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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 段少锋 约在了798的一家咖啡厅,这次对谈的目的是想了解这个之前只是听说却不熟悉的策展人,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给我像是讲故事一样讲述了2009至2019这段时间的经历,原本以为想要围绕他最近策划的展览“Andy’s Joke”来写这篇文章,而最终我决定用有限的文字来讲述他不经意间说到的十年。
十年是一个有重量的时间,围绕着我们共同的十年是不平凡的,尤其是当我们站在2020年来回看过去的这十年。变化成为了唯一不变的东西,谋求共识的失败,撕裂的群体,这些是2020年伊始我们前所未有深刻意识到的问题。
Art C 画廊举办的“Andy’s Joke”(“安迪的玩笑”)是一个包括陈作,葛宇路、童昆鸟、孙一钿、薛若哲等年轻艺术家的二十多个人的群展。
AC gallery的“Andy’s Joke”展览现场
段少锋在“Andy’s Jok”展览前言上写了三个自己看到过的笑话,其中的一个尤为意味深远而让我印象深刻。法国作家路易·阿拉贡称米兰·昆德拉的《玩笑》是二十世纪最杰出的小说之一,一九六八年昆德拉曾去拜访过阿拉贡。与此同时阿拉贡接待两个来自莫斯科的客人,这个人竭力劝说阿拉贡继续保持同苏联的关系,但阿拉贡对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表示了极大的愤慨。他断然告诉他们,他再也不会踏上俄国的土地了。“即使我本人想去,我的双腿也不会同意的。”阿拉贡说。在场的昆德拉对他极为敬佩。没想到,四年后,阿拉贡就去莫斯科接受了勃列日涅夫颁发的勋章。这仿佛是一个玩笑。一个很大层面的玩笑。昆德拉和阿拉贡所面临的分歧和最终的选择在今天依然一遍遍地上演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
“Andy’s Joke”参展艺术家合影
段少锋是个85后,他说他对于代际划分产生兴趣是因为初中时读《萌芽》,还有那时候新概念作文大赛产生的一代。“80后”成为一个话题就是这一代的年轻作家集体出现所引发的,就像中国电影第五代横空出世,“第五代“的提法却又是借鉴了日本经济学中的一个概念,由此顺推出第一代到第四代。同样“80后”也是如此。最近一个让段少锋对于“80后”这个概念有印象的就是杨庆祥,这位当年写出《80后怎么办》的青年文学批评家已经成长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同时也是文学院院长,在新近的筑中美术馆的新展的前言中,杨庆祥的介绍赫然写着“生于1980年”。虽然现在对于代际的讨论已经过去了,段少锋说如果十年前我们面临的是80后怎么办的问题,那么今天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是我们该办什么或者不办什么,而立之年后最终决定这一代人的是选择和判断。段少锋的身上体现出了我所知的这一代80后甚至于85后的问题,他们坚持,他们同时也在反思“坚持”。他们希望自己具有反叛的意识,寻找各种可能性,他们还年轻,但是他们却又有着与之前一代人不一样的老成。他们谨慎,而他们厌倦这种日趋谨慎的状态,他们渴望突破,却又在前行中偶尔彷徨。《艋舺》中钮承泽扮演的灰狼说:“我以为自己是风,后来才发现自己只是草”,或许这也是每一代曾经年轻的人。而在草与风之间,最终决定谁成为风谁成为草在段少锋看来恰恰就是现在每个人面临的选择和坚守,这也恰恰正是“Andy’s Joke”展览前言中阿拉贡最终面对的选择和坚守的问题。
“Andy’s Joke”童昆鸟在展览开幕的行为现场
回到我们见面开始,我打量对面只闻其名初次见面的“老段”,他背着一个双肩包,穿帽衫,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说话急促却声音不大。他告诉我朋友们总叫他“老段”,在其条目甚多的履历中我也未曾想到他是一个85后,事实上他也说自己是一个被时常认为是70后的80后,甚至于60后,我不由得好奇是什么样的摧残使得他看上去这样的成熟和憔悴。段少锋的解释是,一方面是高考的“摧残”,毕竟前后考了五年,考美院也不是计划中的,来美院上学之前的两年一直执着的考北京电影学院的导演系,恰好第二年导演系停招,于是考文学系未果就试了美院人文学院。第二个是上学后从2009年就开始陷入到焦虑中,希望找一些事情做,正是“找一些事情做”这个想法一直让他焦虑到现在。曾经茑屋书店创始人增田宗昭一个采访也刺激过他,增田宗昭作为一个策划人几乎将写策划案当作了自己唯一的爱好,增田宗昭在采访中提到他当时的很多想法,结束采访后立刻就去写了一个策划案。他超燃的热情和飞速的执行力大大加深了段少锋的焦虑。
AC gallery的“Andy’s Joke”展览开幕现场
2013年,另外一个媒体的采访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将他描述为“乡村青年的城市传奇”,如果百度搜索段少锋,第一个就是这个采访。段少锋说自己后来有段时间对于这个标题一直后悔当时没改,因为这样一来形成了他“接地气”和“有点土味”的印象,但是时至六年后的今天,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也觉得“接地气”和“有点土味”的印象没什么不好。“以前特别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现在这两年反而没那么在乎了”,他说道,“一个人的成长就是逐渐克服自己过程,克服自己身上的弱点。”
作为新生代策展人的代表,朋友们认为“老段”是极其有执行力的,想到一个事情就能去完成它。而段少锋的看法是,他更关心有没有的问题,其次才是好不好的问题,如果都没有,怎么解决好坏,所以执行力解决的是有没有的问题。事实上对于他,从2011年,当他还是中央美院人文学院的学生的时候,就是这个状态了。“那个时候就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困境了,自己未来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问题切实的出现了,上学的时候生活很拮据,也没有女朋友,眼看过两年就要毕业了,焦虑感一下子出现了。”他说道。而2009年距离2019年恰好是十年,而2009那一年段少锋进入了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艺术管理系学习。
“后青春期的诗”展览开幕合影
2011年他上大三的时候,受当时即将毕业的艺术家厉槟源委托成为了空白诗社社长,策划了诗社的第二次展”后青春期的诗”,这是他真正以策展人名义组织的第一个展览。与此同时为了“找点事情做”就组织几个同学成立了一个小团体“新青年艺术沙龙”。“那时单纯的觉得展览做了,还应该有学术,至于什么是学术还没太搞明白,就是觉得应该请人来讲一下,做一个讲座,于是请人来的任务就落在了我作为主要组织者的头上。”段少锋讲道。
于是展览和沙龙结合的方式贯穿了他整个大学后半段,讲座从第一次举办邀请了杨卫老师开始就没停下来。从2011年开始到2015年,何桂彦、顾振清、鲍栋、冯唐、张大春、徐星、王广义、吕澎、周云蓬、高晓松、梁文道、丁武、蒋方舟、刘瑜、陈丹青、李健等嘉宾参与了近50次的沙龙讲座。这个活动相当于给美院开设了一个很高级的第二课堂,邀请的人也没有局限在艺术界,段少锋擅长沟通和协调的能力也因此活动完全彰显了出来。而这些能力是后来策展中必不可少的。“要知道我以前是一个不太会表达自己的人,是一个特别对于说话这个事情不自信的人,总是说错话。”段少锋说道。
段少锋在中央美院时组织的各种活动
沙龙举办的两年期间穿插了“发现:新青年影像展”和“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项目空间第六回:我将是我的镜子”两个段少锋组织的活动。他认为“这两个展览有点像是圆梦,圆没有做的电影梦”。这两个影展由今日美术馆和央美美术馆两个机构参与,央美电影系,传媒大学电影电视系,北电和中戏四个专业学院主办,同时得到了中国独立影像展和栗宪庭电影基金会的支持,最终在星空间的赞助下实施了出来。这两个展览的总前言撰稿人其中就有王璜生馆长和张子康馆长,恰好他们前后担任了央美美术馆馆长。正是这个展览的契机,大四的时候段少锋在星空间策了一个青年艺术小组的展览“YCEA实验室”,星空间作为段少锋走向社会的第一个展览支持者之后在2013年继续举办了他策划的“有组织,无纪律”展。
“项目空间第六回:我将是我的镜子”海报
2013年毕业后到2014年,段少锋主要的策展实践关注点在艺术小组,同时参与了几个艺术小组的展览实践。比如冷墨、反正艺术小组、Pai艺术沙龙、青年实验艺术小组,同时也开展了自己的自媒体写作的尝试。2013年自媒体尚未成为潮流,而那时他就同时做了几个自媒体公众号,“后来这些公众号大多荒废了,我那时觉得这个东西不能赚钱,主要是一涉及到赚钱总觉得不靠谱。”事实上2015年自媒体的蓬勃发展证明他错过了这一个浪潮。段少锋的自媒体实践导致的结果之一就是他对于独立出版的兴趣,后来他与朋友发起了“China-Co新青年艺文”的独立出版品牌,也是非营利性质,前后做了五六本书。“我觉得那些独立出版是个人情怀的产物,至于意义层面真的不好说,也许有意义,也许没有价值,但是这个只能交给时间了,对我来讲过程足够有趣就可以了。”
新青年艺术沙龙的部分独立出版
2014年毕业两年的段少锋陷入了一种困境,这种困境用他的话来讲既有来自生活的压力,也有来自于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的困惑。那时候他做了很多兼职,困惑和焦虑以及过度疲劳在2014年春天让他生了一场大病。这场大病就像是一个紧急刹车,让他逐渐停下手里的工作去认真考虑怎么生活的问题,一边做身体调整,一边做思想斗争的一年中他决定暂时先不做艺术,恰好那时朋友想做一个关于视频内容的创业公司,段少锋认为这是一个尝试他电影理想的机会。“虽然视频不是电影,但总是有关系的”他说。公司在一年的时间拍了40多条短纪录片,还有三个长纪录片,内容都是关于艺术文化界的人。第一个拍的是关于栗宪庭的长纪录片《故乡黄花落满地》,经过半年多的拍摄和制作,后来最终因为投资方撤资,同时纪录片的版权问题和内容问题至今躺在电脑中没有公开放映过。
此外两个长纪录片,徐冰和西川的也因为后续剪辑的经费问题一直搁浅至今。段少锋说:“那年是我过得最惨的,我想我都创业了,我们自己的钱我不能要工资啊!”因为一直没搞明白盈利模式,在短视频还未成为风口的2016年初这个公司就宣告解散了。“后来想想还是很可惜的,内容其实真不错”,段少锋说道。2016年公司解散后,段少锋回到了策展的领域。虽然2014至2016年这段时间也做了一些策展活动,但这些并不是主线。恰好此时菌丝艺术想要策划一个798的青年当代艺术群展,他们希望邀请段少锋作为展览策展人。正是这个契机段少锋说服了菌丝艺术将其转化为一个社区艺术的尝试,于是产生了单元房这个特别有趣的艺术项目。
单元房系列艺术项目
菌丝艺术出资在花家地小区租赁了一间居民房,在一年的时间里,每周段少锋邀请艺术家在单元房内做一个和社区有关系的艺术项目,前后做了30多个,其中包括“花家地双年展”、“朝九晚五”、“童昆鸟:冒牌小黄”、“王恩来:空中食宿”、“高振鹏:绿星大使馆”、“张哲溢:灯光寄养所”等,现在看来依然脑洞大开。而恰是此时,卢征远和段少锋策划的“花家地双年展”以文献的形式参加了关山月美术馆“共生:在路上2019”的展览,这个展览当时吸引了近二百位艺术家参与,其中不乏隋建国、展望、徐冰这样熟悉的当代艺术家面孔,更有甚者还借展了安东尼葛姆雷、傅丹、奇奇史密斯等国外艺术家的作品。
花家地双年展在关山月美术馆“共生:在路上2019”展览现场
“花双总共的花销我们控制在了500块钱,这样一摊我和老卢一人250”,段少锋调侃道。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朝九晚五”这个单元房的项目,这个由当时实验艺术学院在读研究生组成的艺术小组在项目进行中,像是上班一样打卡来单元房玩,将“朝九晚五”的工作概念转化成早九点到晚五点以各种形式来玩耍。每一天进行不同的玩的项目,通过影像记录下每天的情景,最终的结论是:如果像是上班一样去玩,说不定比上班还累。
2016年单元房艺术项目之外,段少锋还做了一些其他的艺术项目,不过迄今为止参与者都对于单元房艺术项目更为津津乐道。“单元房提供了一个实验的经验,实验首先要有难度,实验未必需要多少钱,但需要有前瞻性和未来的转化可能,比如张哲溢的项目后来就在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展览了”,段少锋说道。
正是单元房的实践训练了段少锋策展的方法,通过实验性的艺术项目他对于策展有了更多自己的理解。2017年他开始参与大型展览项目的策划,比如“观世界·世界观:漳州国际当代艺术展“,这个展览由70多位国内外艺术家参与,运营和协调的难度可想而知。后来的“出山入江”和“没展2018”,以及2019年举办的首届武汉国际创客艺术节,都是这样很有难度的展览。
段少锋和陈轩荣策划的“出山入江”展览艺术家合影
2017年段少锋参与了首届贾樟柯发起的平遥国际电影展,算是曲线救国圆了和电影之间最近距离的梦。同时也是这次他与自己的青年时代的偶像贾樟柯产生了一次合作。他负责电影展电影宫和主题展的策划和设计,在平遥国际电影展他和设计团队复原了一个九十年代的县城的录像厅,那是很多人的青春记忆,对于一个85后的策展人,这种不太像是自己经历的录像厅时代就像是传说,“那是很多县城青年梦开始的地方”,段少锋说道。
段少锋在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录像厅
除此之外他还对教育思想研究的展览感兴趣,先后策划了“雁渡寒潭不留影:徐冰和他的学生们”以及“兰之猗猗:陈琦和他的学生们”展览,“对于一个没有经历过造型学院实践专业训练的人,也没有接受过研究生教育的人,这种展览本身就是一个学习过程。”段少锋说道。
"雁渡寒潭不留影:徐冰和他的学生们“系列活动
让我们再次回到2019年10月的798现场,在AC Gallery的“Andy’s Joke”开幕后第二天,段少锋策划的“我们的家当“展览开幕,同时结合9月份开幕的武汉国际创客艺术节“开合未来”主题展,这三者似乎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方面是继续以实验为目的青年艺术家的展览“Andy’s Joke”,逐渐到了“开合未来”涉足到目前流行的艺术与科技的讨论,“我今年先后做过两个与艺术和科技有关系的活动,一个是隋建国老师的项目以及论坛,一个就是武汉国际创客艺术节的这个展览。在我看来艺术和科技的关系其实很早就有人提及,甚至于上个世纪30年代我会看到钱穆会聊艺术与科技,虽然角度和今天肯定不一样,前段时间我采访徐冰老师就聊到这个问题,其实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有这样的展览在日本,艺术与科技的讨论只不过是因为今天科技和人的关系更近了,所以大家关注了。我们之前聊了焦虑的问题,我觉得科技的存在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段少锋讲道这个展览说道。而在“我们的家当”展览中甚至于邀请了手工耿和新裤子乐队主唱彭磊这样的现象级网红。段少锋认为这显然是给大众看的展览,当代艺术如何通过转化让一般的老百姓看得明白,“我们的家当”是他的一个尝试。
“我们的家当”北京和深圳展览现场
进入了2020年,拥有很多想法的高能量策展人段少锋也已经不得不面对30岁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他说:”选择和判断是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依然是解决自己困惑,和几年前的困境没什么区别,这是一个阶段性都会面临的问题”。最近段少锋发起了一个关于青年策展人的采访和策展档案整理的项目,这个原本来自于一个媒体约稿的行为,后来他觉得这个视很有价值,就决定做的更为完善,于是《挑战与发现:策展时代的策展人》的文章和提纲就很快搞出来了。段少锋希望在2020年能完整的做一本策展档案出来,同时举行两次关于这一代青年策展人的论坛。与此同时,开年后不久他也将继续开启策展模式,这个春天在青岛组织策划一个大的群展,同时他也希望能把第三届的花家地双年展做出来……回到最开始的“Andy’s Joke”展览,令人难忘的2019过去了,是什么让我们对于过去的2019年如此迫切的选择庆祝离开?这是一个玩笑的年代,翻开《新周刊》的2019大盘点,有多少爱像是胡来,又有多少无缘无故的恨也是胡来?玩笑中有无奈,玩笑中有消解,玩笑中有轻微抵抗,那么抵抗什么呢?又消解什么呢?“Andy’s Joke”展览本身是一个希望具有玩笑属性的展览,最终年轻一代的艺术家发现当自己想要轻松面对这个纠结的时代的时候,他们玩笑不起来了。
AC gallery的“Andy’s Joke”非常有特色的展览画册长卷
段少锋在佳作书局举办的“Andy’s Joke”展览画册发布活动
展览画册发布活动在AC Gallery的合影
玩笑的本质只能让本来苍凉的现实变得更加沉重,就像是Action Media为展览拍摄的视频结尾,段少锋在展厅中刘亚洲的作品KTV中唱道的: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 本文为原创,版权归作者所有,图片来源于段少锋先生,感谢段少锋先生对本文的帮助。欢迎转发到朋友圈,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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