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胡德夫（Ara Kimbo），1950年出生于台湾台东的原住民民歌手，台湾民歌运动、原住民运动的先驱之一。
胡德夫，是杜课要推荐阅读的十个歌唱者之一。上一期的歌者系列，杜老师介绍的是吟游诗人、音乐人莱昂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
杜骏飞老师对胡德夫的推荐语：胡德夫的人生是苦涩而明亮的，很少有人在磨难之中永葆激昂；胡德夫的歌是深邃而诚恳的，很少有人在沧桑后仍抱有赤子心。他的真挚、奋争和悲悯，让我们听到了一个真正歌者的灵魂。
歌唱者——致胡德夫
杜骏飞
歌唱者
你还在黑暗的尽头光亮着
一句吟哦就是男人的一生
一瞬间的沉默就停下了战车
你还在暗哑处高亢着
一转身热泪已漫过海洋
一低头月华洒遍了山岗
歌唱者
韶光逝去无影踪
只有灵魂低回在风中
你在最最遥远的路上看着天
召唤着云海、波涛和清流
歌唱者
原谅我不曾伴你过寒冬
不曾与你唱和宇宙永无穷
原谅我忘记了花怒放
忘记了是非成败转头空
只要看到你的白发
只要听说你匆匆又路过
歌唱者
人生就如此隆重
胡德夫其人
“唱自己的歌”
胡德夫（Ara Kimbo），1950年生于台东新港，因其父亲是卑南族，母亲是排湾族，胡德夫自称自己为台东卑排族人。他有很多头衔：“台湾民歌之父”、“台湾民歌运动、原住民运动的先驱”、“台湾的鲍勃·迪伦”。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胡德夫是唱西洋歌曲的。他考进台湾大学外文系，对英国民谣和西洋音乐有着浓厚兴趣。当时，为给生病的父亲凑手术费，他一边打工，一边在哥伦比亚驻台机构的咖啡厅驻唱，后来渐渐有了名气。七十年代，胡德夫结识跟他同岁的美术系学生李双泽（注：李双泽，集画家、作家、民谣歌手和作曲家于一身，是现代台湾文化界传奇人物之一。），两人一见如故。
李双泽常劝胡德夫多唱卑南族自己的歌谣。“他让我唱卑南族的歌，我完全想不起来我们自己有哪些歌。”从小一唱自己族群音乐就会被老师无情打击的胡德夫，终于想起了父亲小时候教的《美丽的稻穗》。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唱“自己的歌”，便得到了众人的褒奖。
“唱自己的歌。”这句话令胡德夫深深认识到关切自己族群文化的重要性。他开始和朋友们精心创作民歌，《牛背上的小孩》、《枫叶》、《大武山美丽的妈妈》等应运而生。“我遇到了一群有激情有才华的青年，我们都深切感受到，音乐的种子应该植根于我们脚下的土地。”后来，他和李双泽、杨弦等人在台湾掀起一股本土音乐创作热潮，他们发起的“民歌运动”，开启了台湾校园民谣时代，三人也被人们誉为“民歌运动三君子”。
“原住民运动先驱”
自上世纪七十年代起，胡德夫在一系列蓬勃高涨的民主运动中找到了自我定位，此时的民谣也成了他创立原住民全力促进会、为原住民寻求更多权益的支撑与力量。
他和杨祖珺发起“关怀台湾雏妓”社会活动，为被卖到城市当雏妓的原住民女孩募捐；他以原住民身份介入党外运动团体，利用党外杂志和演讲演出活动向社会告知原住民的处境状况；他亲身参与救援在煤矿爆炸中受伤的矿工，后因矿工的死大受刺激，用一曲《为什么》质问政府，并自此彻底走上“原运”的道路。
他从炙手可热的舞台消失，选择和原住民群族站到一起。“我不是民歌的逃兵，反倒运动滋养了我。”当时的他成为当局重点关注对象，遭遇过窃听、跟踪，家人也曾受到威胁……但这一切都没能让他停下。后来，当局为了笼络运动领袖，为胡德夫提供了“体制内”的工作机会——到县市管原住民登记事宜，也被他断然拒绝。
这个拒绝并不轻松，当时的胡德夫几乎散尽家产，他还得了脊椎炎，脊背上长的骨刺让他每走一步都要靠四角拐杖支撑，甚至医生都不敢开刀。最痛苦的时候，胡德夫甚至把炸药绑在自己身上，想要轻生。而他的家庭也承受着困顿与不堪，以至于他只能忍痛与自己的孩子分别，将其送去儿童之家。在回来的路上，他跪天立誓：给他一年时间，他回去唱歌，再来接孩子！
幸运的是，原住民歌曲逐渐兴盛起来，他很快就重回了音乐世界，毕竟，台湾民谣太需要他的歌声。
用岁月唱民谣的人
2005年，这个曾上过当局禁唱名单的人，出版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匆匆》，那年他55岁，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朋友把这张专辑送去评奖，同一年的台湾第17届金曲奖，《匆匆》揽获 “最佳年度歌曲”、“最佳作词人”两项大奖。
胡德夫在台北西门町红楼剧场举办个人演唱会，红楼里挤满了人，这些人，曾经在他的歌声里度过明亮的青春，如今，又在他的歌声里回想起悠悠的岁月。
马世芳在《地下乡愁蓝调》里是这样描述的：“二零零五年四月十五日，胡德夫在台北红楼办专辑发布会，现场冠盖云集——资本家与革命党、当朝权贵与落难王侯、文艺老中青年与老左小左、媒体宠儿与文坛祭酒、福佬人客家人外省人、白人红人、昔日战友今日仇寇失联旧爱，全数到齐。”
此般盛况令人讶异，除去亲朋好友和社会名流，几乎不会同场出现的蓝绿两营，居然一同坐在台下，跟着台上的人轻轻哼唱——谁能想到，几十年前的他们，还是听着胡德夫等人的民谣而成长的年轻学子。在胡德夫汹涌澎湃的歌声里，他们泪光闪烁。
台湾作家夏瑞红说，如果不给胡德夫打上“台湾现代民歌与原住民运动先驱”的标签，恐怕习惯追逐偶像歌手的年轻人“会错过了仰望台湾的歌唱天空里，这颗有点古远也有点孤独的恒星”。
有趣的是，胡德夫总说每次听到人家以“台湾民谣之父”这个称呼介绍自己的时候，就总想装作去上厕所。众多标签中，他反倒喜欢“一个活生生的人”和“战士一般的歌手”这样的评价。“我唱歌无所求，我所歌颂的山川、人们，早已给我所需的云海、山脉、波涛和清流。”
现在胡德夫和夫人回到故乡台东，开了一家喜来东牛肉面店，在长沙街，并非台东闹市中心。他们花12个小时熬汤头，不放味精。胡德夫最喜欢看客人端起碗“有声音地吃面，把汤汁喝得一滴不剩。“太太在熬汤，我就在旁边弹琴”。
“最好的歌，就是一座桥”
胡德夫重回舞台执意要唱《美丽岛》——这首歌诞生于1977年，被公认是台湾70年代民歌的发轫之作，曲作者李双泽。这首歌曾一度被禁，也因与政治纠缠不清而染上了不属于它的政治符号。他说，“这首歌是颂赞大地人民，没有任何党派色彩。违背这个东西，我不可能唱。”
马世芳听胡德夫现场演唱《美丽岛》不下十次，每次都忍不住哗哗落泪。“这原是一首明亮、开阔、欢悦的歌，是后来发生的事，为它披上苦涩色彩。”2011年，北京演唱会，当胡德夫唱到“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马世芳在台下张望，发现“每个人都在抹泪，连音控台前的大哥也未幸免”。
胡德夫说，“最好的歌，就是一座桥。每个人都该做大桥的桥墩、栏索、螺丝钉。”
他在大陆参加了一些音乐节。西安草莓音乐节上，唱毕他问大家：“你们什么时候来台湾，我们一起在太平洋里泡泡脚。”厦门草莓音乐节，他在台上跟下面的人说：“你看天上的云，很美。可是落在地上，就会让我们寸步难行。”很多乐迷本是奔着其他乐队乐手来的，但被这个满头银发的人唱得泪流不止。
白岩松是胡德夫多年的乐迷。他为胡德夫的新书《我们都是赶路人》作序，里面提到，在胡德夫的歌声中，能听得到岁月与山河，以及一个男人所走过的路。
胡德夫有首歌，是他在阅读泰戈尔诗句后有感而发创作的，叫做《最最遥远的路》，柴静在自己的书中，以《最最遥远的路》为题写白岩松，提到：“有次喝了点酒，看台湾民歌三十年的演唱会。他喜欢胡德夫，一架钢琴，唱《匆匆》，‘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匆匆，匆匆，一年容易又到头，韶光逝去无影踪……匆匆，匆匆，莫等到了尽头，枉叹此行成空……’他喃喃自语‘我恨不得给他跪下’。我回头看到他泪光闪闪。”
岁月的沉淀和阅历的堆积让胡德夫的歌有着直指人心的厚度，他说民谣是在土地上生长出来的音乐，而他，带着一个时代的戳印，将大地的力量唱给人们听。
他怀着深切的关怀俯身向下，在荒芜的小岛上播撒了本土的音乐种子，记录时光的流淌，见证世事的变迁。他将生命的浑厚灌进歌喉，他将岁月的沧桑写进词作，他将山川的力量揉入灵魂，他能从容地弹着钢琴，把人世间整个儿唱进你的耳朵里。
他，是胡德夫。
他们眼中的胡德夫
林怀民：胡德夫是台湾最动人的呼唤。
余光中：胡德夫厚壮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深沉的大风箱。
龙应台：他是个原住民，唱歌写歌的，长得像流浪汉，唱得像吟游诗人，他是台湾文化史的一个标志。
蔡康永：我惟一一次用特权做了不适合《康熙来了》的事情，就是邀请了原住民歌手胡德夫。
白岩松：胡德夫的歌声里，有岁月沉淀下来的骄傲和感伤，还有足以克服这个喧嚣时代的安静。
蒋勋：他是台湾最美丽的声音！他深沉丰厚的声音，使我想起东部耸峻的高山，使我想起澎湃广阔的海洋。
李宗盛：他是沿着灵魂，从心里唱的歌。Kimbo的创作与歌声，是台湾流行音乐的一个重要开始，直到现在，他都具有灵动的爆发力。
伍佰：他发明了一种属于自己的JAZZ，这个境界比Blues还高， 因为它让我看见所谓“灵魂解放”这个东西。
李峙：大家在听到胡德夫这个名字的反应会两极分化，有的人会说：谁啊？还有的人会说：神啊！我是后者。
蔡明亮：他的歌声诚实有魂魄，召唤我们失去的山林河川，遗忘的海与天空，都回来了。
胡德夫歌曲推荐
匆匆（节选）
词：陈君天
曲：胡德夫
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
匆匆匆匆，一年容易又到头
韶光逝去无影踪
人生本有尽，宇宙永无穷
匆匆匆匆，种树为后人乘凉
要学我们老祖宗
人生啊就像一条路
一会儿西一会儿东
匆匆匆匆
我们都是赶路人
珍惜光阴莫放松
匆匆匆匆
莫等到了尽头
枉叹此行成空
人生啊就像一条路
一会儿西一会儿东
匆匆匆匆
匆匆匆匆
......
最最遥远的路（节选）
词：泰戈尔/胡德夫
曲：胡德夫
这是最最遥远的路程
来到最接近你的地方
这是最最复杂的训练
引向曲调绝对的单纯
你我需遍扣每扇远方的门
才能照到自己的门 自己的人
这是最最遥远的路程
来到最接近你的地方
来来来来来
这是最最遥远的路程
来到以前出发的地方
这是最后一个上坡
引向家园绝对的美丽
你我需穿透每场虚幻的梦
最后走进自己的天自己的门
......
太平洋的风（节选）
作曲 : 胡德夫
作词 : 胡德夫
最早的一件衣裳
最早的一片呼唤
最早的一个故乡
最早的一件往事
是太平洋的风徐徐吹来
吹过所有的全部
裸裎赤子
呱呱落地的披风
丝丝若息油油然的生机
吹过了多少人的脸颊才吹上了我的
太平洋的风一直在吹
最早世界的感觉
最早感觉的世界
舞影婆娑在辽阔无际的海洋
攀落滑动在千古的峰台和平野
吹上山吹落山吹进了美丽的山谷
太平洋的风一直在吹
......
参考资料：
[1]互动百科
[2]豆瓣音乐
[3]胡德夫：《我们都是赶路人》
[4]搜狐网：《胡德夫：最好的歌是一座桥》
[5]公众号“剥洋葱people”：《美丽老人胡德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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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婧婕 無言
责编｜胡园 王静颖
杜 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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