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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薇诗选

2017-11-08 代薇 星期一诗社



代薇,当代女诗人,专栏作家,新闻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两部,另有散文随笔若干。现居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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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众》 

在一群羊面前放一个栅栏 
领头的羊跳过去之后 
后面的羊也跟着跳 
这时,将栅栏突然移开 
后面的羊仍然继续跳 
就好像栅栏还存在一样 

“在笼中出生的鸟认为 
飞翔是一种病……” 
而低头吃草的羊 
认为沉默是它们的家 
鞭子决定了什么可以被记住 
什么必须被遗忘 
羊是活不下来的 
它们最终会被送到屠宰场 



《悲伤太奢侈了》 

平息一场风暴 
只能是另一场风暴 
铲去一种记忆 
必须是更深刻的打击 
终止万劫不复 
需要乱箭穿心 

为了火花而触摸电线 
为了看清,而像里面一样黑暗 
我知道 
“如果我哭泣 
世界并不在意” 
悲伤太奢侈了 
像寒风中垒起的岩石中生长的荒草 
除了生死 



《春天来了也是秋天》 

你走以后 
任何人的离去 
都不再使我难过 
好人有好报吗 
佛说,坏人还在享福 
太多的无力 
“太多的,黑暗的扩张” 
痛苦像是沸水浇在冰上 
腾起的白雾 
这锋利的时代,悲伤的生机 
花朵残了 
春天来了也是秋天 



《现在和其他的日子》 

集中营是用来逃跑的 
柏林墙从砌砖的那天起 
它就开始坍塌 
极权的松动 
不是靠个体英雄去触碰勇气的上限 
而是靠无数底层民众 
一点点抬高勇气的下限 

没有猎豹,羚羊永远也跑不快 
生死每天都在发生 
不是到了死的那天才有生死 
常识来自偏差,源于 
“对世界和人类失望的爱”…… 
你反对什么 
往往最终就成为什么 
你在意什么 
什么就痛失 



《终南山》 

真正使我念念不忘的 
是那些无目的间得到的东西 
一次误入歧途 
或者,一个不期而至的悔恨 
此生读过的书 
并不比一棵树教会我更多 
一株海棠的道德 
就是顺应季节长出叶子,开出花来 
灌木 草丛 山石 流水 
它们对人世没有期待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春花秋月意味着 
无所事事是唯一的大事 
意味着今生余下的每一寸光阴 
都值得我去好好浪费和倍加珍惜 
长于一日或短于一生 



《冬至》 

最漫长的告别 
无非一生相聚, 
最紧的拥抱, 
无非明知天亮就要分离 

“你的心打开,像装满刀子的抽屉……” 
冬天,不会比今天更加黑暗 

多少时光泯灭 
多少鸡鸣狗盗风生水起 
那些家国情怀,苍茫心事 
草木如灰 
而雨水漫长,好人短暂 



《纪念馆》 

我知道流年会乱, 
玫瑰会开 
我看见潮水的可怕 
时钟飞快转动 
而人们缓慢遗忘 



淡仇的人 
必定也是寡恩 
“每一颗子弹都有一个地址” 
一些国仇 
无关家恨 
如同1937年的南京 



《别处》 

有人忙着活,有人忙着死 
亮过三五百年 
然后就熄灭了 
明亮一直是少数几个人的事 
你点火烧纸人 
他一定会着火 

大风吹起一张白纸 
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 
“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一切皆有代价 
别人永远是别人 
别处永远在别处 



《旋转舞》 

目眩时更要旋转 
自己痛不欲生的悲伤 
以别人的悲伤 
便能够治愈 
——此乃亚瑟王的秘籍 

低回 婉转 蔓延不绝 
世界的本质是天旋地转 
过去即他乡 
“此刻,不过是伪装成现在的往昔” 
摊开掌心你看见 
一只黑鸟疾速地穿过了两三个行人 



《佛说》 

无论遇见谁 
都是生命中该出现的 
没有人是因为偶然而进入你的生命 

你所经历的事 
不可能以其它方式发生 
即便是最不重要的细节也不会 

无论发生什么事 
都是唯一会发生的 
而且一定要那样发生 

世间一石一木都有安排 
即便它不符合你的途径与盛放 

不管事情始于哪个时刻 
都是对的时刻 
每一件事都正好是在对的时刻开始 

已经结束的 
就已经结束了 

没有任何一片雪花会因为意外落在错的地方 



《空悲切》 

这怎么可能是我的故乡 
不,不会的 
我的故乡在这首诗里 
时光倒流,草长莺飞 
消失的气味、声音和炊烟被召回 
被拆除的老宅、牌坊和祠堂恢复原貌 
……“能够回去的地方,便不配称作故乡” 
现实与记忆互不相认 
过去就像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正如一个人不能再次出生 
故乡上的异乡者 
想说的话依然落在他乡的雪上 
除了这首诗 
我已经没有故乡 



《无雪的冬天》 

没有雪的冬天 
我祈祷天上能下点什么 
哪怕是下刀子 

没有雪的冬天 
就像那些没有你的日子 
全都失忆般的 
再也想不起来了 



《因果》 

你负了某个人 
会有另一个人讨回去 
某个人负了你, 
会有另一个人还给你 
你对某个人做的事 
不管是伤害还是付出 
总会由另一个人来报答或者报复 
在不同的时间节点 
人生的无情与多情 
绝情与滥情 
总体来说,是守恒的 

你扔出去的每一块石头 
最终都会准确地砸中你自己 
血流到地上 
就再也收不回了 



《不爱》 

以前就不熟的人 
请继续跟我不熟 
从来不联系的人 
请保持住不联系 
不要心血来潮 
不要嘘寒问暖 
不要突然关心 
不要莫名想起 

现在还没有机会相爱的人 
就不要认识了 
总有相逢不相遇的理由 
缘分更需要彻底的不遇 



《理发店》 

像拎着波浪的的两个对角 
理发师抖开一张白绸布 
水波是干的 
刀剪的过程依旧令人眼花缭乱 
小店昏暗的光线 
很快落满一地 
谁也不会在意 
许多事物已不再令人兴奋和挂念 
墙上的钟摆摇摇欲坠 
它只是象征性地伴奏、伴奏 
整个下午电剪嗡嗡地 
贴着后颈飞 
整个下午,一架小小的直升机 
在那里盘旋和起落 



《冰其实是从最冷的那一天开始融化的》 

所有伤害中 
破坏性最强 
后果持续最久的 
是让你怀疑自己不配再拥有美好的东西 
活着,“死掉之后,如何继续活下去” 

人们痛恨暴君 
而暴君的一个媚眼 
就可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人们祈祷自由 
而一副纸手烤就足以让他们肝胆俱裂 
巨浪平息,大海还在 
冰其实是从最冷的那一天开始融化的 
每天都有人死去 
明天也不会例外 



《无 常》 

经历过无常 
才会珍爱日历 
习俗 节气 禁忌 
窗台上的钥匙 
抽屉里有信,墙上有老照片 
下午四点钟的阳光 

灰尘是唯一让人不停心痛的东西 
最好的隐藏是加速 
“正如转动的风扇永远看不清伤痕的纹路” 
生命里所有的美好 
不外乎那一瞬间把心脏包裹起来的疼痛 
疼痛,和疼痛 



《软》 

软是什么 
迷药、火焰、丝绸睡衣 
一炷香、秋天的白日梦以及 
把手伸进衣服里的那一阵轻风 

软是什么 
海胆、豆腐、芝麻糊 
熟透的柿子、热汤里的冬瓜以及 
放在口袋里忘记了的巧克力 

软是什么 
海浪、蚯蚓、初婴的脖子 
棉花糖、夏日的高压线以及 
往事中荒废的一行泪 



《在同一生中过另一辈子》 

我有两个名字 
一个笔名 
一个本名 
算命的说两个名字就有 
两种命运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 
还有另外一个自己 
在另外一个地方 
替自己过一种危险而又传奇的生活 
而此时此刻,自己也在为远方的那个自己 
承担所有的平庸与无聊 
这是双重的 
……两面墙的修辞 
有着悲观主义者的笑和乐观主义者的哭 



《北朝鲜》 

朋友从北朝鲜回来 
送我一罐苹果酱 
想起从前看过的电影 
摘苹果的时候 
一群卖花姑娘 
穿过南江村的农庄 

早晨,我把苹果酱 
抹在面包上 
非常甜非常悲伤 
真的有北朝鲜这个国家啊 



《旧明信片》 

我们相爱时,爱是一切事物 
也是它们的反面 

白炽灯,练习册,凉风吹过的走廊 
耗尽千山万水的纸 
印着高烧的大雪 
悲伤的火车 
旅行箱拖走隆隆暮晚 

……后来,要过很久以后 
那些被视为与荷尔蒙无关的阅历 
挫折、磨难和战胜它们的经验 
才教会我一个词,叫深情 



《分手》 

当一次爱情终结 
一座濒危的建筑物被拆除 
定向爆破之后 
整个坍塌过程像没有声音的慢镜头 

“此后该是清除 
爱的残余和欢乐的垃圾” 
就像搬运普通的石块和砖头 

两个分手的人变成两把锋利的铁铲 
插在瓦砾堆里 



《咏叹调》 

相爱,需要铁石心肠 
彼此一锤一锤 
蹦出火花,锻成一块 

心软的人,是爱不了太深的 
就像草绳禁不起重物 

悲哀是纯粹 
温柔的深究 
而欢乐是连绵哀伤之中的意外 

“我以为我害怕的是告别时刻, 
原来,我同样害怕重逢” 



《古帖》 

必定是痛失 
必定是,乱世的腕力 
“书写的空虚展开了纸页……” 
雪制造更大的孤独 
荒寒 枯淡 
骨力遒劲的悲风 
将哭而未泣 
落日题跋,空悬几声故国的雁鸣 
山河失色 
朝代来来去去 
墨销万古愁 
芬芳只暗持 



《归来》 

这便是归来了,整整一天 
我把自己变成一座雾中的机场 
等你从天上向我降落 
空无一人的跑道,犹如 
我欢快地叫着你的名字 
提着裙子在向你奔跑 
弥漫的大雾追随我 
如同静悄悄的悲伤 

时间已经来临 
而瞬间正在接近 
“幸福像一块绝望的金子 
丢入阳光下的大海” 
只有你,只有你 
而我对此又说不出什么 
那感觉就像头顶的天空—— 
被看见,又大得什么也没有 



《总有一天》 

我们之间, 
是一个朝代 
两座城池 
四光年 
半厘米 

我不能永远保证记住 
甚至都不能保证忘记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你的生命中 
将再也没有我的消息 



《回答》 

不在这里与你们汇合 
今天我依然不把爱说出口 

我爱上生活中的一切事物 
然而是以决裂 
而不是以同流 
是以审视 
而不是以颂扬去爱的 
在眼泪平庸的年代 
我选择做一个无情的人 

希望我写下的诗 
都不受人喜爱 
不随便让别人感动是一种道德 
“在孤独中,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 
糟糕的时候有能力 
喊自己一声亲爱的—— 
我从不曾崩溃瓦解 
因为我从不曾完好无损




底线


退无可退还在退

死去的还在死

每一次都发现

原来我们可以承受

更大的伤害

所谓底线就是这样

他们没有

我们也没有




那些土豆


早上在菜市场

看见一卡车土豆被翻倒下来

那些土豆从乡下来到城里

浑身土里土气的样子

一个个又脏又结实

它们快乐地滚在一起

贫穷 卑贱

比我们相亲相爱




乡情


火柴轻轻喊了一声

柴就醒了

灶膛就亮了

一根炊烟

站在云的上面


爬满雨水和鸟

故乡越站越高

乡情不是花朵 它是烟

不凋谢

只飘散




随手写下


当我写下“鸟巢”
里面的鸟群惊飞了 

当我写下“火”
这页纸已不存在 

当我写下“黑暗”
它其实已经被照亮 

当我写下“永恒”
我就是在目睹钻石的溶化




喜悦


雨一直下 
江南初春的雨  是在 
青石板上磨碎的 
那些悄悄布满叶脉的绿 
像泪水流经爱人的手 
恍惚的指尖 

炉子上的水壶一直咝咝窃响 
水早已烧开 
下面炭灰里烘埋着几块新蕃薯 
我闻到清香地时候雨就停了 
一束阳光 
从拉开的门边斜伸进来 
落在肩头 
轻轻按住我的喜悦





可能


如果我卡在鱼刺里

我的身体像一段空空的楼梯

拐下去

如果春天,具体到树与树之间

那种分开着的接触

爱上什么,小于一

瞎掉的雪扑向纷乱的鸟群

如果我被缩小,又被夸大

激情中依然冲出没有骑手的马

如果水反复烧开

如果今夜只有隔壁




再度降落


一匹马到达青草之前

它得奔跑多少黄沙

当一嗖嗖弓箭射穿之前

它得擦痛多少时间

一个人转身多少回

才能缠紧眼睛里的绷带


雪,抛洒高处

携带更多的玉器

只有一次比天空落得更快

寒冷彻骨就是焚烧

就是,一个人的内心

成为火的白天




雪或者蝴蝶


冬天的白纸行将熄灭

风筝拖得太久  细线的尖叫远远不够

有一种闪亮的富于质感的事物

在空气中凌空飞过

碰撞出巨大的声响


把蝴蝶放进双翅

就像把人放进躯体

飞翔或行走

都是为了快捷地消失

“如果没有在人群中消失就没有飞高”


雪和蝴蝶都飞在天上

那是我们分开的身体

被风穿过的裂缝


甚至是冰握住的一滴血

慢慢流尽冬天的颜色

泥泞在白色的火焰里展翅

它使周围的空气

剧烈地折叠




早晨


在乡间醒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阳光照射进来

像一杯刚刚挤出来的泛着泡沫的牛奶

还带着牛棚和干草的气味

睡衣的颜色

身体像镂空的花边一般单纯

正如我对你的想念

它已没有欲望

我会想念你

但我不再爱你




美是接近美的方式


在我看来

真正的美

其中都有着一种忧伤

那是豹子在晕眩的斑纹中孤寂的忧伤

那是敏感的植物受到粗鲁的抚弄时

瑟索的忧伤

当我流下泪来

让我深深惊恐的美

只是接近美的一种方式




一匹飞奔的马


一匹飞奔的马牵走了青草

嘶鸣都在雪地里

聚集着春天


阳光在全身游走

焦虑把等待刨出深坑

急不可耐的奔跑踩响了风雷


一匹飞奔的马

近似一团虚无的空气

风勾勒它的轮廓

马尾汇入奔腾的河流

高过群山的太阳就是昂起的马头


当它想停下来  减慢速度

像整个大地在移动

脚下的石子

是渐渐冷下来的蹄声




蓝钻石戒指


一万年的海水只溅起一滴

就像这一滴只溅起你


石头打出去

风久久没有回来

一滴水要走的路

是天上人间那么远


掏空整座身体

只能安放一粒盐

爱着的人

总是万箭穿心


坚硬的水  站立的水

跨出水的一刹那

零度的姿势

充满玻璃


再没有一个海

能超过手指的深邃

不能划亮的火柴

灰烬一样忍受着

冬天咬紧牙关




一间布匹店


时间由一只木尺来移动

那些呢面  平绒  绸缎的白天

悬垂着一条街的起伏

每一寸都熨帖合身

一匹布的展开

应该还是一面铜镜扁平移动的影像

马或者客栈

对面门楼上的茶肆

金耳小花瓷罐的旁边

有彩绘的漆盒

里面是秋冬淡青的天气

下午的阳光从磨白了的柜台退下去

一点一点查看地上的小方砖

在城南  水是缓慢的

一把花剪子驶向阴丹士林布的蓝

没有抽丝的时光

在各层各屉有更好的保存

以及片段的复原




晚餐前的一段时光


水蒸气在厨房里弥漫

围裙上有一朵云

我侧转身

往容器里打鸡蛋、撒花生

然后搅拌

与此同时,我扔下手里的东西

夺门而出

楼梯盘旋往复

时间逼仄狭窄

岁月不允许我犹豫

我的愿望在奔跑

我听见汽车载着我呼啸着离开

一次抽象的出逃

一顿具体的晚餐

它们同时发生

相安无事




鸽群从脸上散开


鸽群从脸上散开

撒出去的鸽哨光洁如核

被一块块碎片吞噬

撞散的阳光

纷纷从云缝里掉下来


翅膀在高处试到风速

在强烈的反光下

像一群飞起来的刀片

晴朗又高又远


持续滑翔

漫长的移动让世界倾心

在转弯处俯冲

带着电压很高的一股电流

坠落时  我听见自己身体里面什么地方


响了一下

朝天边飞散的鸽群

像消失得太快来不及解释的生活

空气中的湿度跟生长有关

羽毛草一样旺盛起来

无边的清晨如此急切




祖母绿


一丝沉溺的檀香

老式挂钟啃咬自己的六腑五脏


衣服上的皱褶多么慵懒

手腕举不起一盏茶的微凉


鹦鹉在镜子里张望

啼声像石子落在水面上


盒子打开

灰尘满屋飞扬


祖母很绿

扇子摇晃




独舞


一个想飞的姿势

足够世界春暖花开了


最高的树枝

鸟声叫碎的阳光

从天而降

直接分摊玻璃


停顿比飞翔更能带走心灵

当远方努力返回时

身体已不在原位

那些高出天空的部分

使云朵忧伤


因为鸟的缘故

人开始在大地上奔跑

荡着周身的水

青草在一些动作中疯长

从山冈滚到坡下时让绿色响亮




美国黑人双舞


把骨头和皮肉拿走

只留下形状


两个黑得点灯的人

对折成闪电


垂落的手臂独树成林

迅速长出花卉和果实


打开关闭的水面

斜穿鸽子悠长的心灵


转瞬的旋动比持久更难完成

需要比时间更漫长的耐心


有缝隙的身体无论被热情

还是被冷漠震动都会破裂


在溅起月光之前

拒绝一地的响声




油菜花


从洼地跃向河堤

带着一河水奔跑

洪流与波涛

决堤的……春天啊

什么样的速度

才能追上金黄的一瞥呢


蓝天下开阔的金嗓子

像河水不断高涨

漫过堤坝

带动两岸飞翔




我没有哭,只是在流泪


我没有哭,只是在流泪

是那些液体经过我

就像一条河流经过它必经的地方

穿过我的身体再流走

——行同路人

它流走,只是流走

没有任何感觉

我也无动于衷




比快乐更快


还有什么

比快乐更快!


没有一把劈刀

可以追上落日

没有一种速度

能够让子弹慢下来


那跑得最快的  最虚无

最美也最绝望

毁灭一般

仿佛被什么射中后

突然碎裂的叫喊




鹰王


一团灰暗的云旋卷

在半空中急冲

一条直线疾驰向前

铁钩铸造的嘴与爪

强劲的风翅撑开了群山


如百万信徒把孤独的王者合唱

苍天把大地问盲


命运最终会飞向它们的鸟

并用天空的高度回答我们的深渊




汉中门大街


傍晚坐车经过,暮色渐凉

旅馆、饭店、药铺、发廊的灯光向后撤退

有那么一霎,它们就叠印在我的脸上

成为我的表情


很久没有来过了,很久没有赶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

人生太辽阔,无法有真正的相遇

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们,身体里交织着众多的方向

我终于肯定,使我伤感的不是这条触景生情的大街

而是不知那次和你说过再见之后就真的不再见了




深夜,听见一列火车经过……


深夜

听见一列火车

由远而至


一节黑夜的抽屉被拉出来

它关上的时候

就像多年后我回头看了你一眼




停顿


我记得夜晚的唱片,金属弯曲

渐失的体温

我记得无能的力量

世界不可改变的方向

———痛心,执迷

移动的火车像漫长的停顿

我记得你的眼睛

像一个伤口挨着另一个伤口




习惯之后


我必须习惯左边 
必须在习惯之后进入夜晚 
在醒着的时候睡去 
睁着眼睛梦见你 

时间针对光阴 
空间针对位置 
可我天生悲伤,我永远 
爱惜水银

温情而疲倦 

离开或归来 
每个清晨都有毁灭 
我们醉心于此 
那里有我们的房子
有足够我们活下去的悲哀




终结


时间之快

正如时代之慢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这一年,我在佛前

燃尽了手指

这一年的药都很苦

就像你




告别


我们缺一个正式的告别

落日缺一个山谷

悬钟缺一击撞槌

楼梯缺一级台阶

药片缺一杯温水

别字,缺另一把刀


弯腰拾白纸

发现是日光

时间空无一人




与其说雪……


与其说雪

不如说灼伤,一个盲点

与其说盛大

不如说炫目,悲痛

与其说时间

不如说荒腔走板的命运感

与其说现在

不如说毁坏

与其说记忆

不如说落叶,脏了的信纸

或者,一个人身上

不可撤销的冬天




光线


午睡后的光线

被成吨的灰尘抬着

从窗外过冬的树枝枝条之间

移进室内

在地板上打滑

经过卧室的床 写字台

书架 墙上的钟

抽屉拉手 茶杯 相夹


最后静止在一把椅子和一个人的阅读上面


现在,光线开始从膝盖往上移

推拿到腰部

像无数根金属铆住我全身的骨骼

斜拉桥一样收紧

起身的时候,

可以清楚听见那些光线

在我体内

折断的声音




一块花布


爱上一块花布 

就等于爱上了一条裙子

等于爱上了那种式样 

这不是流行的问题 

而是时间

因此还必须爱上日后 

它褪掉的颜色,撕碎的声音 

花布的一生

除了洗净和晾干 

还有左边的灰尘 右边的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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