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净

杜骏飞

卡波特在《关上最后一扇门》里写道：＂Think of nothing things,  think of wind＂。村上春树把它翻译成“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去想想风吧。”

说说简单。语云nothing things，那就依然有物。无关紧要的事，还是一件事；或许，它小到不能再小，少到不能再少，但那一点存在，或许便是巍峨。

张爱玲有过一句很文学的话：“卑微到尘埃里”。尘埃，有多卑微呢？

按古代数学里所说，“尘”是10的负9次方，“埃”是负10次方，那的确是很小、很小了。

但它还比不过“虚空”。数学家考据佛典所述的“虚空”，是10的负20次方。看来，“虚空”已小到无以衡量了。但它，毕竟还有存在，不是吗？

那么，清净呢？“清净”其实算更高境界，但它是负21次方，仍有痕迹可寻。

所以从物理上看，清净也是不能完全清净的。

只有佛教教义里，“清净”才是真清净了。“清净”，是要我们远恶离烦。 《俱舍论》卷十六：“远离一切恶行烦恼垢故，名为清净。”

如何才能“清净”呢？根本之教有二：无染，无着。“染”是影响；“着”是执着。无染，就是眼见色、耳闻声没有被染污；无着，就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大千世界，红尘万丈之中，护着眼耳不染，或许还有可能；但不把“我”放在心上，就难得多了。一作自我之想，那就如 《俱舍论》中所说，“由我执力，诸烦恼生”了。所以，人生若要得到大智慧，需要先去“我执”。

《淮南子》是道家著作，它写下了这样的境界：“芒然仿佯于尘埃之外，而消摇于无事之业。”这是要我们无忧无虑，在凡尘之上漫步，逍遥自在，拒绝劳神费心。

可是，这些又谈何容易。

所以，人生大约是做不到了无痕迹的，因此，那就要看你留下什么痕迹了。

所以，人生更是做不到了断凡尘，因此，那就看你能否少一点我、多一点人；如果再能超凡脱俗一些，那就再少一点“分别心”吧。

如此，或能渐入清净。

回到卡波特的风。当我们“想想风”的时候，不会是无所想；但也许，我们可以多些博爱之想。

看得见世界，看得见沙，看得见山峦上红日的东升，看得见卑微如苔花的青春。

还记得吗？《风中奇缘》中那首著名的插曲“Colors of the Wind”，流淌着恢弘博大的人类感情。

那开头几句，我试译如下：

Think you own whatever land you land on

天地岂无心

Earth is just a dead thing you can claim

物自有性灵

But I know every rock and tree and creature

为石或为木

Has a life, has a spirit, has a name

各具生与命

……

夜色深沉，愿你在深远的星空下，得证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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