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陈玫】当年，我是知青……（三十二）（方世岳）

   我是在镇江出生的。母亲要我有机会去找一找自己的衣胞地。我过26岁生日时，约了陈玫头班轮渡就从六圩过了江。我们先登上北固山甘露寺，后赴大市口。中午寻到母亲告诉我的仙鹤巷35号。住家后门是磨刀巷13号。斜桥街、菜场、大井……均如母亲所忆，但打听不到二十多年前我的具体出生地。沿大西路西行，去佰先公园，再去金山公园，最后来到江边三码头。上船时，月亮已高挂在江面上。

   陈玫帮我小姨娘照看生病的小玲，她因衣服穿得单薄夜里受了风寒。过了一天的小中时分，她来到我知青屋。我用体温表给她量了体温：38.7C度。我在我备用的小药盒里找出药片和冲剂，倒了杯开水给她服用。望着陈玫因疲倦消瘦而显得更大的双眼，我心中不由得怜惜万分。陈玫要过江去她表哥那儿挑他帮买的120斤煤，让我下午晚茶时候到六圩去接她。“你发烧，能过江挑煤吗？” 我为她担心。“没问题！家里没煤了，等着用呢！” 她明亮的大眼睛调皮地往我眨了眨，说完就上路由褚家坝坐车去六圩。

   下午3点半钟，我和陈玫的嫂子韩凤各骑一辆自行车赶到六圩码头。大老远就看到陈玫手持扁担站在出口处焦急地等待着我们。她是赶上了中午镇江开六圩的加班轮渡回来的，在六圩码头足足守了两个小时，等我们去接。将煤捆在我的车后，韩凤带陈玫，我们骑着两辆车回陈庄。

   陈玫家决定砌新屋，在七里甸砖窑上找人买到了砖瓦。她母亲请我与陈玫去砖窑联系一下取砖瓦的日期。这天下午，我骑车带着陈玫上扬州西门，直往七里甸，到吕庄砖窑厂时已是下午4点多钟。我们一打听，砖坯装进窑，今天上午才封门点火，要烧好多天呢。我俩推车离开砖窑往家回，因小道坎坷不平不好骑，我们并肩而行，边走边谈，一点也不觉得累。陈玫对我说，她的同学曾看到我骑车带她，事后问她，我是谁？陈玫回答她，我是她哥哥！在西斜的阳光照射下，她的倩影是那样的美丽，她会说话的大眼睛盯着我：“我回答得对吗？”

   我们进城去看了我的母亲，后又去粉妆巷绣品厂接小姨娘和小玲回家。等我们骑上回陈庄路时，月明星稀，途中已无夜行客了。那天确好是农历十六，一轮明月似银盘，高悬夜空。骑过横沟桥，陈玫嫌坐在后座上与我谈话不方便，她跳下车要我趟车和她踏着月色碎步而归。她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她并大胆地向我表露：欲与我相伴终身！听到她火辣辣的表露，我全身为之一震，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我对她谈起了我的童年，谈到我的上学，谈到目前家庭的贫困，我请她不要草率决定，轻易托付终身！陈玫打断我的话语，她指着天上的明月为证：只要我同意，她绝不会嫌我家贫穷，永远和我长相守，共同打拼今后的生活。

   过了十多天，陈玫母亲不放心，又催我与陈玫再去七里甸打探。连下了几天雨，道路泥污不好骑车，我俩就打伞步行而去。上午10点半才来到吕庄砖窑，一路上雨急风狂，伞根本撑不住，我俩衣服全淋湿了。找到负责人杨宝山，他说还要等个把礼拜才有货。无望而归，我们走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一跐一滑，两人双手紧紧地搀扶，一刻也不敢放松。路狭处我们几乎相拥而行，陈玫笑声不断，我闻着她发际上的清香，心都醉了！

   回到花园巷我住的小屋，我们赶忙换去身上的湿衣。我将她脱下的外衫拿去炉上烘烤，回头看见她临时换上我男式衬衣，大锣大鼓非常滑稽，不禁笑出声来。她一本正经不许我笑，命令我坐在她身边。我刚坐好，她侧过身子猛地紧紧把我抱住。像触电一样，我周身发热而颤抖，我情不自禁地把她的头埋在我胸口。我们的心像小鹿在奔跑，跳个不息。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到桌上的双铃闹钟踢踏踢踏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个不停。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暴风雨过去了，陈玫从我胸口慢慢地抬起头来，她泪眼婆娑望着我，喃喃地轻语：“你能永远地爱我吗？” 望着她美丽的大眼睛，我坚定地点点头：“我会为你负责一辈子！”

   当年到电影院看电影是一种高级享受。文革期间放映的影片寥寥可数。外国影片只有3个国家的片子：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利亚电影颠颠倒倒、朝鲜电影哭哭笑笑，中国电影《新闻简报》。当时扬州城里正在上演朝鲜故事片《卖花姑娘》，一票难求。知青好友琥弟隐隐知道我的情况，他毫不犹豫将他才搞到的两张票送给我。电影票是苏北电影院晚上7点钟一场，票的位置在楼上。电影内容并不复杂，但卖花姑娘的悲惨遭遇，催人泪下。陈玫看到卖花姑娘眼瞎后还要卖花，止不住泪如雨下。她握住我的手，颤抖的身子紧紧靠住我的肩膀。透过头顶上电影放映机投出的光柱，我突然回忆起和陈玫几年来相识和相处的一幕幕：水田里插秧比赛、江边上割芦拖滩、采桑摘瓜时欢声笑语、看戏回家摔倒在耿管路边、为老母患眼滴药、陪小姨照看小玲……影幕上卖花姑娘在我眼前幻成了大眼睛陈玫。我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心，彻底改变四年来在农村的劳动生活方式，我要走出施桥，走出扬州，为了陈玫今后跟着我生活不被贫穷所困，虾子哈来的，我必须外出闯一闯。我的知青生活应该翻新页了。

（1973年10月5日陈玫家父亲弟兄分割祖上住宅地，盖起新屋。

12月5日，我担任陈庄会计，算出第三年的工分单价：0.53元。

12月25日，我的好友龙与郭素霞喜结良缘。

12月30日，传达中共中央43、44号文件：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邓小平复出，担任政治局委员。）

作者方世岳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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