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仙丹药评析：五灵丹 ▎大还丹 ▎白灵丹 ▎秋石《历史上的炼丹术》

清 沈宗骞《纯阳炼丹图》

第八章 仙丹药评析：五灵丹 ▎大还丹 ▎白灵丹 ▎秋石《历史上的炼丹术》

作者：蒙绍荣 张兴强

第八章 仙丹药评析

在一千多年中，古代炼丹家，作成了无数仙丹药，尽管“服食求神仙，反被药所误”，不死成仙的一个也没有，中毒死亡者屡见不鲜，但他们仍然执迷不语，一试再试。空洞的神仙说教何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能驱使成千上万人（其中不乏聪明之士）去服食那可疑可怕的“仙丹”呢？难道这些仙丹也曾有灵验的时候？

幸运的是，我们现在已无须再去亲身尝试这些诱人的仙丹了。古人已经用无数生命为代价，给我们留下了极为宝贵的经验教训。利用今天的科学知识，对几种具有代表性的仙丹药进行分析检验，可以让我们对古人多几分理解，对未来或许也可以多几分启示。

清 沈宗骞《纯阳炼丹图》（局部） 

第一节 五灵丹

五灵丹又称五石丹、五石散、寒食散，是历史上流传最广、服用者最多的一种仙丹药。五灵丹在汉代已经出现。《太清石壁记》卷上所载的“五石丹方”，称：

“五石丹者，淮南王刘安好道，感仙人八公来授之。安以此方赐左昊，故得传之人世。其药飞五石之精，服之令人长生度世，与草仙共居。五石者，是五星之精。丹砂，太阳荧惑之精。磁石，太阴辰星之精。曾青，少阳岁星之精。雄黄，后土镇星之精。誉（矾）石，少阴太白之精。右以此五星之精，其药能令人长生不死。”

《抱朴子内篇》也提到八公传五石丹方一事，但所记载的五石丹方有两种，一方同上，另一则以“礜石”代替“矾石”。一字之差，神效就大不相同。

汉魏之交，五灵丹就已流传世上。《三国志》和《世说新语》均提及服五石丹之时尚。根据有关资料，最早服食五灵丹的著名人物是魏尚书、“正始名士”何晏。服五石丹“首获神效”后，他喜形于色地告诉别人：“服五石散非惟治病，亦觉神明开朗。”（《世说新语·言语篇》）并说服五灵丹后，身体微微发热，有飘飘欲仙之感觉。虽然何晏后来因冒犯君主而被司马懿杀掉，但他服仙药获神效的消息却已经传开。很快，朝廷上下，名人上大夫竞相仿效，大服五灵丹，遂演成魏晋时期服散（五石散）之风。

鲁迅有篇名为“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的文章，专门谈到当时士人服丹药对文章风格的影响：

“何晏有钱，他吃起来，大家也跟着吃。那时五石散的流毒就同清末鸦片流毒差不多，看吃药与否以分阔气与否的”；

“晋朝人多是脾气很坏，高傲，发狂，性暴如火的，大约便是服药之缘故”。

现在我们知道，炼五灵丹时要用到含有毒性的砷化物：雄黄（As2S2，硫化砷）或礜石（FeAsS，一种砷黄铁矿石，又名毒砂）。经过火炼，这两种物质都可转化为毒性更烈的砒霜（As2O3，氧化砷）。正是因为含砷的缘故，五灵丹才具有可喜又可怕的魅力。

砒霜之类的砷化合物有剧毒，但近代医学和药物学还告诉我们：少量服用这种含砷药物，可以促进消化机能、改善血象、强健神经。现代生理学也得出结论：砷是人体所需的一种元素，适量的砷有激活神经、造血补血等作用，而且，它还能促进细胞的生长。

由于砷化合物在反复炼制的过程中不断挥发损耗，因此，五灵丹成丹后含砷量并不高。以黍米大小为，砷剂量很小。当时，何晏生活腐败，放纵声色，害着虚劳、贫血等症。同僚管辂说他“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三国志·魏志·管辂传》）。微量的砷，正好能促进血液循环，强壮神经功能，改善这种病状，便血气荣面，神志大爽，故何晏大呼：“首遇神效”。正常人服用少量五灵丹，初期也有精神振作的舒服感。微量的五灵丹有补虚强壮作用。人服后，血液循环加速，身体发热，如酒醉一般，很有“成仙”的味道。另外，这含砷的五灵丹还有刺激强壮人体性功能之作用。所以，不管是为了长生不老，或是为了治病养生，还是为了借机放纵生活，都可以服五石散。这正投当时闲聊无事的士大夫所好。

服散者尝到甜头后，往往就会盲目地加大服用量。结果，麻烦接踵而来。首先是消化机能逐步减退，胃痛难食；接着是皮肤干燥发疹，甚至生疮溃烂；随后，神经系统也出现障碍，“惊跳悸恐，恍惚忘误”，知觉失常。这些都是砷慢性中毒的表现。如果再过量用药，就会引起急性中毒。中毒者全身麻痹，吐泻不止，昏迷不省，最后因过度衰弱和心肌麻痹而死亡。

隋代名医巢元方在他的著作《诸病源候总论》中详细总结了初服五石散的五种症候：

“人进食多，是一候；气下颜色和悦，是二候；头、面、身瘙痒，是三候：策策恶风，是四候；厌厌欲寐，是五候也。”

一筷、二候的良性效果往往使一些人对五灵丹产生迷信心理，以为服用愈多神效愈显。结果，纷纷慢性或急性中毒。

人们醒悟后，纷纷大骂仙家丹客，对五灵丹深恶痛绝，将它一弃了之。名医孙思邈却不这样简单地看问题。在《千金要方》里，他给那些处于痛苦之中的病人开出解五石毒的药方后，又说了这样的话：

“人不服石，庶事不佳，恶疮、疥癣、温疫、疟疾年年常患……所以石在身中，万事休泰，要不可不服五石也。”

“余年三十九，常服五、六两钟乳，……颇识其性”。

孙思邈知道礜石、雄黄的毒性，果断地在炼制五石丹时剔除了这些毒物，换以无毒的白石英和钟乳石等，并将它改名为“五石更生散”。五石更生散可以长服无恙。孙思邈本人就活到了一百零一岁高龄。

当然，孙思邈也不是把含砷药物一删了事。他炼制的“太一神精丹”就含有砒霜成分，但此丹药并非用于服食成仙，而是用来治疗疟疾。他对此丹用量掌握得非常严格：

“用枣泥配成黍粒大小丸剂，初服一丸，如不愈，更服一丸半，仍不愈，日增半丸，渐服至愈为止。”

太一神精丹是古代有名的治疟疾良药。

第二节 大还丹

还丹的本义是“还复为丹砂”，指人工合成的红色丹砂。由于对化合物无法准确鉴别，因此，古人把一些人工制得的赤红色粉状化合物都认为是还丹。所以，还丹可能是真丹砂，也可能是铅丹（Pb3O4）或汞丹（HgO），还可能是它们三者的混含物。硫汞论者认为，硫与汞合炼而成的丹砂就是还丹；铅汞论者则认为，铅与汞合炼而成的铅汞丹才是还丹；而主汞论者却认为，单独用水银炼成的汞丹才算还丹。古代丹经里，许多神丹、大丹、九转丹、九鼎丹实际上都是还丹的别名。

“还丹”是历代丹家最为推崇的大药仙丹。在他们看来，一些简单之物靠人工之力“还”成自然灵妙的丹砂，就像万物返回道之本原一样，是难之又难、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事情。它意味着人也可以如此妙还妙生以至不老。“还丹有返还之功，故能令老者返壮，死者复活，以至长生不死”。

魏伯阳主张用铅汞合炼大丹，说：

“色转更为紫，赫然见还丹。粉提以一丸，刀圭最为神。”

陈少微测极力推崇他用硫汞合成的还丹：

“夫还丹本九阳之精，降受二十四真。真火、真水，内外包含，含化五神。五神运气。积而为砂，积砂成丹，禀积气极，乃号紫华红英大还之丹。”

葛洪考览众丹书，也说：

“曾所披涉篇卷，以千计矣，莫不皆以还丹金液为大要者焉。……服此不仙，则古来无仙矣。”

这些还丹的“成仙”效果究竞如何呢？

如果服食的还丹是丹砂，那就确实有些“神效”。丹砂自古就用来入药治病。古人在医学上对它早有了解。现代出版的《中国矿物药》明确记载：

“丹砂味甘，微寒，主身体五脏百病，尤益于养神补气，安魂魄、明双目，镇心、主抽风”，

“中医常用此药治心热烦躁、咽喉肿痛，以及润肺止渴、清肝明目等”，

“近代还用丹砂治疗慢性精神疾病”。

不少古代的用丹砂治病的验方至今还在使用，如：

“治心虚遗精：用猪心一个，朱砂（丹砂）末掺入，细线缚紧，白水煮熟食之，二三次便可见神效。”

丹砂虽也有毒性，但由于它的溶解度较低，故危害不大，只有在久服多服之后才会中毒。

因此，服用纯丹砂的“还丹”，开始时是对身体有益的。尤其是那些体虚神乏者，服后更是收效显著。丹家常用枣肉等食物裹之为丸，熟制后再服用，那就更加安全了。这样一来，人们对它益发信赖、崇拜，甚至迷信，就如陈少微一样，认为：

“丹砂者，乃万灵之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而居清虚，总御万灵。”

于是，他们就大炼大服丹砂。谁知，过份过量地摄入丹砂，反而影响了身体健康。但相比之下，这种后果还不算严重。

如果道士丹家服食的还丹是铅丹，则“神效”就会迅速转化为“恶果”。《中国矿物药》上说，铅丹（Pb3O4）味辛，微寒，主治吐逆胃反，惊风藏疾，除热下气，镇心安神，治金疮溢血，去毒长肉，愈合伤口。现在主要做成膏药外用，治疗疮伤。它的毒性较大，会造成血液病变、肾脏损害和骨节疼痛等症。内服此物，稍为过量就中毒。铅可长期积累于人体血管和骨中，中毒后，难以治疗。古人服此丹药，初见良效，而后就大受其苦。

最可怕的是，人们服食的还丹里含有汞丹。汞丹汞丹（HgO）是剧毒的化合物，易溶于胃酸，并会离解出二价汞离子（Hg++）。这种汞离子会立即与人体内的蛋白质和酶相结合，扼杀其活性，致使几种关键的蛋白质和核酸分子发生结构变异，造成恶性病变（如血管破裂、肾脏坏变等症），从而致人死命。古人因误服此种丹药而中毒死亡者甚多。

元代《还丹金液歌》记载：

“昔有两人为契兄弟，各将水银一斤，入阳城山烧炼。烧三年，水银伏火如红玻璃色，光彩可爱，呼为大丹。各服二两，行履之间，须人扶持，不逾百日而死。”

《本草衍义》录有唐人韩愈的话，说：

“太学博士李干遇信安人方士柳贲，能烧水银为不死药。以铅满一鼎，按中为空，实以水银，盖封四际，烧为丹砂，服之下血。比四年病益急，乃死。”

这些人都是把水银烧成的红色汞丹认作丹砂大药来服食，故而难逃厄运。历史上，仙丹药屡屡致人死命，主要就是因为有汞丹和砒霜这两味极毒的药物在内。

在炼制长生不老药的过程中，反面制得致人死命的剧毒药物，这真是莫大的讽刺。但后来人们却又意外地发现，汞丹和铅丹都是治疗恶疮毒瘤的特效良药（外用）。后期的炼丹道士常赖此“秘药”救伤扶弱，显示功力。直到今天，尚有一些老中医在用古代炼丹方法炼制三仙丹、红升丹（主要成分均为汞丹，配方主药是：水银、火硝、白矾），作为治疮拔毒之特效药。老中医张觉人说：

“过去我是抱残守缺，秘不告人的，现在公开出来，作为中医外科工作者的一个参考。”

“红升丹的主要功能，是拔毒、去腐、生肌、敛口。……主治梅毒、疜疳、横痃、鱼口、攒疡、瘘管、瘰疬、痰核、疥癣、颓疮、湿疹及开刀后久不收口等症。”

“总的来说，直到目前为止，升丹药对一切感染、剑伤、肿疡方面的治疗作用，还是一种极有价值的外用良药。在西药中，直到现在还找不出可与红升丹作用相等的品物来，它是值得推广的外用良药”。

第三节 白灵丹

白灵丹的主要成分是氯化亚汞（Hg2Cl2，俗称甘汞）和氯化高汞（HgCl2，俗称升汞）。这两种氯汞化合物都是白色粉状结晶，外观很相似，在炼丹中常常一起制得，早期被丹家视为一物。因其色白如霜，故又称为粉霜、水银霜、箱雪、白雪等。炼丹术上的许多丹药，如神仙水银霜、五色粉霜、水云银、白虎脑、三打灵药、艮雪、神雪、流丹白雪、白灵砂、吴沙汞金、赤帝体雪、金银虎、流汞素霜、明窗尘等，其主要成分都与白灵丹相近，均由水银与食盐这两种主药炼成。总之，以氯汞化合物为主要成分的白灵丹也是一种很有代表性的仙丹药。

炼制白灵丹，除水银与食盐这两种主要原料外，还要添加一些氧化剂或催化剂，才能结好丹。早期较有代表性的丹方是西晋的《崔氏方》：

“用水银十两，石硫黄十两，各以一铛熬之。良久，银热黄消（熔化），急倾入一铛，少缓即不相入，仍急搅之。良久硫成灰，银不见，乃下伏龙肝末十两，盐末一两，搅之。别以盐末铺铛底一分，入药在上，又以盐宋盖面一分，以瓦盆覆之，盐土和泥涂缝，炭火煅一伏时，先文后武，开盆刷下，凡一转。”后再以盐末和霜，更换新的伏龙肝，和飞如前，“如此七转，乃成丹霜用之”。

“伏龙肝”是取自于老火灶底下一寸的泥土。不知炼丹家们是怎样挖空心思才想出这样用药的。也许是他们认为，伏龙肝是灶神爷的灵气所在，或者是真有神龙被镇伏在灶底下吧。想不到，这伏龙肝在反应中竞也真有功劳。张觉人和朱晟先生都指出，这种经过长期煅烧的灶下粘土是一种生成硫酐的催化剂，在白灵丹的制备过程中有关键作用。崔氏白灵丹炼制过程的反应式大约如下：

升汞（HgC12）与甘汞（Hg2C12）分别在300℃和400℃的高温下升华，并在盆盖下结霜，与硫酸钠（Na2SO4）等物分离。根据早期的炼法，由于火候掌握不同，或合药比例有出入，或原料有杂质，或伏龙肝有优劣等原因，制得的白灵丹成分也各不相同。有时，甘汞是其主要成分；有时，升汞的含量又多于甘汞。把这些白雪似的水银霜当作“灵丹”服用，问题就来了。

甘汞与升汞对人体的作用大不一样。甘汞（Hg2C12）难溶于水，对人体无害，还可治疗某些疾病。升汞（HgC12）易溶于水，有剧毒，在胃液中会离解出二价汞离子，其毒性与汞丹一样，服一、二克即有生命危险。

正因为如此，丹家道士报食白灵丹，有时安然无恙（灵丹不含升汞），有时却又命归西天（灵丹含有升汞），令人捉摸不透。他们无法解释其中奥妙，只好认为仙命有别。

即使在今天，现代人依然会被一些“良药”所蒙蔽。五、六十年代流行的“安全”新药，如一些磺胺类药，在治好疾病的同时又悄悄地破坏了人体的某些组织，给人类带来更加难治的新病。在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之后，这批利小弊大的药物才在七十年代末遭到淘汰。毫无疑问，目前人们所喜用的一些药物，有些在日后也可能被后人抛弃。

第四节 秋石

秋石作为一种仙丹药，在西汉已有出现。《参同契》赞曰：

“淮南炼秋石，王阳嘉黄芽”。

这说明淮南王刘安曾炼制秋石。可惜，配方无存，不能确定当时的秋石为何物。唐代以后，秋石的炼法被披露，我们才知道秋石是由人尿等物中提炼出的含有性激素的石盐。宋初问世的《苏沈良方》记有广南道人所传的几种秋石炼方。其一如下：

“小便不计多少，大约两桶为一担。先以清水挼好皂角浓汁，以布绞去滓。每小便一担桶，入皂角汁一盏。用竹篦急搅拌，令转千百遭乃止。直候小便澄清，白浊者皆淀底，乃徐徐撇去清者不用，只取浊脚，并作一担桶。又用竹管子搅百余匝（遍），更候澄清，又撇去清者不用。十数担不过取得浓脚一二斗。其小便，须是先以布滤过，勿令有滓。取得浓汁，入净锅中煎干，刮下捣碎，再入锅，以清汤煮化。乃于筲箕内丁淋下清汁，再入锅熬干，又清汤煮化，再依前法丁淋。如熬干色未洁白，更准前丁淋，直候色如霜雪即止。乃入固济砂合内，歇口火煅成汁，倾出。如药未成窝，更煅一两度，候莹白五色即止，细研入砂合内，固济，顶火四两，养七昼夜，久养火尤善。”

此法采用沉淀分离和浓缩结晶分离等步骤，使用皂角汁（皂甙）作络合沉淀剂，很先进。最后得到的白色霜雪结晶物，多少含有些性激素。宋《证类本草》和明《本草纲目》都推荐秋石为补肾壮阳之良药，并有介绍说：

秋石，味咸，无毒；滋肾水、养丹田、安五脏、润三焦、清咳止痰、明目清心；壮腰补肾，治虚劳冷疾，小便遗数等症。

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和他的合作者鲁桂珍博士，从六十年代初期就对中国古代炼丹术的秋石丹方进行了系列研究。我国学者孟乃昌等人在八十年代对此课题也加以深入讨论，从多方面论证了中国古代炼丹家的这一成就。

对上述秋石陈方进行研究后，鲁桂珍与李约瑟指出：

“最终产物无疑是真正的混合物，由睾丸、卵巢、肾上腺皮质和胎盘的甾体所组成，并且它大概随所用的严格分级方法而改变。”

甾体化合物是广泛存在于动植物体内的有机化合物，对人体有者极为重要的生理作用。胆固醇和多种激素（如性激素）都是人体不可缺少的甾体类化合物。本世纪初年，西方化学家才有意识地进行了甾醇与皂甙等物质的一系列反应试验，成功地沉淀分离出多种甾醇体化合物，从而建立了甾体化学新学科。尽管中国的古代炼丹家并没有真正认识皂甙的络合沉淀作用和性激素的性质，但他们熟练地使用皂角汁沉淀方法并制得了秋石，并且知道了秋石的补益作用。为此，李约瑟大发感慨：中国中世纪文献记载着相对纯净的甾体性激素制剂的制备，那是以相当明确的方式，在药剂操作的规模上，在较为普及的范围内，总结了制备方法，并认识到其药剂的功能和效果。远在多少世纪之前，这些中国炼丹家仿佛是在作二十世纪所谓经典发现的预演习。

长达一千多年的炼丹服食活动，其兴衰过程渗透着多种因素的彩响。这里面有神秘好奇的心理作用，有宗教迷信思想的推波助澜，还有统治阶级贪得无厌的畸形追求，但更为主要的因素应该是炼丹本身的科学性和实用性。仙丹药的生理效应在这里起了引导作用。

近年来，科学家开始注意微量元素在人体健康方面的作用，进行了大量研究，在微量元素生理学方面取得很大的进步。微量元素在人体内虽然含量极微，但由于它们参与了宏观元素的输送、蛋白酶的激活、各种激素的合成和核酸的新陈代谢等重要生理过程而表现出巨大的生物学活性，这些微量元素对于生命体来说，比维生素更为重要，因为生命体可以制造维生素，而无法制造微量元素——只能从生态环境中摄取。微量元素的缺乏，就会导致机体平衡的破坏，发生病变。如缺乏硒元素，就会患“克山病”——癌瘤及心血管病。微量元素充足，则有延年益寿作用。如锌元素能提高DNA分子的复制能力，加速DNA与RNA分子的合成过程，使老化细胞得以更新，从而增强生命的活力。

仙丹药大部分是矿石药，其主要原料，如丹砂、石硫黄、雄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玉石、矾石、石胆、曾青、云母、石膏、禹余粮等，虽含有铅、汞、镉等少数有害元素，但更含有丰富的铁、铜、锰、锌、钴、钼、钒、碘、硒等多种人体必需微量元素，以及对人体有益的可能必需的镍、神、硼元素。可以说，这些大量必需的或有益的微量元素正是古人服用金石丹药的主要物质基础。仙丹药确有可能延年益寿。在饮食过于单调的古代中国，适量服用丹药，补充微量元素，更显得必要。孙恩邈早有体会：

“人不服石，庶事不佳。……石在身中，万事休泰，要不可不服五石也。”

过犹不足，微量元素超过限度也会造成中毒。古人服丹中毒，除了有害元素的作用外，必需的微量元素超量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人体对所有必需的宏量或微量元素都具有一定的生理需要量和特定的吸收排泄方式。人是否能够健康长寿，毫无疑问，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就是必需元素在体内的含量是否适当。这是对人类利害攸关的大间题，也是一个奥妙无穷的大难题。对古代的丹方、服丹剂量和服丹效果加以认真研究，我们就无须一切从零开始。

本文摘录自《历史上的炼丹术》 作者：蒙绍荣 张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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