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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丨周代申:“双抢”过后,男女都害疖子长毒疮

最忆是巢州 新三届 2023-04-05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周代申,岀生于1949年,安徽省合肥市人,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1966年初中毕业后,作为回乡知青在农村务农14年,其间自学英语成才,被当时的公社中学聘请为英语代课教师,后有幸成为公办教师。2009年退休。

原题

我经历的“双抢”生活




作者:周代申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盛夏季节,每当此时,总让我想起当年自己作为回乡知识青年,在那“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里经历的“双抢”。双抢是一个特殊年代里的专有名词,一个繁重体力劳动的代名词,随着时代的变迁,历史的进步,早已一去不复返了。然而对于我们这一代人而言,双抢却是一个难以忘却的沉重记忆,早已深深融入我们的血液,浸入我们的骨髓,镌刻在我们的灵魂深处,终生无法抹去。每年的盛夏酷暑之时,双抢都会深深深地挑动着我的神经,激起我满满的回忆,让人心酸、心寒甚至心悸,让人想哭又想笑......


在我国南方地区,特别是长江中下游一带,因气温适宜,水稻可一年栽插两季。于是在大集体年代,大约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双抢应运而生,一直延续到分田到户后的九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青年农民纷纷外出打工,袁隆平的亩产千斤以上的杂交稻终于代替了双季稻,从此双抢永远退出了农村的历史舞台。


所谓双抢,即抢收、抢种。每年的七月二十日左右双抢正式开始,立秋时节(8月7、8日)务必结束。因为立秋后栽下去的双晚大都“只扬花不收口”,减产甚至绝收。而每年的这段时间恰恰正值盛夏酷暑的三伏天,人们为了赶季节,战高温,抢收抢种,在当时物资极其匮乏的条件下,那是汗水与无限的付出,血与火的拼搏。当时的千千万万上山下乡、回乡知青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大多经历了双抢的战斗洗礼。那时提出的鼓动口号特别多,如“早上一片黄”,晚上一片青”,“革命加拼命”,“人定胜天”等。真的不可思议,那时的人们真的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虽然是高温酷暑,虽然每天是超强度、超负荷的重体力劳动,人人都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可是大家一个个心安理得、毫无怨言,好像都有一种“天降大任于斯”的使命感,好像永远浑身都有一股使不完的劲。


双抢也根据各个生产队的不同情况,人们的劳动强度有所区别。有的生产队田少人多,早稻面积小,双抢任务轻完成快,人们的劳动强度相对小一点。但若是一个田多人少的生产队,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我们村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人少田多的生产队。全村人口不上百人,男女劳力三十多人,却有着三百多亩田地。每年的征购任务一万多斤稻子,农业税当然也很多。除了荒弃的几十亩田地,棉花、山芋、花生、单晚等,每年的双抢面积有三四十亩。举全村劳力,除去甩手的、打杂的和老弱病残者,每天真正参加双抢的只有二十多人,且各有分工。要在短短两十天里完成三四十亩双抢任务,可真是苦了全村的社员了。而且越是田多人少的生产队,由于肥料不够和缺少田间管理,那样的广种薄收,社员的收入会更低,我们村子从来就是二角多钱一个工的。至今我和村里的社员们在双抢中那无比繁重的劳累和难以承受的疲劳战,一幕幕画面总是在我脑海里时隐时现。



抢收


那时的早稻主要品种有“二九青”“莲塘早”等,最高每亩产量可达五六百斤,不过我们生产队的亩产量都是四百斤以下,甚至三百斤左右。为了能尽量使早稻提前收割,后来还发明了塑料薄膜育秧。具体做法是:社员们从塘里挑来一担担肥沃的淤泥整平后,在上面撒上稻芽,然后用薄膜复盖,栽秧时连同泥土铲起一个个方块,挑到田里,然后再用手分成一小块一小块连泥栽下,又叫方块育苗。这样一来,通常七月十五六号就能开镰收割了,但稻子也只有八九成黄熟的。


从双抢开始的第一天起,男人们是很少有人上身穿衬衣的,大家都用一大块“老布”缝制成一条大手巾,两端各钉上一根带子往肩上一披,拴上带子,既能遮阳防晒,更能随时擦汗,非常方便,更有人干脆就坦胸露乳、赤膊上阵。下身就穿一条短裤衩,长裤是不能穿的,那样会更热,也不方便,因为我们都会随时一头钻进塘里,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然后就穿着水淋淋的裤衩干活,永远都是湿的,因为有汗水交织。我们也总是光着脚板,无需也不能穿鞋的,因为随时都要下田上埂的。


夏日的白昼时间很长,每天清晨四点不到,队里出早工的铃子就敲响了,队长也会满村喊叫,防止有人偷懒不出早工,每家只准留下一人烧早饭。早工两个多小时,二分工,早上一般都是割稻或拔秧。


东方刚泛鱼白肚色,我们手持铮亮的镰刀,每人还带着一副担子,下早工时每人必须顺便挑上一担刚从田里拎上来的湿淋淋的把子带到场子上。现在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那时候我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毅力和干劲,朦朦胧胧中,我们只要走下稻田,就会立刻挥舞着镰刀,拼命地割呀割呀,只听得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声音,还有人们不时的嘻笑声。尽管腰酸背痛,可是谁也不甘落后,很少有人直起腰来休息一会儿。


经常有锋利的稻叶把手面和胳膊划成一道道伤痕纵横交错,满脸的汗水不停地撒落在上面又痛又痒,可谁也不在乎。待到太阳丈把高的时候,身后已是一片整齐的稻桩,还有那整齐排放的稻把子就像一条长长的龙尾。每割完一块田,大家都习惯地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踉跄跄地把稻把子拎到田埂上,这才收工回家吃早饭。



短暂时间的早饭后,男人们开始挑把子了,女人们则到场子上掼把子。


盛夏的八九点钟,太阳已像热辣辣的火炉。稻田离场子很远,刚拎上来的湿把子沉甸甸的。至今当年挑把子时那个艰难的画面我仍然历历在目。我干活从来不会偷懒,总是想尽力地多挑一点,可是担子挑在肩上总是越来越重,只好不停地换肩,像珍珠一样落下的汗水使眼睛无法睁开,只好不停地用大手巾擦来擦去。


我们一帮男子汉通常都是结伴而行,一阵来一阵去,不停地艰难的挪步,伴随着一阵阵彼起此落的“嗯嗯”的呻吟,倒也觉得好像舒适一点。每挑一担把子到达场上的时候,大家都会“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大瓢刚从井里挑来的凉水,真解渴,清凉、甘甜,舒适无比。


快到中午的时候,骄阳把大地晒得滚烫滚烫,我们赤着大脚板,走在那凸凹不平的小道上,那种滋味和感觉绝对是现代人无法想象和体会到的。但我们苦中也有乐处,挑把子的男子汉也有自己的自由,只要大家同心同想,我们随时都可以选择小憩的机会,即使队长看到了也不会吭声的。


实在太累了,我们就坐在一棵阴凉的树下,拿着草帽当扇子搧来搧去。再派两个小伙伴去光顾社员家的自留地,只要是能吃的,香瓜、菜瓜、西红柿等,即使还没有成熟,统统一扫而光。早上吃的是稀饭,人人早已饥肠辘辘,又填饱又解渴何乐而不为?每天上午要到十二点以后才会收工的。


其实双抢中,最苦最累最可怜还是那些女人们,她们不光在生产队里和男人们“同工同酬”,繁多的家务使得她们回到家里一刻也不能休息。干活时,还必须“全副武装”,因为她们干的全是脏活,不穿长衣长裤绝对不行的。


稻把子挑到场上后,女人们就开始掼把子了,这是一份非常辛苦的脏活。一张掼床(现在看不到了,已成古董)可供四五人使用,她们双手紧握足足有五六斤重潮湿的把子,不停地在掼床上掼来掼去,灰尘和稻紊漫天飞扬,汗水和尘土交融,使得她们无法睜开双眼,尽管她们拼命用力,仍然有许多不太成熟的稻子难以脱粒。这时她们才会把掼过的把子用力地扔向远方。


半天稻掼下来,她们一个个腰酸背痛,筋疲力尽。这还不算,刚刚掼完把子,她们立刻又要去解把子了。她们把所有的把子一一解开、抖散,然后又均匀地铺开,顺着场子铺成一个大圆形,这时她们才能稍稍休息片刻,该轮到我们男人打场了。


所谓打场,是因为有许多不太熟的稻子无法掼下来,必须用石滚反复辗压,才能脱粒干净。我们通常用两条牛,拖上两个大石滚,反反复复地在稻草上辗压,一圈又一圈转来转去,中途还要停下来,让社员们把草全部翻过来,再反复转上几遍,就大功告成了。


打场时,整个场子上热闹非凡,因为只有两个人在转呀转呀,所有的人只有在这时才是真正的休息,最轻松的时候。此刻,打场人的吆喝声,石滚的滚枷被拖动与滚子磨擦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吱呀声”,乡亲们的嘻闹声连成一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让人心旷神怡,那样的场景至今让人留恋。


“起场了”,有人喊道,此时,大家会一哄而上,这是一个沸沸扬扬的场面,也不累人。大家用钗子把稻草轻轻地抖来抖去,再把脱粒干净的草移到晒场上,有几个人开始晒草。其他人扫的扫、拉的拉,把稻子堆成一堆。还剩下最后一道程序,扬稻。


扬稻那是一门真正的技术活,俗话说,“会扬稻的一条线,不会扬稻一大片”,我就属于不会扬稻的。扬稻的动作很美,顺着风向将满满的一锨稻悠扬的抛向天空,用力必须不大不小,要确保稻谷能呈弧形缓缓落下,那是一种线条美,借助风力,沉甸甸的稻谷和稻紊子、稻瘪子会清晰地分开。如果是两个人同时相向扬稻,那个画面更美,更引人。他们配合默契,同起同落,不偏不倚,扬出去的稻子完全在一条线上,让人赞叹、羡慕不已。


对于双抢的记忆,印象最深的当数抢场,那是一场热热闹闹、争分夺秒、紧张无比的战斗。


俗话说,“六月天娃娃天,说变就变”。奇怪的很,经常是在日中午时的当儿,人们正在吃中饭的时候,或是正在短暂的午休时刻,明明是晴空万里,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很快地乌云滚滚而来,眼看就要打暴了。此时是一刻也不能容缓的,一场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的紧张的抢场开始了。大家迅速丢下饭碗,丢下一切事情,拿着各种工具,扫帚、钗子、 拉刮、木锨、箩筐等纷纷冲向晒场,如火如荼的战斗开始了,人们扫的扫,推的推、拉的拉、挑的挑,迅速地将满场的稻子围成堆,用薄膜盖严,四周压上石头、工具、稻草等。那个紧张的气氛令人喘不过气来,容不得半点懈怠。



抢收稻子实际上很快的,麻烦的还是收草,早稻草是牛儿过冬的必须粮食,绝不能淋雨变霉的。大伙儿拾的拾,捆的捆,运的运,堆的堆,一个漂亮的草堆屹立在那儿,人们纷纷轻松地嘘了一口气。


我们经历过无数次紧张的抢场,很多次大家一个个被迅猛而来的疾风暴雨淋成了落汤鸡,刚晒干的稻谷、稻草被倾盆大雨摧残得一踏糊涂,前功尽弃。更多的时候却是虚惊一场,徒劳一番,老天爷经常很会捉弄人类的。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一会儿就又是晴空万里了。俗话说,“秋前打一暴热一暴,秋后打一暴凉一暴”,短暂的清凉以后,整个大地更像蒸笼般的闷热不堪,人们又很快地投入到下午的紧张劳累中。


当人们在挑把子上场的同时,犁田大哥已经开始紧张有序地犁田、耙田、施肥了。其间最重要的是耙田,要尽力地把带有稻桩的刚翻过去僵硬的泥土耙碎、整平,才好插秧。我们总是站在耙上,不停地来回反反复复耙来耙去,一遍又一遍的,这样才能把泥土耙得越松软越好,然后撒上化肥,开始刮田整平,就能栽秧了。


  
抢种

抢种,就是拔秧和栽秧。村里人通常都是起早贪黑地拔秧,我们经常会在有大月亮的夜晚突击拔秧,有时也会把电线拉到田头,挂上一大灯泡带晚拔秧。

拔秧实际上也是一门很有技巧的活计,带上一把整齐的扎秧草,弯着腰一小撮一小撮地从秧田里轻轻地拔起秧苗,凑成均匀的一束,紧紧地抓着,放在水里“哐当哐当”地把秧苗底部的泥土洗净,用两根稻草熟练地打个活节,随手就把一束秧苗扎好,扔在身后,不一会儿,身后翠绿的秧把越来越多,像一个个士兵,雄纠纠气昂昂的直立在身后。妇女们拔的秧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大不小非常好看,还有不少人能用双手左右开弓,像拉锯一样,立马就是一个漂亮的秧把,可许多男人拔的秧把上下不齐,也洗不干净,放在身后,活像一个丑陋的大公鸡。

拔秧时,有时两条腿上能同时吸附好几条蚂蟥,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待到发现时,可恶的蚂蟥早已一个个肚大腰圆,吸满了人的鲜血。而这时你是怎么也拽不下来的,只能拼命地拍打,它才会乖乖地落下,记得当年村里女知青们最害怕蚂蟥,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被吓哭过的。

拔秧时,秧田必须要有满满的水,但当时农村的水利条件很差,特别是双抢季节,经常水源不足,有的时候,甚至秧田里一点儿水也没有的,这时就需要干拔了,叫拔旱秧。一把把秧苗连同泥巴一块拔起,没有水洗,又脏又重,人们也是浑身泥浆,活像个泥人。更糟糕的是挑起来很重,也挑不多,栽秧时更是麻烦、困难重重。

栽秧更是一门技术活,也有人称“烂屁股”活,因为那些妇女们双抢中几乎天天都要栽秧,整天“背朝蓝天,脸朝地”,一成不变的弯腰活,疲劳战。

刚犁耙好的稻桩田,大都刚撒过粪便、化肥或氨水,水面上漂着一层黄锈,还漂浮着许多翻着白肚的死泥鳅、小鱼,更有许多没有被压下去的挺立的稻桩,大多数稻田的泥土都还是硬硬的。

栽秧的人们是一个一个依次先后下田,并肩而插。但彼此有一种默默的比拼方式存在。如果先下田的人手脚稍有怠慢,会被后面的人赶上,甚至超越,并且会被“关”在里面,那就太没面子了,谁愿意遇到这样的尴尬?只有两种方法可解决,一是玩滑头,少栽几棵,拼命地跑,但很少有人这么做的,那是会被笑话和指责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勤学苦练,使自己也能栽得一手好秧,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做人。而插秧本身就印证了一种做人的哲学:退步是为了进步,正因为是后退才能把秧插好,退步就是向前。有唐朝布袋和尚的《插秧偈》为证:“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后原来是向前”。

虽然栽秧不是繁重的体力劳动,但是整天弯腰时间太长,那腰酸背疼的程度却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往往一趟秧栽到头爬上田埂时,反而无法直起腰来,只能勾着腰走路。最难受的是下午栽秧,火辣辣的太阳把浅浅的水晒得滚烫难以下脚,男人们只好一会儿就跳下水塘,一个猛子闷在水里,好长时间才露着头来深深地叹息,再上岸下田,一会儿又跳进水里,一个下午反复四五次下塘的。可妇女们只能在烈日下默默地忍耐再忍耐,汗水早已在身后结上一层层霜白的盐块。送凉水的来了,大家纷纷围上去,一担清辙的井水倾刻间被一饮而尽。

无论拔秧还是栽秧,太阳下山后的一段时间更是难受之极。水田里蚊子、蜢虫特别多,而人体的汗馊味尤引苍蝇蚊虫,没有了太阳的照射,就是它们的天下了,各种蚊虫纷纷出动,嗡嗡响,更有密密麻麻的蜢虫团团飞舞,或钻进耳朵,或迷了眼晴,汗水和蚊虫交织,眼晴无法睁开,头上也爬满了小虫,不经意间用手一抹,头发又沾满了泥巴......

双抢还未结束,我们人人晒得黑黝黝的,俨然一个非洲人,人人的双手、两腿都会蒙上一层厚厚的黄色水锈。但也非常奇怪,无休止的劳累,超强度的付出,我们每天筋疲力尽,然而一夜过来就恢复了,第二天依然还是精力充沛地继续没命地干活,无怨无悔,“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曰长”,是那些年双抢岁月的真实写照。

任凭我们村里的人如何拼命的双抢,每到立秋之时,都还有十多亩的秧没有栽上,一般都要在秋后一个星期才能完成任务,但这时栽的双晚大都是白忙一场,只能收点稻草。后来队长想了一个办法,请邻村人“打突击”。有好几年在秋后的第三天,请来邻村几十人帮忙栽秧。那一天,我们全村大多数人都在忙后勤,买菜、做饭、烧茶送水,一天就完成了任务。但这也是得不偿失的,秋后栽的秧哪有什么好收成?收入是抵不上成本和开支的。

    
双抢之后

双抢刚一结束,人们还未来得及休生养息,无休止的忙碌接踵而至。旱地的庄稼早已一片荒芜,棉花更被害虫糟得不成样子,田间管理使村里的女人们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而男人们就要开始送公粮了。

那时的口号是: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我们村大约能收万把斤早稻,需交公粮五千多斤,作为征购任务,余下的四五千斤除去留种和开支的,便分给社员用作口粮,按人口每人能分到五六十斤稻子。

双抢后的送公粮,是一道特别的风景线。生产队按斤量计工分,我们用老布缝制的叉口袋和大箩筐尽量地多挑,像我这样一个并不壮实的身材,每次总是挑着一百五六斤重的担子去烔炀粮站。至今烔炀粮站当年收粮时的热烈场面使我无法忘怀。一片拥挤、沸腾 的景象,到处人山人海、人声沸腾。到处都是长长的队伍。最糟糕的是,好容易等了几个小时,轮到我们了,只见那个傲慢的收粮员 抓起一把稻子,拿起几粒丢进嘴里一咬,白眼一翻,“晒” !这下糟了,只有深深的叹息,心底的流泪,也有唯一的方法,赶紧找人,能找到关系的,不管什么样的稻 子就会照收不误的。那些年每到交公粮的时候,烔炀粮站到处都是晒着拒收的稻子,连走路的空场子都没有的。

曾经有人把双抢比作一场战役,确实双抢就是一场没有硝烟,充满汗水和无比艰辛的战斗,完全可以用可歌可泣来形容。由于人们超负荷的付出太多,甚至是超出人体生理极限的付出。那时的双抢过后,便出现了一种普遍的现象,特别是那些妇女们,一个个面黄饥瘦,四肢无力,都认为是“回力”。许多人实在抵不过去了,就去看医生,几天水一挂就好了,是因为严重的低血钾,那时的农民几乎每到秋天都要去挂水补钾,并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就是因为双抢时的高温高强度劳累,整天流汗过多引起的。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们的邻村大褚村有一位褚老医生,曾是国民党部队的军医,他医术高明,医德高尚。那年双抢过后我也去他那儿看病,医疗室里大多是妇女,只见他一个个地把脉,很多人他既不挂水,也不开药,大手一挥:“没病,回家杀两只老母鸡,休息几天包你好。”真是千真万确,有的人回家后,吃了一只老母鸡就红光满面,完全康复了。

双抢过后,还会出现一种更普遍的现象,那是因为长期烈日暴晒而造成的后果。无论男女都会害疖子,身体的不同部位会出现毒疮。女人大都是手指和脚趾。右手的大拇指、中指、食指会出现红肿,发炎流脓,人们称为“螃蟹眼”,脚趾也是一样,一般不去看医生,几天后红肿处的小眼自破,脓流出后就好了。可男人们就不一样了,许多人头上、背后、胳膊、屁股等处会害疖子的,而且疼痛无比,必须要就医,打巴子服药才可治愈。

乡亲们有一句特别搞笑的顺口溜,“屁股害疼尖,快活似神仙”,虽然是搞笑和讽刺,但也说的是实话,因屁股上害了疖子,就可以不出工,在家休息了,那不就快活了吗?

难忘的双抢,曾经的无比艰辛和苦涩,它给我们留下了一道道伤痕和疼痛。然而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是财富,那是终生受用不尽的最宝贵的财富,铸就了我们整整一代人的人生品格,勤劳勤朴的习惯,坚韧不拔的毅力,吃苦耐劳的特质,顽强拼搏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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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号获作者许可分享,原载作者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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