而被他们奉为正道。

其次,汉代社会还盛行谶纬之学。谶,预言预兆也，一般是指神灵所显示的凶吉符言;纬，相对“经”而言，是经的辅助。谶纬就是某些儒生假借各种神话神兆来附会儒家经典的诠释性著作。谶纬学是宗救迷信化的儒学。以董仲舒为代表的封建统治者，为加强王权统治，推行独尊儒术的政治主张，不惜弄神说怪，大量编造各种谶语，集成纬书,用以神化皇帝，神化孔子，神化儒家经典著作。例如，它把刘邦神化为赤帝，将孔子说成是“身长十丈，腰大十围，四采眉十瞳目”的黑龙之子。

谶纬学之所以能够以假乱真，摄住人心，显赫一时，是因为它依靠了两个精致的理论方法：处处对应的天人感应说和辩证自洽的阴阳五行说。

既然正统儒学可以用谶语神化自己，那么，具有神秘主义传统的炼丹方士就更可以大胆地托古、托神了。更何况，天人感应、天人合一,阴阳互对互补，五行相生相克，这种可以网罗天下、囊括万物的规则已经给炼丹方士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谶纬学给炼丹家造经造典提供了方法上的启示。

第三，汉代大兴易学，也给了炼丹方士莫大帮助。《周易》的变易思想与辩证观点本已十分符合炼丹家企图变化物质的思想。经过汉代易学家的诠解，《周易》还能够用来占卜、推算、历法以及安排政事、农事，简直是天上地下，人事仙事，无所不包，无所不用。炼丹家自然不肯放过这个万能法宝。况且，《周易》巳经被圣人孔子注解而上升为“经”，炼丹方士找到这个靠山,便可招架“离经叛道”的攻击了。

第二节 魏伯阳与《周易参同契》

第一本为炼丹术立论的著作终于问世，它就标名为《周易参同契》，以显示它的学术根源。作者魏伯阳，是名不见经传的炼丹隐士。魏伯阳的生平事迹，史书无载，在他自己的书中，倒有一段自我介绍：“郐国鄙夫，幽谷朽生，挟怀朴素，不乐权荣。栖迟僻陋，忽略名利。执守恬淡，希时安宁。宴然闲居，乃撰斯文。”五代道士彭晓在《参同契解义序》中说：“魏伯阳，会稽上虞人，修真潜默，养志虚无，博瞻文词，通诸纬候，得古人《龙虎经》，尽获妙旨，乃约《周易》撰《参同契》三篇，复作补塞遗脱一篇。所述多以寓言借事，隐显异文，密示青州徐从事，徐乃隐名而注之。桓帝时，公复授与同郡淳于叔通，遂行于世。”东汉桓帝于公元147〜167年在位。据此推算，魏伯阳生活在公元100-200 年之间，《周易参同契》当在公元150年前完成。

葛洪《神仙传》也有：“魏伯阳者，吴人也。本高门之子，而性好道术，不肯仕宦，闲居养性，时人莫知之。后与弟子三人入山作神丹。”“伯阳作《参同契》、《五行相类》，凡三卷。其说似解周易，其实假借爻象，以论作丹之意。而儒者不知神仙之事，反作阴阳注之，殊失其大旨也。”从末句推断，《周易参同契》在葛洪时已流传于世（葛洪距魏伯阳在世只有一百余年）。

《周易参同契》简称《参同契》，全书分上、中、下三篇。后人根据其内容，又细分为二十五至三十五章不等，如：陈致虚《参同契分章注》就将它分作三十五章讲解。

《参同契》虽仅有六千余字，但文词奥雅，含义深刻，多以四言、五言韵文写成，语言高度浓缩，内容极为丰富。

《周易参同契》书名就标示了主题。参，三也；契，契合也；周易三同契即周易等三者一同契合论述也。是何三者？周易（大易）是一，黄老是二，炼丹是三。《参同契》中写有：“大易情性，各如其度；黄老用究，较而可御；炉火之事，真有所据。三道曲一，俱出径路。”

经过一番契合度御，魏伯阳运用易经和道家学说为炼丹术建立了两大理论。

第一是“阴阳相须，同类合体”的合药理论。

炼丹用药以什么为主？应该用几味药？前后如何调合运炼？这是炼丹首先遇到的大难题。早期的探索各有方法，漫无边际，十分混乱。根据《易经》和《老子》的阴阳相反相成的基本思想，魏伯阳提出了“阴药合阳药”的原则。《参同契》多处论说道：“雄不独处，雌不孤居。玄武龟蛇，蟠虬相扶，以明牝牡，竟当相须。假使二女共室，颜色甚姝，令苏素通言，张仪结媒，发辩利舌，奋舒美辞，推心调谐，合为夫妻，弊发腐齿，终不相知”；“物无阴阳，违天背原。牝鸡自卵，其雏不全。夫何故乎？配合未连”。所以，他认为合药要“乾刚坤柔，配合相包。阳禀阴受，雄雌相须。偕以造化，精气乃舒”；“上弦兑数八，下弦艮亦八，两弦合其精，乾坤体乃成”。

阴阳学说是我国古代思想的突出成就，它高度概括了事物构成及其变化的本质：“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阴阳二元论的确是当时阐述物质变化（尤其是化学变化）的得力工具。但这种无所不包、无处不灵的万能理论却又漏洞百出。例如，根据它的说法，日为阳，月为阴；男为阳，女为阴；雄黄为阳，雌黄为阴；但雄黄对于月光或女人却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同样，雌黄对于日光或男人也没有什么微妙变化。事实上，并不是归属于“阳”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与归属于“阴”的任何物质发生作用的。阴阳学说必须添加特定的辅助手段才能解决某一学科中的具体问题。

困境中，魏伯阳受《易经》一句话的启发，创造性地提出了“同类合体”、“同类相从”的反应学说。《易经》中的“同声相应，高下不必均也；同气相求，体质不必齐也”，原是说明一种事物现象。魏伯阳却据此尽情发挥，大造理论：“欲作服食仙，宜以同类者。植禾当以谷，覆鸡用其卵，以类辅自然，物成易陶冶。”

为此，魏伯阳还批评了一些自以为是的炼丹方士：“捣治羌石胆，云母及矾磁，硫黄烧豫章，泥汞相炼治，鼓铸五石铜，以之为辅枢。杂性不同类，安肯合体居，千兴必万败，欲黠反成痴，……管窥不广见，难以揆方来。”魏伯阳很中意他的创造，反复强调：“山泽气相蒸兮，兴云而为雨；泥竭遂成尘兮，火灭化为土；若蘖染为黄兮，似蓝成绿祖；皮革煮为胶兮，曲蘗化为酒。同类易施功兮，非种难为巧。唯斯之妙术分，审谛不狂语。”“传于亿世后兮，昭然自可考，焕若星经汉兮，昺如水宗海。”他坚信，这是炼丹的关键：“若药物非种，名类不同，分剂参差，失其纪纲，虽黄帝临炉，太乙降坐，八公捣炼，淮南执火，立宇崇坛，玉为阶陛，麟脯风腊，把籍长跪，祝章神祇，请哀诸鬼，沐浴斋戒，冀有所望。亦犹和胶补釜，以硇涂疮，去冷加冰，除热用汤，飞龟舞蛇，愈见乖张。”若违反这一条，即使“把籍长跪，祝章神衹，请哀诸鬼”也没有用。这里可见古代炼丹家虽有浓厚的唯心色彩，但同时也有强烈的自发的唯物主义倾向。

在“同类合体”的理论基础上，《参同契》确立了一个“铅汞合药”的炼丹学说。铅是金属，汞也是金属，它们“同类相从，同类合体”。不用矿石药而用金属药，是因为“金性不败朽，故为万物宝，术士服食之，寿命得长久”。不用黄金、白银而用铅汞，是因为他认为，铅汞变化妙于金银，金银可由铅汞作成，金性存在于铅汞之中。

汞，来自于丹砂，是丹砂的精华，变化极妙，“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现尘埃”。魏伯阳选择汞是继承先人炼丹经验的必然结果。

用铅来炼丹，也有它的客观原因。金属铅外呈黑色，氧化成四氧化三铅后，即成为红色或黄橙色的粉状结晶，外观很像丹砂。古入误认为它就是丹砂。《淮南子·人间训》说：“铅之与丹（丹砂）异类殊色，而可认为丹者，得其数也。”显然，这里把氧化铅看战是“丹”了。这种“丹”通常也称“铅丹”或“黄丹”。古代还有记载：“黑铅错化为黄丹，丹再化之成胡粉，胡粉投火中，色变还为铅。”其实，这是金属铅氧化为氧化铅，经炭火还原，又变回铅。铅的变化很微妙，所以有理由选中它来炼仙药。

但是铅上升为主药，则是因为魏伯阳独其慧眼，又发现了它的玄妙之处。《老子》言：“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怀玉”。汞（水银）白色，而铅黑色，这岂不正中先圣的玄言？魏伯阳于是痛快地阐秘解玄：“知白守黑，神明自来。白者金精，黑者水基。水者道枢，其数名一。阴阳之始，玄含黄芽，五金之主，北方河车。故铅外黑，内怀金华，被褐怀玉，外为狂夫。”汞与铅，一白一黑，一雄一雌，一阳一阴，正合玄道。铅之所以被看重，就在于它的黑色。黑是根本，是混沌的象征，是朴素无极的象征。它虽然朴素，却包含一切，变化就从这里开始，万物就由此产生。无极生二仪，二仪变四象，四象演八卦。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在他看来，这些都意味着从黑色的铅可以引出无穷的变化，可以炼出万灵仙药。

魏伯阳如此定调之后，铅汞合药说很快得以盛行。唐金竹坡《大丹铅汞论》开题即说：“夫大丹之术，出于铅汞；而铅汞之药乃大丹之基。”《太古土兑经》也极力附合：“明君臣：铅汞为金石之主，铅为君，汞为臣。铅能理五藏，汞能去三尸。”《真元妙道要略》云，“船汞是天地之母”，“仙者秘在铅汞，故诀曰：铅汞识真，万物穷矣”。《大还丹照鉴》则有：“夫修大药，先明铅汞之真元，合炼成丹，须达坎离之正理。铅包阴髓，是为虎而坎方；汞产阳精，故称龙而离位。……铅是天地之根基，汞是阴阳之灵气……”

铅汞学说确立后，炼丹家便把精力长期集中在铅、汞这两个系列的物质上，大做文章，虽积累了许多铅汞化合物知识，但也浪费了大量时间。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其他方面的物质探索。

合药问题解决后，余下的最大难题就是火候问题。火候大小长短，变化无穷，极难把握，是炼丹成败的关键，故魏伯阳又用了大量篇幅来建构他的炼丹第二大理论——“炉火用卦”论。

天人感应天人合一，这是理论的出发点。人法天，法天道，这是理论的第二步。“圣人不虚生，上观显天符。天符有进退，屈伸以应时”，“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谓万乘之主，处九重之室，发号施令，顺阴节。藏器待时，勿违卦日”，“或君骄溢，亢满违道；或臣邪佞，行不顺轨。弦望盈缩，乖变凶咎”，“不应漏刻，风雨不节，水旱相伐，蝗虫涌沸，山崩地裂，天见其怪，群异旁出”。总之，在魏伯阳看来，政事农事都要法天应时，炼丹之事亦要如此，“动静有常，奉其绳墨，四时顺宜，与气相得；……五行守界，不妄盈缩，易行周流，屈伸反复”。

天时、天象表现在什么地方，以何为准？魏伯阳进一步论述：“易者象也。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穷神以知化，阳往则阴来。辐辏而轮转，出入更卷舒。易有三百八十四爻，据爻摘符，符谓六十四卦。”天象主要表现在日月的变化上，日月变化又体现在六十四卦的进退法则上，所以，炉火要根据易卦调节、进退。“爻辞有仁义，随时发喜怒。如是应四时，五行得其理”，“动则依卦变，静则循彖辞，乾坤用施行，天地然后治”。

《参同契》由易卦推演出的“炉火用卦”法有数种，十分复杂。最基本的是“纳甲法”和“十二消息法”。前者取材于孟喜易学，后者效法于京房易学。纳甲法是在八卦的基础上形成的。它取八卦中阴爻（- -）、阳爻（—）有顺序变化的震、兑、乾、巽、艮、坤六卦，表示一个月的阴阳消长，并以甲、乙等天干表示日月在一月中位置的变化顺序。它将天干纳于卦象，故谓纳甲。纳甲法将一月分为六节，以符六卦，然后依卦进火退火。

《参同契》如此表述纳甲法：“三日出为爽，震庚受西方；八日兑丁受，上弦平如绳；十五乾体就，盛满甲东方”，“十六转受统，巽辛见平明；艮直于丙南，下弦二十三；坤乙三十日，东方丧其朋。节尽相禅与，继体复生龙，壬癸配甲乙，乾坤括始终”。其大意是，每月初三，月始生明，只受一阳之光，为震卦之象，见于西方庚地，卦象从下看起，展卦的初爻为阳爻（—），表示进火。初八，月为上弦，受二阳之光，为兑卦之象，见于南方丁地，两道阳爻，表示添火。十五为望时，月全受日光，为乾卦之象，见于东方甲地，此时火候应最盛。十六日，月下生一阴，为巽卦之象，平明见于西方辛地，阴爻出现，表示退火。二十三日，月下弦生二阴，为艮卦之象，见于南方丙地，再退火。三十日，月与日清晨在东方乙位同时升起，隐而不见其明，全阴，为坤卦之象，此时火候全退。至下月初，周而复始，继续按卦生火。

一年有十二月，纳甲六卦不够用，所以一岁火候要用十二消息卦来调节。十二消息卦由六十四卦提炼而成。从六十四卦中抽取阴爻、阳爻有顺序变化的复、临、泰、大壮、夬、乾、姤、遯、否、观、剥、坤十二卦，配一年十二月（复卦配十一月，临卦配十二月，泰卦配正月……坤卦配十月），以表示一年的阴阴消长，用以指示一岁的火候进退。依此法，炼丹起火于十一月，“朔耳为复，阳气始通”；十二月，“临炉施条，开云正光”；一月，“仰以承泰，刚柔并隆”；二月，“渐历大壮，侠列卯门”；三月，“夬阴以退，阳升而前”；四月，“乾键盛明，广被四邻”；五月，转为退火，“姤始端绪，履霜最先”；六月，“遯去世位，收敛其精”；七月，“否塞不通，萌者不生”；八月，“观其权量，察仲秋情”；九月，“剥烂肢体，消灭其形”；十月，退火完毕，“道穷则反，归乎坤元”。

除此大纲外，还有细则：“春夏据内体，从子到辰巳。秋冬当外用，自午讫戌亥。赏罚应春秋，昏明顺寒署。……如是应四时，五行得其理。”此说以十二地支配四季，即：子、丑、寅配春季，卯、辰、巳配夏季，午、未、申配秋季，酉、戌、亥配冬季。卦有内外二体，内卦应一年之春、夏和一日之子时至已时，外卦应一年之秋、冬和一日之午时至亥时。炼丹应结合月份、季节和时辰的卦象来调节火候进退。此外，根据天干、地支、五行方位等运算，炼丹用火还要不断改变进火方向，注意时辰忌讳等。

依卦用火，基本上是先文后武，逐步加热，缓慢退火。如此用火，既可避免容器因急胀猛缩而破裂，又可使反应彻底进行。这在原则上是符合化学反应的加热要求的。但整年累月地用火，却又脱离了化学反应的实际需要。魏伯阳利用阴阳五行、易卦等权威理论，为炼丹用火建立了一个严密的规则，使炼丹家有法可依，有理可论，既满足了自已的心理需要，也博得了外人的赞叹。但是，魏伯阳没有想到他在想方设法迎合传统的同时，片面强调“言不苟造，论不虚生”，又给炼丹带来了诸多危害。这种不顾实际需要，引经据典，生搬硬套而成的规则，虽可以应一时之急，最终却阻碍了炼丹术的发展。

在构建理论的同时，魏伯阳还记下了一些炼丹实践经验，其中也包含着一些化学知识。最引人注目的是“姹女黄芽”章中的一句话：“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这是用隐语表达了水银的物理、化学性质。“姹女”是水银的代名，它受热极容易挥发，不留残渣，也难见蒸气，故“莫知所存”，“灵而最神”。“黄芽”也是隐名，有人认为它指硫黄，因为硫黄与水银可以顺利进行如下反应：

Hg+S-→HgS

生成的硫化汞很稳定，所以说“姹女”被制服。这个反应是丹砂（即硫化汞）炼水银的逆反应。魏伯阳时代，用丹砂炼水银已有很长历史。《参同契》上有“硫黄烧豫章，泥汞相炼飞”之句，说明硫黄与水银已普遍应用于炼丹。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东双炼丹家已充分认识上述化学反应。

但是，魏伯阳提到的“黄芽”究竟是不是硫黄，很值得怀疑。前面提到，魏伯阳有这样的看法：“铅外黑，内怀金华”，“白者金精，黑者水基。水者道枢，其数为一。阴阳之始，玄含黄芽”。铅为黑，是水基，是道枢，是一，是始，是玄，因此，“玄含黄芽”似乎可以理解为“铅含黄芽”。但硫黄含于金属铅是说不通的，面黄丹（即氧化铅）含于铅倒是符合实际，因为黄丹就是由铅变化而成的。所以，“黄芽”也可能指黄丹。如此，“姹女”被制伏一说也成立，因为黄丹与水银在加热情况下可以发生下列化学反应：

生成的氧化汞也较稳定，故也可说是水银被制伏。总之，当时能够掌握这样复杂的化学反应，说明东汉炼丹家已有相当高的技术水平。

《参同契》上篇“金丹刀圭”章还给我们留下了一段难得的古代炼丹记录：

以金为堤防，水入乃优游。金计有十五，水数亦如之。临炉定铢两，五分水有余。二者以为真，金重如本初。其三遂不入，火二与之俱。三物相含受，变化状有神。下有太阳气，伏蒸须臾间。先液而后凝，号曰黄舆焉。岁月将欲讫，毁惟伤寿年。形体如灰土，状若明窗尘。捣冶并合之，驰入赤色门。固塞其际会，务令至完坚。炎火张于下，昼夜声正勤。始文使可修，终意武乃陈。候视加谨慎，审察调寒温。周旋十二节，节尽更须亲。气索命将绝，休死亡魄魂。色转更为紫，赫然成还丹。粉提以一丸，刀圭最为神。

这里，“金”指铅，“水”指水银。铅合汞，这是魏伯阳所主张的“龙虎大还丹”。铅十五两，汞也十五两，“临炉定铢两”，这说明魏伯阳是讲究定量操作的。但这“量”是根据易经卦理来“定”的，并不符合实际，所以水银量多余，有五分之二（六两）的水银就够了。“火二与之俱”，指用两份（六两）木炭加热。经过伏蒸，“三物相含受”（实际上火并不参与反应，只是铅溶于汞合成汞齐）。铅粉和汞液凝成的黄色的固体物称“黄舆”。它放置数月或数年后，汞部分失去，铅汞齐崩解为粉尘。然后，再来捣冶合并，从赤色门小心放入鼎炉中，封固不漏（用六一泥涂抹），才开始张火升炼。先文后武，逐步加热，昼夜不停，勤勤照看，谨慎操作，务使火候寒温适当。“周旋十二节”一卦一节，如是依纳甲法，于二节即两个月；按十二消息卦，十二节即一年时间。节尽亲自开看，原始之物命绝魂亡，阴气尽去，污秽荡除，它死而后生，否极泰来，赫然变成了紫色的神丹（这是铅汞经过长时间的加热，全部变成氧化物，又升华到顶部结成了紫色细长结晶）。这种物质精华，龙虎金丹，制丸服用，不可贪多，只食一刀圭（刀尖挑起一点点，量极微）最神。

关于炼丹现象，《参同契》下篇还有一毁精彩的补充说明：

“升熬于甑山兮，炎火张设下。白虎倡导前兮，苍龙和于后。朱雀翱翔戏兮，飞扬色五彩。遭遇罗网施兮，压之不得举。嗷嗷声甚悲兮，如婴儿之慕母。颠倒就汤镬兮，摧折伤毛羽。漏刻未过半兮，龙鳞狎猎起。五色象炫耀兮，变化无常主。沽沽沸驰兮，暴涌不休止。接连重叠累兮，犬牙相错距。形如仲冬冰兮，阑干吐钟乳。崔嵬以杂厕兮，交织相支柱。……本之但二物兮，未乃为三五。三五并与一兮，都集归一所。治之如上科兮，日数亦取甫。先白而后黄兮，赤色通表里。名日第一鼎兮，食如大黍米。”（“白虎”指铅药，“苍龙”指汞药，“朱雀”指火焰。）

此外，魏伯阳还作了一段“鼎器歌”描述丹鼎的尺寸：

“圆三五，寸一分；口四八，两寸唇；长尺二，厚薄均；腹齐三，坐垂温。……”

内容丰富的《参同契》是早期炼丹的精心总结。魏伯阳在书中交代：自己“素无前识资，因师觉悟之，晧若寒惟帐，瞋目登高台”，“唯昔圣贤，怀玄抱真，伏炼九鼎，化迹隐沦，含精养神，通德三元，……指画古文，著为图籍，开示后昆”，“《火记》六百篇，所趣等不殊，文字郑重说，世人不熟思。导度其源流，幽明本共居，窃为贤者谈，曷敢轻为书”，“吾不敢虚说，仿效圣人文。古记题《龙虎》，黄帝美金华，淮南炼秋石，王阳嘉黄芽。贤者能持行，不肖毋与俱”。这些说明，魏伯阳炼丹著书有严格的师承，有丰富的炼丹文献资料作基础。《参同契》所提到的八公、淮南王（刘安）和王阳等人就是他的炼丹前辈。直接的老师虽没有点名，但从一些间接的线索推测，魏伯阳很可能师从当时的炼丹名家马明生和阴长生，并从他们那里获得了《黄帝九鼎神丹经》和《太清金液神丹经》等早期丹经。

如同炼丹既依靠药物又指望神明保佑一样，魏伯阳著书也很矛盾。“若遂结舌暗，绝道获罪诛；写情著竹帛，又恐泄天机。犹豫增叹息，俯仰缀斯愚，陶冶有法度，未忍悉陈敷，略述其纲纪，枝条见扶疏。”他一方面宣称：“歌序大易，三圣遗言，察其旨趣，一统共论，务在顺理，宣耀精神。神化流通，四海和平，表以为历，万世可循。”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参同契》者，敷陈梗概，不能纯一，泛滥而说，纤微未备，阔略仿佛。”不写，害伯获罪被诛；要写，又恐泄露天机。欲一吐为快，昭然于天下，却又力不从心，难以说得清；实践经验有限，思维联想却又异常丰富。凡此种种因素、种种矛盾，使《参同契》文词艰深，理论玄奥，隐语种种，枝茎杂连。

不管怎样，炼丹术的理论规范终于确立了。后世历代炼丹家都奉《参同契》为丹经典范，称它是万古丹经之祖，千种丹经之王。为它作注者代代不乏，出名的注本有四十余种之多。清代朱元育在其注本《参同契阐幽》中说：“此书源流最远，实为丹经鼻祖，诸真命脉。”本世纪初，经科技史专家吴鲁强和戴维斯等人的考释，世界上最早的炼丹原著就是《周易参同契》。我国目前还保存有少量比《周易参同契》更早的炼丹文献，但都不完整。所以，从目前看，炼丹成“术”的最可靠标志还是著述完整、理法兼备的《周易参同契》。

第三节 炼丹术的基本特征

至此，考察魏伯阳的《参同契》，考察走向成熟的汉代炼丹术，我们可以得出正统炼丹术的四条基本特征：神秘性、实验性，荒诞性和理论性。

炼丹方士信神信仙，信天数信卦卜，相信冥冥中有神灵左右物质变化。他们炼丹时又诚惶诚恐地祠灶、祭神、占卜、求仙、画符、念咒等等，而且又自秘其术，仅在师徒间传授秘诀，这使炼丹术带有极大的神秘性。

同时，他们又实实在在地选药、合药，搅拌、过滤，修炉、制鼎,衡量、封固，进火、退火，反复探索，认真操作，小心调试，多方验证，认为依靠物质的精心调炼，终能炼出长生不死药。这使炼丹术又具有强烈的唯物倾向，具有明显的实验性质。

炼丹家相信天人感应，相信黄帝骑龙升天，相信点铁成金。他们往往不顾事实，毫不节制地联想、幻想，不着边际地类推、类比，把本质不相关的事物硬连在一起,把可能与不可能的事情混为一谈。在他们看来，汞是龙，铅是虎，龙虎相配，阴阳合璧，舍此之外别无正途;火是日，水是月，日月变化依卦理,火候进退看爻象，不管炉内反应照套时辰节数。以为炼丹得汞，点铁必成金; 煮药治病,炼药必成仙;五行配齐方归一,六十甲子数足才有变, 所以，金药、石药、泉水、木炭之外，还要抓一把黄土来齐炼;五金八石石唯恐不足，非要凑够二十八味药合二十八星宿，炼足九转九九八十一天才罢休。如此等等，炼丹行为又表现出极大的荒诞性。

但是，这些荒唐的行为却不是随随便便想出来的。它们有众多的理论作指导，有严密的法则作规范。炼丹术不同于原始工匠的冶金活动，也不同于个别商贩往金银中掺假的作弊行为。它有神仙学说、天人感应说和阴阳五行说作指导，有道生万物、万物合道的道家哲学为理论基础，还有易卦象数、纳甲火候法、同类合体法等许多操作规则。真是“不得其理，难以妄言”，“陶冶有法度，推审有因缘。”因此，炼丹术又有着严整的理论性。也正是这些“理论”久久地支撑着炼丹家的信仰，让他们前赴后继奋斗了一千多年。

高深的理论、独特的方法、坚定的信仰、认真的操作，使炼丹术成了一种专门学问。如何看待这门学问？按当代科技哲学家库恩博士的看法，炼丹术实际上已经是一门科学。库恩认为，一种学问，只要它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一套“理论规范”——不管是对还是错，这门学问就成了科学。此看法不无道理，科学理论总是有缺陷的，若要理论完全正确，规范完全合符真理才是科学，那么，连今天的化学和物理都不能标榜为科学。科学的另一特点是以实验作为研究手段，炼丹术也符合这个要求。

当然，从总体上看，我们还是不能同意把炼丹术正式列为科学的做法。炼丹术毕竟有着不可否认的极为严重的神秘性和荒诞性。但说它是“伪科学”，似乎又有些过分，因为炼丹虽然近似于盲目的探索，毕竟还是认认真真实实在在的试验，而非以欺骗为目的。说它是歪曲了的科学，是颠倒了的科学，可能比较恰当。

本文摘录自《历史上的炼丹术》 作者：蒙绍荣 张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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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吕祖点金术故事 二则

1 吕祖拒学点金术

吕洞宾拜钟离权为师后，有一天，钟离权示范了点石成金后，准备传授“点石成金”术给吕洞宾，吕洞宾问师父，是不是金子永远都不会改变，钟离权回答说，金子五百年之后又会变回石头了。吕洞宾听完后就拒绝学习此术，因为这样会害了五百年之后的人。

2 “我不想要黄金，是想要……”

一个人特别贫穷，一生虔诚地信奉吕祖，吕祖就是吕洞宾，是道教全真道派的先祖。吕洞宾被他的诚意所感动，一天忽然降到他家，看见他十分贫穷，不禁怜悯他，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庭院中一块厚重的石头。一会儿，石头变化成了金光闪闪的黄金，吕洞宾对那个人说：“你想要它吗？”那个人拜了两次回答道：“不想要。”吕洞宾非常高兴，说：“你如果能这样，没有私心，可以传授给你成仙的真道。”那个人说：“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要你的那根手指头。”吕洞宾忽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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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赫巴巴的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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