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和柴可夫斯基的友情丨契诃夫说:“我愿做一名光荣的卫士,日日夜夜守护在彼得·伊里奇住所的门旁。”
契诃夫和柴可夫斯基的友情
在俄罗斯作曲家当中,契诃夫(Anton Chekhov,1860—1904)最崇拜柴可夫斯基(Peter Ilynch Tchaikovsky,1840—1893)。他以一个作家的慧眼敏锐地觉察到柴可夫斯基与自己的相通之处,就如同他和挚友、画家列维坦(Isaak Iliich Levitan,1860—1900)在心灵上达到的默契那样。
列维坦的作品极富诗意,深刻而真实地表现了俄罗斯大自然的特点与多方面的优美。他的写生画的独到之处是:用笔洗练、综合广泛、情感充沛,描绘大自然的状态以及各种精神感受的千变万化,富有沉思、忧郁的特性。1879年的秋天,列维坦完成了《索科尔尼克的秋日》这幅名画。这是他的处女作。画面上重现了灰暗的金色秋日,这秋景如同当时俄罗斯的生活、如同列维坦本人的生活那样凄凉、惨淡,它从画面上发出一股微微的余温,牵动着每个观众的愁肠: 一位身穿黑衣的年青女郎——正是那个陌生女子,踩着一堆堆落叶,走在索科尔尼克的小路上。她的歌声列维坦终生难忘:“我的歌声你听起来情意绵绵,却又使你痛苦不堪……”她独自一人置身于这片秋林之中,而这种孤独又使她的周围充满了沉思与惆怅。《索科尔尼克的秋日》是列维坦的唯一一幅画有人物的风景画,这正是那张尼古拉·契诃夫所描写过的作品。从此以后,在他的画面上再也没出现过任何人物,取而代之的只有树林、牧场、雾霭中的春风和俄罗斯的破旧小木房。这些小屋都默默无声、孤零凄凉,它们就象当时沉默无言、孤寂冷清的沦落人一样。
柴可夫斯基比契诃夫年长,所以契诃夫总怀着崇敬的心情关注着作曲家。他在给作曲家的弟弟莫戴斯特的信中写道:“我愿做一名光荣的卫士,日日夜夜守护在彼得·伊里奇(柴氏名字和父名)住所的门旁——我尊敬他到如此地步。若谈等级,那么在俄国艺术界他应居第二位,仅次于早就稳坐第一把交椅的列夫·托尔斯泰。第三位我认为是列宾,而我自己则在第九十八位。”莫戴斯特回信说:“哥哥对您写的关于他的话非常高兴,甚至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至于等级,我认为您应是第四位。”莫戴斯特告诉契诃夫,哥哥喜欢他的作品,推崇他为“俄国文学未来的柱石”;还告诉契诃夫,他的小说《信》一年前在《新时代》杂志发表时,哥哥便被这作品迷住了,感到如果不给作者写封信就很不安,并把信寄到了《新时代》编辑部。但遗憾的是契诃夫没有收到这封弥足珍贵的信。
显然,两位艺术家相互欣赏对方的作品。1888年12月,他们终于有机会在彼得堡相遇。作曲家的淳朴、谦逊与善良使契诃夫深受感动。同样,柴可夫斯基也很喜欢这位幽默风趣的年轻作家。那次短暂的会晤,给彼此留下了深刻而良好的印象。
契诃夫想把即将出版的小说集《忧郁的人》献给敬爱的作曲家。1889年10月,他在致柴可夫斯基的信中写道:“请允许我把这本小书献给您。我很希望得到您的肯定答复,因为这个呈献会给我带来极大的快乐。另外,它还能多少满足我每天思念您时的那种崇敬感觉。”
《契诃夫小说全集》收录了契诃夫自1880年到1903年间创作的中短篇小说近五百篇,完整地反映了契诃夫各个时期的小说创作,为目前国内收录最全的版本。译者汝龙(1916 — 1991),曾用名及人,江苏苏州人。1938至1949年先后在四川、江苏等地担任中学英文教员。新中国成立后曾任无锡中国文学院、苏南文化教育学院、苏州东吴大学中文系副教授。1953年曾在上海平明出版社编辑部工作。1936年开始从事文学翻译工作。译著有高尔基的《阿尔达莫诺夫家的事业》、库普林的《亚玛》、托尔斯泰的《复活》、契诃夫的《契诃夫小说选》等。
柴可夫斯基读后马上提笔回信想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但一时竟不知如何表达。次日,他从莫斯科近郊住处专程到市中心库德林花园街契诃夫寓所(今莫斯科契诃夫纪念馆)亲自面谢。大名鼎鼎的作曲家突然光临,给契诃夫全家带来莫大的惊喜。
契诃夫向客人介绍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及朋友后,两人便到书房促膝谈心,谈得十分愉快。柴可夫斯基说自己热爱普希金,曾想将《上尉的女儿》改编成歌剧,但没有成功,后来改编了《奥涅金》。他又说自己也非常喜欢莱蒙托夫,把他的诗《悬崖》配成了一首无伴奏混声合唱曲《金色的云夜晚栖息了》。而契诃夫同样是莱蒙托夫的热烈崇拜者,也很爱那首诗,曾将它作为小说《在路上》的卷首诗。谈到这里,两人都为相互之间的心有灵犀惊喜不已。两人越谈越兴奋。柴可夫斯基提出将莱蒙托夫的小说《当代英雄》里的《贝拉》改编成歌剧,请契诃夫写脚本。契诃夫欣然同意。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b0129zrtaqq&width=500&height=375&auto=0《叶普盖尼.奥涅金》波罗乃兹舞曲
两人在愉快的谈话中不知不觉度过了几个小时。临别时,柴可夫斯基送给契诃夫一张照片,背面的题词是:“安·巴·契诃夫留念,1889.10.14” ,从此,这幅照片便一直摆在契诃夫的书桌上。
契诃夫书桌上摆放着柴可夫斯基赠送的照片
这次会面后,两人都沉浸在无尽的愉悦中。过了几天,柴可夫斯基派人送来一张俄罗斯音协交响音乐会1889—1890年季度请柬,从此契诃夫全家得以经常出席作曲家亲自指挥的音乐会。
契诃夫对歌剧《奥涅金》情有独钟。他一向认为,在普希金的诗体小说里达吉亚娜写信那一节,是俄罗斯古典文学中表达人物内心体验的杰作。而柴可夫斯基歌剧里的写信那一场,契诃夫感到它无愧于原著,堪称艺术珍品。他认为普希金的诗与柴可夫斯基的音乐珠联璧合,以髙度的抒情性,动人地展示出一位纯真少女的美好情怀。
多次观赏这出歌剧之后,契诃夫写下了短篇小说《看戏以后》,描写一个16岁的女孩第一次观看歌剧《奥涅金》后的心情。那富有魅力的音乐,唤起了少女心中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神秘感觉。她幻想自己也能像女主人公那样给心上人写信,倾诉最真挚的感情。虽然她还懵懵懂懂,但却充满对这种新奇感情的喜悦,所以作者最初给小说命名为《喜悦》。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c0309iat319&width=500&height=375&auto=0连斯基咏叹调《青春,你在哪里》
契诃夫像喜爱普希金诗中连斯基决斗前的哀歌那样,喜爱歌剧里的连斯基咏叹调,并把这首咏叹调用作剧本《林神》第三幕的音乐题词。契诃夫还在小说《陌生人的故事》、《姚内奇》、《我的一生》里写到柴可夫斯基的音乐。
柴可夫斯基那些内容深刻、具有重大社会意义的交响曲也深深吸引着契诃夫。一天,妹妹玛莎从外面回来,听见客厅里有钢琴声。进屋—看,令她吃惊的是,契诃夫正一个人坐在钢琴前,用一个手指按动琴键——他是不会弹奏任何乐器的。他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玛莎进来也没发现。玛莎悄悄站在一旁,听出哥哥弹的是柴可夫斯基的《第五交响曲》里的主题。这部交响曲是作曲家的重要代表作之一,表现人与命运的抗争——人由完全听从命运的摆布到产生怀疑,最后决心起来斗争。契诃夫不止一次弹奏这个主题,他从中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1890年,《忧郁的人》出版,契诃夫将书寄给了柴可夫斯基,随后便到萨哈林岛考察。从做准备工作开始直到返回莫斯科,他整整花了一年时间。在同一年里,柴可夫斯基因遭受梅克夫人突然与之断交的沉重打击而痛苦不堪。这样一来,两人合作改编歌剧《贝拉》的计划便被搁置了。
1893年初冬,一个刺痛人心的消息从彼得堡传来:柴可夫斯基猝然去世。这令契诃夫陷入深重的哀恸之中。就在十天前,他还从报上读到柴可夫斯基去彼得堡亲自指挥新作《第六交响曲》首场演出的消息,他为作曲家的成就感到兴奋。万万没料到,突然之间,一代天才溘然长逝。他给莫戴斯特发去唁电:“噩耗传来,十分震惊,悲痛欲绝。深深尊敬和爱戴彼得·伊里奇,在许多方面应感激他。”
契诃夫和全体俄罗斯人一起,经受了失去一位伟大音乐家的巨大悲痛。
柴可夫斯基与契诃夫所处的时代,正是1861年沙皇被迫废除农奴制到俄国1905年革命之间的过渡时期。沙皇政府预感到末日来临,疯狂进行垂死挣扎,残酷镇压人民。旧秩序即将被摧毁,新的力量正孕育成熟,这是沙皇统治的最黑暗时期。两位大师都是具有民主主义思想的先进人士,他们凭着一颗正直善良的艺术家的良心,用凝结着血与泪的作品,真实而深刻地反映了19世纪末俄国的社会生活,反映了同时代知识分子的苦闷、期望和追求,以及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契诃夫的小说《草原》、《乏味的故事》、《第六病室》,在主题思想与感情气质方面,酷似柴可夫斯基最后的三部著名交响曲。
这两位巨匠使俄国文学艺术变得更辉煌,在俄国文化史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他们的作品早在20世纪初就已引入中国,滋养了我国几代人的心灵,产生了无法估量的影响。他们的友谊,他们在创作思想上的内在联系,都是值得探讨的话题。
编者按:本文作者:龙飞 ,远在《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6月19日19版)。往期内容:柴可夫斯基音乐的美丨美好的旋律之所以美好,因为它是幸福与力量的表现丨柴可夫斯基《四季》丨快让那些悒郁和苦恼,永远从你心头消散!
欢迎关注古典视频公众号
每晚古典音乐会
古典音乐群开放加入,请联系微信179747611邀请
点击阅读原文,今天公众号推荐购买的音乐图书
彼得•伊里奇•柴科夫斯基是俄罗斯最著名的浪漫乐派作曲家,成功实现了俄罗斯的民族文化与西方音乐传统的有机融合。他的音乐注重对人的心理刻画,时而热情奔放,时而细腻婉转,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被誉为“俄罗斯之魂”。《柴科夫斯基和他的世界》收录了七位柴科夫斯基研究专家的八篇专题文 章,通过大量详实的文献资料,全方位、多角度地向我们展示了解柴科夫斯基的个人生活、创作生涯,以及俄罗斯当时广阔的社会文化图景,必将对我们更加清晰透彻地理解这位世界乐坛巨擘及其作品大有裨益。 其中对柴科夫斯基的同性恋、死因及他与俄罗斯白银时代政治与文化之关系,尤其他与契诃夫的交往等,均有详实交代。
往期节目请点击以下链接
作曲家:【古典+爵士】摇摆巴赫音乐会丨“音乐”是人类喜乐之源丨哈农库特的巴赫宗教康塔塔《心与口》(BWV147)丨【研究】圣乐与灵性:论巴赫的宗教音乐丨【观点】富特温格勒评价巴赫的音乐丨【巴赫专家】不用眼睛看天堂:管风琴家瓦尔哈丨【访谈】邓泰山:巴赫会是我的最后一座高峰丨321巴赫生日快乐丨他的音乐使我感到愉快丨我们可以安静的吃草啦丨【小传】巴赫养成记(上)丨【小传】巴赫养成记(下)丨【历史】“巴赫是父亲,我们是孩子”:C.P.E巴赫丨论巴赫音乐的埋没与复兴丨看完《马太》后,黑格尔说:“从欣赏伟大巴赫作品中的全部价值,我们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天才般的坚定和博学。”丨【周末乐谈】巴赫与灵魂的虔诚丨【音乐资源】巴赫作品目录(改编自维瓦尔第的作品说明)丨【贝多芬专题】《f小调第一钢琴奏鸣曲》(Op.2 no.1 )分析丨音乐父亲节丨看贝多芬的父亲是如何培养贝多芬的音乐兴趣的丨【笔记】席夫讲座:贝多芬《f小调第一钢琴奏鸣曲》(Op.2 no.1 )丨每晚古典讲堂丨席夫讲解贝多芬丨上海大师班丨否定的浪漫旅程丨贝多芬与《英雄》丨他的作品唤起对无限的渴望丨打开通往不可能之域的冲动丨【贝多芬专辑】贝多芬晚期的音乐把听众变成了诠释家丨【研究】贝多芬的艺术歌曲丨哈农库特的天鹅之歌丨贝多芬的《命运》与“命运”无关?丨【比较】贝多芬《第九“合唱”交响曲》六版本演绎比较丨【论文】严宝瑜:贝多芬在中国的接受史初探(一)丨【脑洞】王涛: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与德国民法典丨必看丨耳聋的贝多芬指挥《欢乐颂》的视频?丨【唱片】重听拉杜·鲁普的贝多芬丨【音乐研究】朗陶尔米:“论舒伯特与贝多芬” (摘自《傅雷家书》)丨【主题】保罗·亨利·朗论莫扎特(一)/杨燕迪译丨奥地利女钢琴家海布勒丨专为莫扎特而生丨她像操控木偶般演奏丨深知木偶的优雅与脆弱丨她不会刻意求新求变丨只是诚挚地面对内心之美。丨【视频】莫扎特《D小调安魂曲》丨【视频】莫扎特250周年萨尔茨堡节日庆典音乐会丨【作曲家专题】莫扎特的作品 :不象他的生活,而象他的灵魂丨【研究】论莫扎特:根据莫扎特书信(上)丨【研究】论莫扎特:根据莫扎特书信(下)丨莫扎特最大的贡献“教会了乐器歌唱”,聆听郎朗的《莫扎特》丨【版本】莫扎特《安魂曲》版本比较丨音乐父亲节丨看莫扎特的父亲是如何规划莫扎特的音乐教育的丨电影中的莫扎特丨让子弹飞丨走出非洲丨莫扎特完成的天鹅之歌丨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丨【分析】莫扎特《安魂曲》详细分析丨【城市】莫扎特在维也纳丨【纪念】卡尔•巴特:论莫扎特的自由——莫扎特诞辰260周年!丨陈丹青论莫扎特丨不强迫自己孩子听莫扎特丨《陈丹青音乐笔记》选读丨霍洛维茨之死丨【简论】莫扎特《安魂曲》“痛哭之日”的创作特点丨【视频】莫扎特声乐作品音乐会丨【视频】莫扎特歌剧《魔笛》丨看“灵魂属于贝多芬”的舒伯特的公众号多久更新一次?丨朱晓玫演绎舒伯特四手联弹(钢琴二重奏)丨【音乐与城市】贡布里希:舒伯特与他那个时代的维也纳丨【音乐资料】罗伯特·温特上音舒伯特讲座:第一讲:“舒伯特的维也纳”丨詹姆斯·列文的舒伯特《鳟鱼五重奏(D667)》丨夸斯托夫的舒伯特《冬之旅》(Winterreise)丨【作品】舒伯特《菩提树》(D911:5)丨用音乐倾诉内心深处的温柔呢喃:舒伯特《降A大调即兴曲》丨男高音翁德里希丨自然地歌唱无需特殊技巧丨舒伯特《致音乐》丨莫扎特《魔笛》丨作曲家是如何创作的丨巴赫及其音乐对人的教化体现在哪些方面丨 音乐真的能够提高人的品格吗?崇高音乐就能使人心向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