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7月6号举办的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良渚古城遗址顺利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至此,我国的世界遗产达到了55处,位居世界第一。
一直以来,国外的一些学者认为中华文明要从发现甲骨文的商代算起,只有3000多年。但良渚的申遗成功,意味着它所代表的中华上下5000年的文明史得到了世界的广泛认同。
我是新青年姬翔,是良渚考古队的一员。最初接触到良渚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这个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会成为我未来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2014年,我跟着几位老师一起来到了良渚工作站。那里当时还是一个简陋的农家小院,但它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八角亭”。毕业后,因为考古所要招一个做地质考古的人,我就通过考试留了下来。
很多人知道,良渚是一个地名,但良渚文化的涵盖范围则广得多,主要是我国长江下游地区的环太湖流域。现在的江浙沪都曾发现过良渚文化的遗址。
作为实证中华5000多年文明史的圣地,从出土的精美玉器到结构完备、颇具规模的古城,再到宏大的水利工程……就像剑桥大学伦福儒先生说的,良渚让古埃及文明、古希腊文明都显得更“现代”了。
良渚文化价值的凸显完全是基于考古发掘和研究实现的,背后凝聚的是前前后后几代人80多年来的心血。
作为第四代良渚考古人,我们现在更多的是利用一些科技考古、多学科研究的手段。但刚入职时,我们考古所的所长刘斌老师就跟我说:“虽然你是做科技考古的,可还是需要到工地上去挖一挖,不挖的话不会懂考古。”
到工地的第一天,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一整天都是在工地里面来回晃荡。同事看到我非常迷茫的样子,就给我分了一个探方,直接现场教学,手把手地教我铲壁、刮面、划地层线、画图、做记录。
还记得那天天气非常炎热,工地里也没有搭遮阳网。因为没有经验,我穿着短袖、短裤就直接开始干起来了。工地的大妈看到后对我说:“小伙子,你这样是不行的,要穿长袖长裤,不然会被晒坏的。”我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可过了一会儿就晒得受不了了。无奈之下,就往露出来的胳膊,还有腿上抹了很多稀泥,逗得大妈在旁边哈哈大笑。
除了风吹日晒,有时候还会碰到一些安全问题。有一次,我们一行三人上山采岩石样本,要赶在天黑前下山。面前是百米深的山谷,山坡非常陡峭又没有路,我们只能抓着两边的竹子一点一点地往下走。我主动在前面探路,突然一下没抓牢,向下滑了好几米,包也滚到了山底。幸亏我身手好,抓住了一个树干才停下来。
考古工作一般都是晴天做发掘、雨天整资料,基本上没有节假日。好在那里有一群年纪相仿的小伙伴,大家都学会了苦中作乐。
考古工地每天都会挖出来很多陶片,一般都要把上面附着的泥洗掉,然后放在院子里面晾干,经常会有一些新的发现。除了刻划符号和一些精美的纹饰,我们也看到过拿着盾牌的小人,还看到过画法略显笨拙的五角星。
每每看到这些图案,我们都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我们想:“他们究竟想表达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在和5000多年前的良渚人玩“你画我猜”的游戏。
吃过晚饭后,我们会一起在遗址里散散步。工作站里有一只名叫“可乐”的小狗,也会经常加入我们的散步大军。夕阳西下,一群人,一只狗,回想起来,画面还是很美的。
也许,5000多年前的良渚人,也曾像我们这样,静静地看着霞光铺满天空,感受着时光悄然流逝,回忆着过往,期待着明天。
回望这几年,虽然参加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一群人聚集在一块,做着平淡却有趣的事儿,每天也都过得充实而幸福。在这里,我收获了老师们的指导和帮助,收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事,收获了共度一生的伴侣,更收获了与五千年前的文明对话的机会。
现在,良渚申遗成功了,工作站也告别了“八角亭”,搬迁到了新的良渚遗址考古与保护中心。很多人会问我们:“申遗成功了,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说得好像电视剧迎来了大结局一样。我有幸见证这一历史时刻,但也明白,这只是一个新的起点。
申遗成功为良渚考古提供了一个更大的平台,但我们不仅要守护好老祖宗留下的遗产,更要追寻着前辈们的脚步,解开更多的谜题,向世人诠释一个更加完整、更加生动的良渚。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良渚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源头。它向世人展示了中华古国文明的“社会图景”,每一件文物上都承载着关于我们的遥远记忆。而这历史的文脉,也将在我们新一代青年手中接力传承下去,走得更远。
我是新青年姬翔,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