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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丨​冷明: ​货真价实“牧马人”, 我娶的媳妇也叫秀芝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12-15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冷明,1951年生于北京。1967届初中生,1968年8月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西乌珠穆沁旗插队。从小因父亲被打成反革命,成为黑五类子女。插队11年,在当地公社卫生院工作11年。1990年返回北京,在政府机关工作至退休。著有长篇小说《为了你走遍草原》。


原题

一张蒙文结婚证

(外一篇)



作者:冷明




结婚是人生重要驿站,体面的婚礼,西服革履,一袭婚纱,是一对新人最幸福靓丽的时刻。草原上的婚礼别具一格,草地上并排扎上几座蒙古包,杀牛宰羊,大宴宾客,美酒奶茶手把肉,大快朵颐,一醉方休,蒙古包里男男女女彻夜歌唱,蜿蜒曲折的长调唱得额吉伤心落泪。双方宾客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新娘新郞,鲜艳的蒙古袍精彩纷呈,赛马一触即发,迎亲的和送亲的定要分个高下,婚礼就是盛大的节日,牧区与农区截然不同,娘家非但不要彩礼钱,恨不得把多半个家陪嫁过去。基督徒的婚礼庄严而肃穆,面对上帝耶稣和众多亲朋好友,婚誓的每段话发人深省,令人刻骨铭心:“......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你都愿意爱她、保护她吗......”

电影《牧马人》


电视连续剧《灵与肉》里贫穷落魄的男主人公许灵均,因凑不齐100块钱,错失一段好姻缘,四川姑娘秀芝为了一口饭,不远万里逃荒至偏僻的祁连山,心直口快的姑娘不小心泄露了那个时代的秘密:四川饿死了好多人!

牧马人的罗曼史勾起了我的回忆,我插队到内蒙古牧区,生活了22年,虽没放过马,但在大队的11年里,天天颠簸在马背上,可谓是货真价实的“牧马人”,无巧不成书,同样贫穷落魄的我,娶到的农村媳妇也叫秀芝。
在西乌旗白音花公社插队数年后,我先后把遣返回四川老家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接到了草原安家落户。

我们挤在大队部学校一间废弃的土房里,牧区不论大人小孩,每人每月20斤粮食定量,牧民有喝茶的习惯,佐以奶食肉食,晚上才吃一顿饭,孩子多往往吃不完定量,我求助牧民,他们毫不犹豫地拿来粮本,让买他们的粮食定额。有足够的粮食,能吃饱饭,解除了一大家人在四川老家永远不够吃的后顾之忧,隔着五里地,经常有连队的兵团战士来串门,母亲终于有底气恢复她一贯热情好客的传统,毫无顾忌地为大家烧茶做饭,星期天我家小土屋里充满欢声笑语,姑娘们说够了笑够了,吃饱喝足返回连队。

我们曾经住过的土房


母亲背后夸这个姑娘贤惠,那个姑娘清秀,却不敢有非分之想。当时找对象的标准十分简单,出身好,人老实,知青和兵团战士外加一条:有希望返城。每个家庭都不富裕,贫富悬殊不大,也就没人斤斤计较钱的多寡。我一个反革命狗崽子,不能上工农兵大学,不能分配工作,谁愿意在农村牧区一辈子!

有一年我们大队划到了四十四团,经常到罕乌拉团部卫生院开会、买药,药房有个梳着长辨子的赤峰姑娘,她让我进药房随便挑挑拣拣,围着我有说有笑,有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年轻人不自觉流露出的爱意让人心领神会。难得有人欣赏我,但贫穷束缚了想像力,家庭出身这个紧箍咒窒息了爱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几十年后把这段经历写在了一部小说里。

冷明著《为了你走遍草原》


瘦骨伶仃,每天骑着马,背着药箱,在大草原上走啊走,狂风暴雪,日出日落,永无尽头。

年底召开社员代表大会,除了冠冕堂皇的总结报告,主要是评工分。放羊最高,白天黑夜20分;放牛略少;放马一天10分,冬天下夜加10分;会计出纳保管员一天9天;赤脚医生也是9分。知青走的只剩下一两个,我不知代表知青还是代表外来户,年年让我出席大会。一次快讨论完了,我出去解手,回来不多一会儿会议结束了,我奇怪怎么没评赤脚医生分值,会计额登白依拉偷偷笑说,你出去的瞬间,评了赤脚医生的分,今年是7分。

父亲作为反革命分子一个人留在四川大山里改造,几个子女为他一人积攒粮票好办多了,父亲来信开始为我的婚事着急,说实在不行他在四川想想办法。母亲和妹妹也不断聊起四川老家哪个姑娘长的好,哪个姑娘能干,还说有一家姑娘在他们走时就想跟着一起来内蒙。四川实在太远,走一趟来回起码一个多月,我们掏不出几百元路费,即使有四川老家的姑娘愿意过来也没办法。

电影《牧马人》中的郭谝子


为我当红娘的迟广印大叔是比“郭谝子”还要“谝子”的大车老板,他是外来户里为数不多的汉人,有大大小小六七个孩子,生活十分窘迫。七八家外来户一律以干零活为生,主要特征就是家家住土房,喝不上奶茶,迟广印家的砖茶水寡淡无味,孩子身上打满了补丁。自从赶上大车,老迟大叔不辞辛苦,坝前坝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虽然穷,依仗着能吹会哨,总能偷着摸着搞点投机倒把,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在草原上难得有汉人家,南来北往的坝前农民路过这里都到他家打尖吃饭(住宿),毛驴车上拉着蔬菜沙果,就送他家点果菜,贩烟草的送几片烟叶,实在没的送给他家挖几碗炒面,穷人谁也不笑话谁。浩尔图公社有个财大气粗的包工头赵连庭,每次到他家盘腿上炕,喝着白酒哨牛逼。一次赵连庭酒酣耳热,说我们营子有个姑娘二十多了,想找个坝后的,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素来与我没有什么交往的迟广印当即答应:有啊!我们大队有个北京知青,正好没对象......

我们大队号称在西乌旗首屈一指,牲畜数徘徊在2万左右,人口将近500,牧主富牧子弟几乎都干零活,让个别老实巴交的小伙子放马,那也是最辛苦,工分挣的最少。外来户的活计时有时无,都不富裕。坝前农民视草原如天堂,有油有肉有奶食,主要吃商品粮,旱涝保收,不受大累,都向往草原的生活。


赵连庭在坝前坝后大名鼎鼎,他出身地主,但天生胆大妄为头脑灵活,年年组织村里的农民来坝后搞副业。公社革委会罚他,他变本加利屡教不改,看到兵团大卡车一辆辆停在他家门口,解放军首长与他称兄道弟,吃饭喝酒,他家油肉不断,哪个干部不眼红心热,村干部有求于他,大都睁只眼闭只眼。

那年赵连庭组织村里人在四十三团烧石灰,自从知道了我的名姓,他们到处打听我的信息。团里干部经常下大队,很多都认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不论蒙族干部还是汉族干部,不论打了噶(官)还是普通百姓,没有一个人说我的坏话。迟广印骑着大车马领我去团部石灰窑,一个叼着旱烟袋,穿着破衣服,身上满是石灰的老农跟我聊家常,几个老农转悠着观察,我也不知谁是谁,据说未来的老丈人心里早有了小九九。


我和迟大叔骑马二百多里,到姑娘家换盅(定婚),我囊中羞涩,只在一个笔记本里夹了5块钱。后来听说这个秀芝姑娘在村里可是身价最高的主,刚刚退掉了几千的彩礼钱,铁了心要跟坝后的这个穷知青。

婚礼选在第二年五月,按照习俗,老迟大叔赶着马车,我弟弟妹妹跟着去接亲。可以想像老迟大叔唾沫横飞,怎样忽悠人家,又怎样嘬瘪子。他走时把我家两套新婚被褥装上马车,说农村有这个习惯,接上新媳妇再拉回来。那可是这个家徒四壁的土房里唯一光鲜的摆设,缎子被面是二姐专门从北京寄来的一龙一凤,母亲一片一片絮上棉花,一针一线缝制而成。

接亲大马车到了女方家,不要说成百上千的彩礼钱,一件新衣也没有,老迟大叔急中生智,送上两套崭新的行李,算是男方孝顺老人的礼物。


弟弟去时带了一桶散白酒,女方用来招待客人,可以想见财迷了一辈子的老丈杆子怎样肝疼,姑娘嫁人了,没收到任何钱财,这在农村几乎是不可能的。宴请宾客剩下一点酒,我弟弟的愤怒不言而喻,连酒带桶一起带了回来。


接亲车在罕乌拉住了一宿,第二天早早来到了兴安队岔路口,邻居北京知青李连生当仁不让,骑着高头大马充当伴郞,我们与马车会合后先到公社领结婚证书。公社秘书巴图敖气一早回乌兰托克队办事,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大队人马在长寿、高娃家歇息。长寿、高娃中专毕业,专职兽医,国家干部,算是高级知识青年,这二位蒙汉兼通,善良正直,惺惺相惜,我们一直聊的来,是多年的好朋友,众人在他家喝茶吃饭,过午,巴图敖气姗姗来迟,他一边笑着解释对不起我回家办了点事,一边用蒙文为我们开了一纸结婚证。

冷明与秀芝第二次见面,履行完古老而原始的结婚手续,两个陌生人就是一家子了

1975年牧民逐渐恢复了旧时的礼节,婚礼尽可以搭上几个蒙古包,杀牛宰羊大操大办。大队几家外来户都来随份子,连队的兵团战士也来贺喜,李连生家摆上一桌专门招待兵团战士,他们嚷嚷嚯嚯起哄架秧子,亲一个,唱一个,来一个,给暗淡的婚礼增色不少。

有一年走场,我在牧民格立格家(知青王增义下包的家)住过一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特意送上几尺蓝绸子,一个人端坐在炕中间,也不说话,也不吃菜,从头喝到尾,酩酊大醉。大队领导班子开会,几位领导听说特意赶来祝贺。书记队长主任等人盘腿上炕,每人象征性地喝上一小杯,掏出一块钱随礼,起身告辞。

老迟大叔家腾出一间房,光棍汉老杨头腾出自己的房,安排送亲的亲戚及我家人,夜深了,客人们都走了,屋里只剩下格立格醉的不省人事,我端茶倒水,不知所措,霍瘸子走了进来。他一边吃力地抬起瘸腿上炕,一边说你去吧,我来照顾他。

霍瘸子是外来蒙族人,有不少孩子,一家人破衣烂衫,屋里臭气熏天,脏的下不去脚,连队的梁医助戏称他家是卫生部长,一个残疾人养活一大家子,艰辛可想而知。霍瘸子可能有文化,经常出口成章,大家最爱听他的黄段子,三十什么甜如蜜,四十五十怎样怎样,光棍汉老杨的小屋是我们的娱乐天堂,每天夜里点上昏暗的柴油灯,(买不起煤油,我们外来户都偷着找拖拉机师傅要柴油点灯)油烟把每个人的鼻孔熏的毬黑,无非老八、老九、老嘎达、霍瘸子、老杨、李连生我们几个,一付扑克打到天亮。有一次,几个人高谈阔论,煮酒论英雄,霍瘸子语出惊人:我看冷大夫有诸葛亮的智慧,将来必有出息!我并没有什么惊喜,穷得掉渣,出身不好,67届初中生1966年就开始文革,回不了北京,娶不上媳妇,胸无大志,腹无良谋,霍瘸子一语石破天惊,众人一笑了之。


洞房设在屋后另一间更小的土房里,一盘火炕,炕上摆着借来的大躺柜,给空空荡荡的小屋增色不少,墙壁、顶棚新糊了报纸,秀芝的陪嫁里有一套新行李,让我喜出望外,否则新婚之夜只有1968年从北京带来的一套旧被褥。
四十多年恍然如梦,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一纸蒙文结婚证见证了我们的婚姻,五十年了,老霍大叔,我是否让您失望?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 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 ,回忆青春 ......




这首古老的爱尔兰歌谣被中国小伙子谱写成曲,立刻传唱开来,它是老年人的心声,也引起了年青人的共鸣。

几年前搬到后沙峪,住进了别墅,小外孙上学,我开始了真正的退休生活,老伴秀芝闲来无事,很快融入到小区里唱歌跳舞队伍,自从有了手机K歌,她自娱自乐,抱着手机一首接一首,很快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歌友,点赞献花,一首《枉凝眉》唱的有板有眼,让人刮目相看。

唱歌是我的长项,上班的时候正赶上北京流行卡拉OK,偶尔上去唱唱一发不可收拾。老歌不在话下,流行歌曲也八九不离十,在上百人的宴会上高歌一曲泰坦尼克号插曲《我心依旧》,爱情是永远的主题,只有经过生死考验的爱情才配说我们爱过。有一次,机关春节联欢会上,主持人耍坏,突然宣布让草原归来的我演唱《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我的天,这是男高音!我手拿麦克风,随着伴奏一气呵成。这样的歌都能唱,还有什么不能?!孩子们从小唱歌出类拔萃,自以为遗传了我的唱歌天赋,听了老伴唱歌才知道,人家无师自通,几十年埋没人才呀。

炙手可热的《当你老了》,一下子唱到了我的心坎里,下载软件,学唱录音。我被手机里传出的歌声惊呆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老态龙钟被掐住了喉咙的长者声嘶力竭,当你老了......不!在球场上生龙活虎,每天可以连续战斗二三个小时的我,一向不服老,可是那声音分明告诉我,没错,就是你。

1970年回北京探亲,与两个姐姐合影


17岁随上山下乡大潮到锡盟草原插队,22年后返回北京。在北京生活了22年后突然想到,啊,又一个22年过去了。当生命的年轮越过古稀之年,突然醒悟,还会有22年吗?

一个人老了首先想到什么?

2011年88岁的父亲病逝,2017年91高龄的母亲与世长辞,尽管年过古稀在大都市司空见惯,我知道,下一个轮回无论如何到了我们这一代。毋庸讳言,每个人都有那一天,趁自己还不糊涂,有必要对孩子们说点什么:“如果有一天大限将至,不要进行各种有创检查治疗,不要为了延长生命进行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救治,像你们的爷爷奶奶一样,平静地接受死亡。一切从简,不通知任何人,不举行任何仪式,穿旧衣服,不保留骨灰,海撒。” 

1990年回到北京我们两口子与两个女儿合影


人到晚年,暖屋子热炕,儿孙满堂,衣食无忧,这曾是多少人的最高追求,让人欣慰的是,秀芝与我相濡以沫几十年,现在再也不会为家中没粮,路上没车担忧,再也不会为牛丢了,孩子们上不了学着急。孙辈的陆续出生给我们生命增添了新的意义,最大的外孙女:北师大幼儿园-北师大实验小学-新英才初中-美国读高中-现在已是纽约市一所著名大学的学生。

第一次走进位于后沙峪的新英才学校,我心里想的是:我要上学!整齐宽敞的楼房,空气净化、空调装置,冬暖夏凉,几十个品种的自助餐,每人有张床,室内室外球馆泳池,相当规模的图书室,中央大厅摆放着钢琴......脑海里浮现出我的童年:在上斜街第一小学冒烟咕咚冰冷的教室里,饥肠辘辘,第一任班主任侯秀英老师那时还是未婚的姑娘,她握住我冻僵的小手,搂抱住瘦弱的我嘘寒问暖,那是少不更事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人间的温暖。在51中初中未毕业赶上了文革,下乡到草原多次历险,九死一生,度日如年,22年后回到北京。

拙文《一张蒙文结婚证》被许多网站转载,我被读者的同情与理解感动,不少人好奇地问“牧马人”与秀芝的婚姻还在吗?他们现在生活的怎样?其中有一条留言:“迟广印是我的姥爷......”迟广印是队里最穷的外来户,有六七个孩子,说他比“郭谝子”还要“谝子”一点不为过。他赶着队里的大车,三吹六哨,投机倒把。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看不起的外来户,在他内心深处却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如果不是他热心为一个贫穷的北京知青做媒,骑马几百里带我去相亲,我与秀芝失之交臂,不知打光棍到何时。迟广印大叔的外孙女可以骄傲地说:我姥爷是好人!

我在锡盟西乌珠穆沁旗白音花苏木卫生院为患者做手术


我骑马去相亲,20多岁的我并非想像的骑着高头大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恰恰相反,我骑着貌不惊人的小青马,穿着洗得发白了的蓝制服,下身劳动布裤子,瘦骨伶仃,毫无书卷气,是个囊中羞涩,靠借钱度日,无人问津的穷知青。更要命的是我头上顶着“黑五类”子女的帽子。客气的时候我们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狂暴的时候直接唤作“黑五类狗崽子”。

秀芝在草原上的骑马照


后来,许多人夸奖秀芝慧眼识珠,嫁了北京知青,成为了北京人。当年,她哪知道我能走出大队成为国家正式医生,哪想到文革会结束,家父会平反,一个反革命成了国家功臣,她做梦也没想到能成为北京人,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住进别墅,有阿姨帮忙打扫卫生,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唱歌。

“牧马人”老了,一代知青老了,命运把一个北京人和一个内蒙人联到一起,柴米油盐,生儿育女,穷过,富过,欢乐过也痛苦过,没有承诺,没有海誓山盟,没有那么多浪漫,磕磕碰碰,四十多年一晃就过去了,什么七年之痒,银婚、金婚、钻石婚,《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有这么一句话:婚姻的职责,不是长久相爱,而是克服彼此的厌倦。看看今天的高离婚率,不得不佩服诺奖作家对婚姻细致入微的洞察力。

电影《牧马人》、电视剧《灵与肉》为什么好评如潮?有类似经历的知青何止成千上万,说出来、写出来的少之又少。我在一篇文章里披露一位堂堂国安局长的千斤插队时嫁给了老农,她父亲平反后第一件事让女儿离婚,并调回北京。我当时稍有顾虑,怕道听途说的消息不确凿,有网友留言,明白无误地道出局长女儿的真名实姓,证明她确实嫁给农民并生了两个女孩。局长号称中国克格勃第一人,曾是功高盖世的地下党,他女儿在山西插队,弱不禁风的北京姑娘高干子女,如果有口饭吃,谁肯嫁给老农?她有怎样的遭遇?她虽然不肯说出来,可内心的痛苦恐怕要伴随一生!


我写了大约有二百来篇文章,虽然大多数被“私密”,有些文章还是流传开来。年青一代看到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故事难免怀疑真伪,作为当事人,我的初衷不仅仅是讲故事,而是揭示一段谎言。如今,知青一代步入古稀,在可以预见的年头里,世间无人能代替知青自己写下对往事的回忆。

有关知青的展览上,依然写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不少人照样顶礼膜拜。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有每个人的真实经历才能说明一切。我在《一出永不上演的知青戏》一文中说过,我要创作这样一部电影或电视剧,说时胸有成竹,素材信手拈来,因为“永不上演”,所以迟迟没有动笔,假以时日,我会给孩子们留下这样一个剧本。一个“真”字可以概括我所有的文章,这样一部戏可能更真,连主角、配角(知青)的姓名都不用改,百年后谁知道他们的尊姓大名。如果读者诸君若干年后看到这样一部电影或电视剧,大可不必怀疑其中的荒唐、残忍、离奇,记住我的话,所有的苦难都是真实的。 

在海南我们居住的小区不远,有人在海边用鲜花搭起造型,一场奢华的婚礼即将举行。我和秀芝在四十多年后借光补了这张“结婚照”


古代先贤留下不少描写老年人的诗句,如白居易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杜甫红颜未老恩先断,独倚熏笼到天明。辛弃疾老去不知花有态,乱来唯觉酒多情。还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一类的文言文。《当你老了》这首歌直白地告诉你爱情的真谛。青春年少,荷尔蒙四溢,情窦初开,如花似玉,风流倜傥,踌躇满志,腰缠万贯,事业有成,山盟海誓,真情假意。当你步履蹒跚,形容枯槁,老态龙钟,疾病缠身,家徒四壁,有一个人不离不弃,那大概才是你的福气。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 ,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


当你老了, 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风吹过来 ,你的消息 , 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当我老了, 我真希望,  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冷明专列

冷明:父亲被错打反革命,

一家人沦为“贱民”

冷明:火勒旮弃:

一个北京知青在草原上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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